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猪食

汤圆儿张着嘴巴呆愣着。

她哪里知道，楚云晚都快饿死了。这碗面算是她近来吃得最好的一顿了。

汤圆儿没见过楚云晚，张师傅是见过的。也不知道那小丫头得罪了谁，司膳司除了御厨和给御厨们打下手的宫人外，其余个个排挤她。

张师傅观察了几天。这丫头不声不响，不哭不闹，看似逆来顺受，实则根本没因为别人的排挤而产生半分难过。

一个孩子能有这样的心性，实属难得。

“以后，你就跟汤圆儿一起，来给我打下手吧！”

楚云晚心头一跳。一个御厨最多可配两名宫人，并且给御厨打下手的宫人与普通宫人是不一样的。楚云晚将不用再天天守着火堆，不受别人的使唤，只管做好张师傅吩咐的事情就行。

楚云晚生怕张师傅反悔，连连点头答应。

真是个伶俐的丫头，也难怪会在宫中得罪人了。

“太好了晚姐姐，你明儿搬来和我住吧！”

张师傅手下只有汤圆儿一个宫女。汤圆儿只得一个人住一间屋子，都没人陪她说话，她挺害怕的，巴不得楚云晚立马搬过去。

“好。”

楚云晚敞开心怀，发自真心地笑着应了。

第二天，张师傅把这件事情向管事姑姑知会了一声。楚云晚依然记得管事姑姑当时难看的脸色，和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不禁快意。

当下，年关将近。尚食局格外忙碌，准备着各种宫廷御膳。

楚云晚和汤圆儿每天累瘫在床上，两人傻呵呵地相视一笑。

虽然累，但日子过得开心。张师傅待她们极好，有好吃的总少不了她们，就像父亲对自己的孩子一样，还毫无保留地教授她们厨艺。楚云晚二人自然要更卖力地干活，帮张师傅分担。

“晚姐姐，你绣的帕子真好看。用午膳那会儿，我不留神脏了手，都没舍得擦。”

楚云晚和汤圆儿坐在一条长凳上。汤圆儿一手捏一个帕角，高高举起。

冬日清冷的阳光照下来，在汤圆儿脸上投下淡薄的暗影。

楚云晚靠在汤圆儿肩头，闭上眼睛晒着太阳，享受这片刻的悠闲，慵懒道：“圆儿要是喜欢，下次再送你便是。”

汤圆儿收回帕子，纠结了张小脸说道：“晚姐姐还是给我做鸡爪子和鸭脖子吃吧！要放辣椒的那种。”

尚食局给主子们准备的鸡鸭，是要去头去尾，斩掉脖子、爪子的，正好被楚云晚收集起来，用冰冰着，等收集得差不多了再把它们制成风味小吃。吃过一回的汤圆儿可惦记坏了。

她从来不知道，爪子脖子也能这么好吃，连骨头都流着鲜香的汁水，又带点微辣，简直太美味了。她吃了还想吃。

楚云晚失笑。她相信，这样的吃法，大盛朝一定有，说不定比她做的更好吃。只不过，那些都在民间罢了。宫里头，自然吃不上的。

楚云晚声音带着怜惜地说：“以后有机会，晚姐姐带你出宫吃去。宫外有好多好多你想也想不到的美味。”

汤圆儿一脸好奇地问：“比宫里的东西还好吃？”

“宫里的东西好吃不假，但宫外天大地大，民间热闹繁华，各地更是有让人赞不绝口的土特产，风味十足，别有一番滋味。”

明明楚云晚什么菜也没报，却叫汤圆儿馋得口水直流，似是能闻到令她涎液欲滴的香味。

“晚姐姐说话算话。你比我大几个月，等满二十五岁出宫了，可要在宫外等圆儿，到时候我们一起游山玩水，尝尽天下美食。”

楚云晚笑道：“好，一言为定。我们还要带上师父。”还有凝双、苏玉霞。

汤圆儿拍手叫好：“有师父在，我们有口福了！”

“两个小丫头聊什么呢这么高兴？是不是在说师父的坏话啊？”

张师傅一出来就看见外头阳光下两个娇俏可人的女孩。

楚云晚和汤圆儿互相依偎着说话，叽叽喳喳欢快得不得了。

“才没有呢师父。”汤圆儿说，“我和晚姐姐在聊，等我们满二十五岁出宫了，要带上师父去民间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张师傅听得直乐，亲切得像个邻家大伯伯，说道：“好好好，到时候师父就辞了尚食局的差事，陪你们四处闲逛。”

说笑几句，楚云晚敏锐地发觉师父眉间聚着愁绪。她问：“师父，可是又要忙了？”

休息得差不多了，她们不能让师父一个人累着。

张师傅摆摆手，“是萱昭仪……萱妃娘娘诞下小皇子了。”因此，萱昭仪被封为萱妃。

宫里头喜庆了，这是好事啊！宫人们的日子也好过了。

迎上楚云晚不解的目光，张师傅说：“萱妃娘娘产后虚弱，皇上要司膳司做些补气血的药膳，只是宣妃娘娘不喜药膳，嫌有一股子药材味，这可是个伤脑筋的活。”

如今萱妃娘娘恩宠正盛，万一做得不合萱妃娘娘的口味，怪罪下来，谁受得了？所以现在司膳司的御厨们个个缩着脑袋，不愿接这个烫手的山芋，怕惹灾祸。

楚云晚善解人意道：“司膳司这么多御厨，总有人想到办法，师父不必烦忧。”

话音刚落，司膳司内传来一阵嘈杂之音。

楚云晚和汤圆儿面面相觑，起身随师父一起进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只见一名太监站在门口，面色不善地扫视众人。

有个御厨被人用担架抬进来，受了不轻的伤，与当初挨了板子的张碧一样。

“这就是司膳司做出来的东西？”

太监挥手，有人端了一盅汤放在案板上。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只鸡和满满的汤汁，鲜香四溢，加了补气血的中药材，具有营养价值。

汤圆儿馋虫都爬出来了，太监却说：“这样的猪食，如果以后再端到萱妃娘娘面前，皇上说了，司膳司的人，自己看着办！”

说完，太监冷哼着走了。

张师傅跟挨了板子的御厨交情不错，忙上前安慰。那御厨满腹委屈，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这叹息道出了众多御厨的处境。大家均有种兔死狐悲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