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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顺着管道口吹乱了奥康纳黯淡的红发,他脸上明明扯着笑容,笑得却跟哭一样。
奥康纳划开手掌,把血液涂抹在卡洛斯外套上。
“走吧,他……不会伤害我们。”
说完,他便一把撬开了通风口栅栏,一个翻身便跳了下去。
卡洛斯也紧跟其后。
主控室内没有灯,黑漆漆一片,只有不远处的一片区域泛着点点荧光。
两虫挪着脚步,一点点靠近。
奥康纳抚着墙壁放缓步子向前,说话做事向来一惊一乍的他,这时候动作都放轻了许多。
“主控室没有任何防卫吗?”
看周围的布置和地理位置,卡洛斯大概能猜出这里便是忒休斯之船的主控室,但他实在谨慎惯了,干任何事都习惯先探好路,很少如此冒进一头懵地扎进去。
“每天会有一班守卫来巡逻,咱们刚好是错开的时间。”
才一班?一艘船对主控室的巡逻居然会松到这种程度。
奥康纳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身形一顿,继续道:“因为……这里本身就不需要任何安保防卫,擅自闯入这个地方的虫,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波利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入侵者。”
不远处的光点逐渐放大,他们也抵达了主控室中心。
看着眼前的一幕,卡洛斯才终于明白了奥康纳是什么意思。
主控室的中央并非机械操控台,并非一个又一个厚重的机房,也并非什么高精尖的仪器。
站在中心的是一个虫。
不,甚至不能称之为“站”,而是深深扎根长在了这里。
他整个虫的背部牢牢扎进墙壁,无数触手一样的根状物从他的身躯伸出,又铺天盖地地延伸进主控室的每一个角落。
“扑通扑通——”
整个主控室都安静无比,只有这细小的鼓动声被放到无限大。
每一条触手内都泛着淡淡的荧光,发着光的液体从中心的虫体向外涌动,那声音也是来自此。
这个虫就像是一棵大树的主干,通过无数茎叶将能量向外输送。
卡洛斯这才发现,那些触手根本不是从外部连接虫体。
那就是虫的四肢。
他其实已经完全没有虫形了,更像是什么灾难片里的反派怪物,只有那最中心半垂着的头,还勉强能认出他曾是一个虫。
那张熟悉的脸……无疑正是波利尔。
卡洛斯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瞬,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又太过诡异。
之前见到的波利尔船长,明明行动说话都很流畅,但却总有一种违和感。此时此刻,看到如此的庞然大物,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过来吧,没事的。”
奥康纳三两步,就跳到了中心位置,向着卡洛斯招了招手。
地上也遍布着触手,错综错杂,相互交织,卡洛斯
只能从一个点,跳到另一个点找到落脚处。
在不小心踩到其中一条的时候,奥康纳连忙提醒:“小心一点,别踩到波利尔了,他很怕疼的。”
“正如你所见,波利尔即为忒休斯船本身,这艘船也是由他供给着能量。”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奥康纳低头抚摸着波利尔的触手,头也轻轻靠在了触手上,他嘴里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我见过你的雌奴,他来自甜蜜之家吧。
波利尔也是,他就是那过往唯一一个从甜蜜之家逃离的虫奴,身为鬼艳铁甲虫一族,他天生就具有强的防御屏蔽能力,我遇到他的时候……”
说到这儿,奥康纳却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再继续,而是提起了来这里的目的。
“算了,那些并不重要,你只需要输入精神力,获得波利尔的控制权,然后……命令他自毁。”
“他不是你的雌君吗?”那为什么还要毁掉他?
奥康纳眷恋地靠着触手,嘴里却又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笑得更难看了,脸上的褶子都不受控制地皱在了一起。
“我只能这么做。”
波利尔现在已经无法行动了,也没办法说话,可是每当他抚摸着波利尔的触手之时,他总能听见那到熟悉的声线。
波利尔在说:好疼啊。
他好疼啊。
奥康纳不会忘记,波利尔最怕的就是疼。
波利尔作为船的中枢,没日没夜地开启屏蔽一切雷达与信号的屏障,每一条精神都与船体相连。
奥康纳觉得时间从来都不算什么。
可是十年,对波利尔来说,实在太久太久。
“你当我没有尝试过别的方法吗?”
奥康纳平复下心情,又慢慢说道:
“波利尔变成这样之后,雄虫可以用精神力获得他的控制权,而在几天之前,他的控制权似乎又发生了转移。”
波利尔安静地站在拉菲姆身边的画面猛然浮现在卡洛斯脑海,那个获得控制权的雄虫……应该就是拉菲姆。
“只有更高阶雄虫的精神力才能重新夺回控制权,不论是控制权前,还是转移后,我试过无数次了。当然,你也不是我找到的第一个雄虫,可从来都没有虫成功过。”
卡洛斯还记得,拉菲姆作为主角攻,是原书里的宠儿。
他的精神等级更是达到了A级,在雄虫里是万里挑一,甚至十万里挑一,奥康纳成功的几率非常之小。
卡洛斯:“我会试试,但……现在我感受不到精神力的存在。”
奥康纳看向卡洛斯,神情却并不担忧。
“这是每一个雄虫生来就有的,不论是高是低,小虫崽一出生就会的。你只是还没学会使用的方法罢了,虽然我当时也学了很久,不过不用担心,我能教会你。”
说完,他示意卡洛斯将手放在波利尔的触角上,奥康纳一只手也放在卡洛斯肩上,帮助他引导。
“精神力一直都存储在精神海中,虽然听起来很难理解,这东西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是你的血液一样,感受它在你身体内的流动。”
奥康像是觉得自己讲解得还是不够生动易懂,又换了个说法:“你就……你就当它是一股气,跟放屁一样放出来。”
卡洛斯:“……”很好,确实很好理解。
说完,奥康纳手心发出一阵淡淡的红光,波利尔的触手处也变了些许颜色,他引导着卡洛斯也如他这般做。
但过了一会儿,卡洛斯那边并没有反应。
奥康纳问道:“你怎么还不开始?”
