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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蛾来到现场的时候,事态已经非常严重了。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凭空而出的黑幕宛如粘稠的血液,沿着看不见的半圆形罩子徐徐落下,笼罩整个医院。
这是咒术师下的「帐」,用于阻挡普通人的视线,隐蔽战场,从现在开始,无论医院里发生了什么,外部的人都不会察觉到异样。
而在「帐」内,普通人看不见的幽火正在建筑群上升腾,却没有造成任何明面上的损害,四周的温度在这团火的辐射下反而愈发阴冷,仿佛它来自地狱,委以燃烧的事物并不存在于世间。
所有病人医生和工作人员都理应已经尽数撤离,但不出意外,夜蛾手中还是收到了一份失踪名单。
“失踪人员都集中在住院部的各个手术室周围。”一旁的咒术师皱着眉头解释,“当时一共有三台手术正在进行,里头的人无一例外都失踪了,包括在手术室外等候的家属。不过其中有一位家属在事故发生时恰好下楼买水,躲过了一劫。”
“看来只是单纯的地点限制。”夜蛾很快得出结论。
只是在特定位置的人员受到了影响,但离开的人却不会被跟上,显然不是有附带人际关联的诅咒。
手术室啊……也是亡魂最多的地方。
没来得及细看失踪名单,突然想到什么的夜蛾快步向住院部跑去,到达花园的时候,发现院长竟然还在神龛旁边。
“你做什么?还不赶快撤离!”夜蛾一个箭步冲上前,“危险!”
“镇物不见了!”院长面露崩溃,“怎么办!”
夜蛾压眼一看,果然见神龛里头空无一物,旁边的草坪上还有断裂的铁锁,他捡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横截面整齐,显然不是自然脱落。
“先带他离开!”夜蛾指示另一旁的咒术师。
“夜蛾!”但院长却突然伸手拽住了夜蛾的手臂,焦急道,“还有二十多个人在里面,你一定要把他们都救出来啊!”
夜蛾没说话,眼见着院长离开了「帐」的范围,扭头面色沉重地看向住院部大楼。
诅咒的幽火还在静静地燃烧,所有想要靠近的咒术师都不得不撑起咒力,才能勉强开辟出安全的一角。
医院本就是负面情绪滋生的摇篮,这里每天诞生的恐惧、悔恨、愤怒……都远远超过其他区域,诅咒的强度更不必说,若是没有镇物压制,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而如今,镇物悄无声息地不知所踪……
夜蛾定了定神,蹲下身子,冷静挥手,数个造型奇特的人偶咒骸顿时在他身后出现,奔跑着闯入住院部的大门,燃烧的幽火对死物毫无影响,咒骸顺利地进入其中。
现在不是纠结镇物去向的时候了。
夜蛾缓缓站直身体,黝黑的墨镜反射出幽火的微光。
一级咒灵……希望里头还有活人。
趁着咒骸在里头探查的功夫,夜蛾
低头继续确认手上的失踪人员名单,一个个照片快速在他眼前翻过,直到一个熟悉的面容飞过视线,夜蛾一惊,连忙倒过去再次翻开。
与好友有六分像的绿眸少女静静与他对视。
“……”夜蛾沉默地将名单小心折起,拉过一旁的咒术师,沉声严厉嘱咐。
“命令「窗」看好外头,除了任务名单上的咒术师,谁都不准放进来!”
-
幽暗的走廊上,阳光被尽数劫持,唯有清脆的脚步声在其中回响。
爱子小心地放轻步伐,低着头,贴着墙壁,忐忑不安地徐徐前行。
“离离子——”她不敢太大声,目光惶恐地左右巡视,“姬奈——”
五分钟前,在经历了接连的震动之后,整个医院忽然之间就暗了下来,明明是白天,外头却像夜晚一样昏暗,头顶的电灯熄灭,连不远处的人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她面前的手术室,也如糖纸在水中融化一般,瞬间消失了踪影。
“千鹤酱!晓!”
尚在原地的爱子惊慌大喊,但周围没有回应,只有愈发冰凉的空气荡着微风,在走廊穿堂而过。
这附近有咒灵!
意识到这一点的爱子不敢再独自一人,着急忙慌地回头,沿着走廊前行,想要寻找其他人的身影。
然而奇怪的是,本应就在眼前的楼梯口,此时竟然也消失了。
冰冷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爱子惶惶不安地走在其中,正打算向左拐入转角时,却突然感觉到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
有危险!她连忙缩回身体,径直朝另一边走去。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看似无人的转角尽头处,一团黑色的迷雾悄然从地板中弥漫而出。
半晌后,黑雾升高,一张惊惧的人脸忽地从中显现,却又在下一秒皮肉剥落,连一丝尖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转眼就再次融化进了黑雾里。
“离离子——”爱子对擦肩而过的危险一无所知,在走廊中轻声呼唤,嘴唇微微颤抖。
“这里。”
“哇啊啊啊——!”
一声低喃突然从背后响起,爱子吓得浑身一抖,差点跳起来。
“离离子!”爱子回头看见来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恼羞成怒,“你怎么走路又没有声音!”
