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谈婚事

夜幕笼罩着秋收镇，窗外的虫鸣声格外清晰。

距离鸾生被带走，已经过了十小时二十分钟。霍羽坐在柜台后面，任然没有动静。

他撑着下巴，撑了累了就换个姿势趴着，脑袋枕着手臂，头顶上的大摆钟，秒针滴答滴答地转动。墙壁上那一张张悬赏令，霍羽的目光唯独落在中间那张。

贴了这么多年悬赏令，霍羽还从未见过有人对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孩放出悬赏的，同样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高额赏金，这不禁令霍羽觉得，女孩是某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阿羽。”老板娘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霍羽应了一声，起身走进厨房。

“这个是喂狗的，你的那份我放这里。”老板娘将客人吃剩的剩饭菜倒在一起，用大勺子搅拌，

“哦。”

“怎么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老板娘瞥了他一眼，“你小兔崽子该不会看上哪家姑娘了？”

“才没有那回事。”霍羽猛地摆手。

“那就是在想中午的事咯。”老板娘拉了张靠椅坐下，“审判大人有心收你为徒，你个不知好歹的，居然给我拒绝了，我们得好好谈谈了。”

“人们都说我对教廷有偏见，就当我是吧。”霍羽说，“我不会认教廷的人做老师的。”

“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老板娘道，“你说不认就不认啊？现在轮得到你决定？这么多年来我白养你了？我跟你说，审判大人有意收你为徒的事情，整个秋收镇都传遍了，你现在可是赤手可热的香饽饽，毕竟我们镇子有一百多年没有出过个像样的修灵人了，如果你跟了审判大人，日后必定封官加爵，那可是整个秋收镇的荣耀啊！所有人都看好你。”

靠！霍羽心道，萧言说出收徒之前，可曾见镇民们有正眼看过自己？可曾见他们出手帮过自己？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家伙。

“难道您就不关心鸾生吗？”霍羽问。

“审判大人都说了，他未来必定犯下弥天大罪，谁有空关心一个罪人？”

“哦。”

“阿羽呀，你都不是小孩了。”老板娘话锋一转，“你看镇尾陈山羊家的小女儿怎样？”

霍羽不禁皱起眉头。

“阿羽，下个月你也十六岁了。”老板娘盘算着手指头，“下午的时候我不是出去了一会儿吗？是镇长找我说了点事儿，这事现在我就和你说了吧。”顿了顿，老板娘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两年也该安家了吧。”

霍羽心里不禁一咯噔。

老板娘语重心长道：“小寒虽然是个哑巴，但也算出落得水灵啊，还是镇长的家的小女儿，要不是那审判大人说收你为徒，人家还看不上你呢。我可警告你啊，你小子不要坏了这桩好事。镇长和我说了，他看你挺老实的，你若能娶了他小女儿，虽然镇长之位不可能传你，但你也能继承一部分财产，我还能得到一笔不费的礼金。这等好事，别人想都想不来，我都跟镇长谈好了，两家赶紧找个时间先订个婚，然后由镇长花钱雇人，护送你去赤蛟城拜师，等你学成归来，再结婚也不迟。”

这件事，霍羽怎么想都觉得恶心。

霍羽并不反感小寒，反而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有一种怜惜之感。他反感的是这些眼中只有利益的人，难怪秋收镇出不了像样的修灵人。

“红姨，这事不得先询问一下我的意愿吗？”

“你能有什么意见？”老板娘突然一拍桌子，数落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你吃我的住我的十六年，现在老娘还好心帮你把婚事都办了，你就知足吧。”

“不是。”霍羽说，“我是很感激您，但是，我不想娶小寒，也不想继承什么财产，更不想一辈子待在小镇里……”

“这个不想，那个不想，你想干么什么？就你这点料，想飞天不成？”老板娘不耐烦道，“审判大人愿意收你为徒已经是神明的恩赐了，你这孩子，就是喜欢白日做梦，我劝你还是早点认清现实吧，你以为你是谁啊？”

霍羽脸色蒙上了一层无奈，“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汪！汪！”旁边的大黄狗叫了两声，似乎是饿了。

“抱歉。”老板娘摆摆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上头。”

“红姨，我知道了，让我想想吧。”

“你真的要好好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虽然话是有点重，但道理不假，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啊……”老板娘喋喋不休，“你好好想啊，快把狗喂了。”

霍羽抱着盘子，拿大勺子搅了搅，越搅越用力。

端着盘子到后院，大黄吠了两声，摇着尾巴扑倒霍羽身上。

“大黄，坐下。”霍羽训斥道。

大黄明显训练有素，乖乖坐好了，尾巴还是摇个不停。

霍羽从垃圾堆里将它捡回来的时候，它还是只瑟瑟发抖的小奶狗。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夜里，霍羽用烧热的羊奶将它救活过来，老板娘觉得驿站后院有一条狗看门也不错，于是才答应养它。

仔细一想，霍羽的遭遇好像和这只大黄狗挺像的，都是被捡回来养大的孤儿。

将盘子里的食物倒入狗盆，大黄一头埋进盆里狼吞虎咽。

霍羽抚摸着它的头，说道：“多吃点哈，今天老板娘好像给得有点少，不够的话，等下我的分点给你。”他叹了口气，“唉，等我走了，你可就没这么福气了。”

大黄继续狼吞虎咽，晃着尾巴，时不时扇动耳朵。

“阿羽，今晚你看店，明早再和鲁克换班，我去休息了。”老板娘的声音传来，“客人在二楼休息，你千万不能打扰。”

“好。”霍羽应道。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等老板娘走了，霍羽才回到厨房，准备吃自己那份晚餐。

厨房的灶台上只剩下一个盛满的大盘子，里面菜肴十分丰盛，各式各样，只是，味道好像有点不对。

尝了一口，霍羽僵硬了一天的脸，不禁噗呲一笑。

“得了，大黄，这下全给你吃了。”

原来他刚才拿去喂大黄的，是自己的晚餐，而此刻面前这份，才是大黄的。

大黄就开心了，霍羽欲哭无泪。

此刻驿站大堂已经空无一人，客人们都上楼休息了，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窗户和大门敞开着，夜风呼啸而入，烛光忽明忽暗。

霍羽去关好大门和窗户。

当他经过悬赏墙，不经意地一撇，却发现那美丽女孩的悬赏令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