“我已经发力了。”
“要不你再试试?”
卡洛斯再次发力,这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不可能。”
奥康纳一把抓过卡洛斯的手,用精神力仔细感知,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之前他看到卡洛斯的精神海悬浮于空中,并不是错觉。卡洛斯的精神力也跟那片海一样,缩成一团完全与身体脱节,并没有一个渠道来将之连接。
不论雄虫怎么发力,精神力都没有流出的出口,一切都会是无用功。
这种情况……就像是精神力与躯体不配套一般。
“是没有效吗?”
卡洛斯见奥康纳愣在原地,也隐隐猜到了结果。
他没办法使用精神力,也无法给雌虫做精神梳理。
“不,还有别的办法,只是那个办法……”奥康纳有些犹犹豫豫。
“咔嚓——”
主控室的门响起,打断了奥康纳的话。
一个虫走了进来。
他穿着船长制服,却并未戴着帽子,露出了一头黑白渐变的头发,搭配着主控室的荧光,有一种微妙的诡异感。
奥康纳见到来者却松了一口气。
是波利尔。
“波利尔的精神也连接在这具仿生虫身上,没关系的,我经常去逗他,只要不违反船规,他一般只会安安静静地蹲在小角落,很可爱。”奥康纳说到这里,语调也微微上扬了一些。
“嘿,我以前老去他跟前违规,顶多就是挨顿打,不是很疼,也不会怎么样,他根本不会伤害……”
奥康纳话刚说了一半,异变突生。
下一秒。
“砰!”
波利尔手中的枪对准了奥康纳,他的瞳孔呈无机质状态,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子弹发射而出。
“啊!!!”
奥康纳扯着嗓子惨叫出声,扑通倒地。
躺在地上的雄虫脸色瞬间惨白。
“奥康纳!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在千钧一发之际,卡洛斯扑倒了奥康纳,这才躲过这一击。
卡洛斯见奥康纳还呆愣在原地,一把将虫从地上扯了起来。
他从不觉得他们两个手无寸铁的雄虫,在别虫的主场上能打
赢一个持枪的雌虫。
再加上奥康纳本就身子骨不太利索,“老弱病残”四个字,他一个虫占了仨,刚才翻身爬通风管道就已经耗尽了奥康纳大部分力气,在卡洛斯的拖拽下才勉强爬了起来。
“砰!”
又是一枪。
卡洛斯用余光计算着波利尔开枪的角度,抓起旁边的主体触手就是一个格挡。
子弹没入波利尔柔软的触角之后,被卸下大部分力道,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两虫这才没有被当场射成筛子。
“你怎么能拿波利尔挡枪!!!”奥康纳一边跑一边大喘气,嘴里还不忘猛地大喊,一点都没有自己正在逃命的自觉。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是傻子吗!!”
卡洛斯见猪队友还在嚷嚷,一边跑路一边给了奥康纳一个大逼兜,这才让虫安静了下来。
他将奥康纳推向角落,才得以喘口气。
“奥康纳,你清醒一点!你雌君的控制权早就转移了,他根本不会放过你这个入侵者!活下来才有以后!”
必须得快点找到逃生的通道,不然他俩都得交代在这儿。
借着触手发出的荧光,卡洛斯按住奥康纳,自己也蹲在地上,他头脑飞速转动,打量着四周的地形。
按照之前看到过的构造图,负一层一整层都是主控室,除此之外就是用来保护缓冲的密闭舱。
而一层则是每八小时会轮换的大厅公共区域。
卡洛斯计算过,按照忒休斯之船的外观,上下两层面积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可刚才一路走来,哪怕加上密闭舱的面积,两层的面积都凭空少了起码几百平。
那些空间都去哪里了?
卡洛斯用手摩挲着船舱,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啪嗒。
啪嗒。
脚步声也越来越大,波利尔距离他们也愈来愈近。
一滴冷汗顺着卡洛斯的额角滑下。
这个是?
卡洛斯的指腹碰到了一处凸起,沿着摸过去,显然是一个通道入口的形状。
这个所处的位置……正是那平白无故白失的空间!
他立马在心中呼叫系统:“铁球,把这个电子锁打开!快!”
【好的宿主!】
也不管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两虫飞速跳了进去。
“轰隆——”门彻底关上,将波利尔挡在了外面。
两虫站在原地,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到好不容易缓过神了,他们才继续向前走。
随着他们一步步走进去,房间内的感应灯也随之亮起。
“这都是什么啊……”奥康纳看着这神秘空间内的一切,率先讷讷出声。
卡洛斯看着眼前的一幕,也停止了呼吸。
在接近一个小型足球场大小的空间内,陈列着无数玻璃容器。
而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