离离子面对爱子的谴责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淡声道:“快点,我们要找到晓。”
“啊,对!”爱子反应过来,“快,离离子,你一定能看到她们在哪吧?我们必须快点找到她们才行!啊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千鹤酱的手术没事吧。”说着,她愈发担心起来。
离离子闻言冷淡点头,“问题不仅如此。”
“这个咒灵,是冲着晓来的。”
医院骤然之间被诅咒笼罩,离离子趁着咒灵还没有完全苏醒的间隙,第一时间深入了它的巢穴,想要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
那只咒灵几乎是在睁眼的一瞬间,就迅速离开了巢穴,速度极快,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的反应时间。
这并不寻常,有铸造巢穴特性的咒灵并不会随意离开自己的巢穴,相比于移动厮杀,它们更擅长诱敌蛰伏,往往最坚固的防御措施,也在巢穴之中。
除非……
它在捕猎。
而且这个猎物要非常诱人,诱人到它甚至都没有耐心准备陷阱了。
听完离离子的话,爱子当即一愣,“晓?为什么?”
没时间耽搁,离离子拉过爱子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
“晓身上有一个诅咒。”面不改色地一个大转弯,绕开肉眼看不到泥潭,离离子面色冰冷道,“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是甚尔的原因。”
“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在离离子的感知中,世界与他人完全不一样。
也许在其他人眼里,世界是彩色的,是明亮的,是光的折射,但她天生没有眼珠,生来就不被色彩欢迎,便也无从感知这个世界的绚丽多彩。
但天与咒缚,扭曲了她的咒力和身体,制造了她的致命弱点,也赐予了她另一双虚幻的“眼睛”。
就像镜像的天堂与地狱,普通人眼中越是看不见的东西,在她的眼里反而越是明亮,而咒术师眼里肮脏的咒力残秽,在她眼中反而是如圣光般圣洁的存在。
一开始,她用了不少时间才逐渐适应了这份颠倒的感知错位——那些能让她的身体产生亲近感的东西,实际上都是诱惑她通往往生彼岸的诱饵。
而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咒力的甚尔,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团昏暗的黑洞。
幽深,看不到尽头,所有光芒都避开他的身躯,所有光芒也都无法将他浸染。
就像是白布上突兀的墨点,游离于世间因果之外,世间的因果也在离他而去。
也许就有那么一两个,就落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但就在刚刚,这个猜测被她彻底推翻了。
“晓身上的不是诅咒。”回想起不久前“看到”的一切,离离子笃定道。
“那是一颗卵。”
“卵?”爱子大惊,“晓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清楚。”离离子摇头,“但这颗卵不是诅咒,它只是被诅咒包围了。”
因此而骗过了她的感知,让她以为那是一块“脏东西”。
也许在之前的时光里,它也是这么骗过了所有咒灵的眼睛。
但晓在这只咒灵的巢穴周围待得太久了,久到让这只咒灵发现了这颗卵的存在,甚至还未完全进入成熟期,就再也忍耐不住,张开了捕猎的大网。
回想起之前她全力调动术式,透过重重阻碍观察到的光芒,和被光芒侵犯后不得不突破伪装,张开黑色屏障的椭球型物质,离离子脚下的步伐不由地更快了几分。
她甚至能看到那个椭球型物质中有力跳动的心脏。
而这颗幼小的心脏上,
无数黏连的血管,正连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那颗卵是什么。”离离子皱眉,“但显然对咒灵是个大补之物。”
“不能让它得逞!”
与此同时,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甚尔抬起薙刀,将面前昏迷的敌人猛地一把甩到一旁的甲板上。
甲板上早就已经堆了不少甚尔的手下败将,旁边还有一个两米高的木质傀儡,动作灵敏,甚尔扔一个,它便兢兢业业地绑一个。
“就这点程度?”接二连三的战斗也让甚尔打出了血性,连笑容都张狂了几分,“喂,不够啊,还有没有人了?”
本来围着货船的几十艘轮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靠,有硬茬子!
连枪都打不中,这是什么怪物!
甚至连围观的船员们都不由自主地离甚尔远了远。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甚尔捏爆了一颗炮弹!
海面重新风平浪静,发现敌人已经退却了之后,甚尔无趣地嘁了一声,一回头,就看见鬼塚从甲板下走了上来,背后还跟着另一个傀儡,木质的肩膀上正扛着一个东西,看起来约莫也是个炮弹。
船员们:“……”
妈的,这也是个怪物!
“小心偷袭。”鬼塚指了指傀儡背上的东西。
“这不是有你嘛。”甚尔无赖地笑道,他只管打架,哪里管那么多,“老板呢?”
“晕船了。”鬼塚摇头,“你刚刚动静太大了。”
麻烦你把敌人的船抡起来玩的时候,注意一下货船的平衡。
要不是他的傀儡在另一头也抡着玩,这船就沉了。
“嘿。”甚尔不置可否,看起来下次还敢,抬手把薙刀丢进肩头的丑宝嘴里,“真不尽兴。”
谁知丑宝刚把薙刀吞下去,就好像受不住了一样,猛地又把另一个东西呕了出来。
甚尔眼疾手快地接住。
是那颗精灵蛋。
原本只是微微闪烁着银光的精灵蛋,此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银光闪动的频率突然错乱不堪,连整颗蛋都滚烫了起来。
好像在不安着什么。
“怎么回事?”甚尔皱眉。
“那颗蛋?”鬼塚上前,“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甚尔面色一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