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大年夜

楚云晚的心七上八下的。

直到张师傅踏着寒气，安然无恙地回到司膳司，楚云晚才彻底松了口气。

只是……师父身后跟着个端托盘的太监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掀开盖在托盘上的红布头，露出锃亮锃亮的五个银锭子，递给张师傅，引得周围的御厨好一通艳羡，及妒忌。

“张御厨不愧为司膳司第一人。您做的八宝粥可是深得萱妃娘娘的喜爱。这赏赐您拿好了，我回去复命了。”

太监笑着不深不浅地奉承了句。

张师傅面色始终淡淡的。这样的事，以前的他经历太多了，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不就那么回事么？风光了人人巴结，落魄了，不管有仇的没仇的，谁都要来踩一脚。

私下里，张师傅把五锭银子交给楚云晚。楚云晚推却，“师父，我不要。”

她就没想过得赏。做八宝粥的初衷是为了帮师父想办法。师父待她好，她当然要回报。

张师傅不容楚云晚拒绝，塞到她手里说：“拿着吧，师父有件事要向你坦白。今天萱妃娘娘问起八宝粥的来源，我只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你可怨师父？”

楚云晚摇摇头，“师父是为了保护云晚。”

楚云晚还只是个孩子。张师傅不愿她的名字被上面的人知晓，怕她会惹上麻烦。张师傅只希望楚云晚一直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楚云晚感动得眼眶泛红，忍不住扑进张师傅的怀抱。

“师父待云晚真好。”

张师傅憨笑，揉了揉楚云晚的脑袋，像慈爱的父亲。

“你是个难得聪慧的孩子，师父只盼着你和圆儿能无忧无虑的。”

楚云晚愈加感动了。她何德何能？在宫中遇到苏玉霞、若怡姑姑、墨子翊、雪妃娘娘、师父、汤圆儿那么好那么好的人。

还有凝双，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着她。

收好银锭子，每锭十两，共五十两。楚云晚手头已经有一百两左右的银子了，为日后的宫外生活增添了底气。

“晚姐姐，你快出去看看吧，现在宫里可热闹了。”

汤圆儿拉着楚云晚跑出尚食局。

尚食局外，条条宫道张灯结彩，精致的宫灯一盏盏有序地挂在两旁。下面路过的宫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被过年的喜气所感染。

“好美啊！”楚云晚感叹。

这样的场面，是她第一次见，实在太惊艳了。

汤圆儿兴奋地欢呼：“美吧？这个年因为添了七皇子殿下，所以过得比以往更加隆重，咱们的月银也翻倍了。哈哈，而且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就知道吃。

楚云晚失笑，“你个小馋猫。”

汤圆儿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挽着楚云晚的胳膊，在宫道上散步，道：“明儿就是大年夜了，皇上要在前殿宴请众大臣。师父说，大年夜有守岁的习俗，到时候我们就在司膳司的隔间里吃锅子。晚姐姐，你说好不好呀？”

楚云晚故意说：“当然好了，又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了。”

汤圆儿小脸一红，追着楚云晚道：“晚姐姐你取笑我，我不依。”

两个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在这冬日里显得格外清亮。

既然明晚吃锅子，楚云晚想索性把凝双、苏玉霞也叫来。人多热闹，顺便介绍给师父、汤圆儿认识。这些可都是她在宫里最好的朋友。

凝双在司绣司已经过了最忙碌的一段日子了，倒是司乐司，因为明日的宫宴，要安排歌舞，大家正忙着排练。

不过苏玉霞是不会上场的，她的职责是保管乐器，相比其他人清闲得多。

她见到楚云晚高兴得不得了。

楚云晚同样很高兴，拉着苏玉霞说话。

顾及着时间紧迫，司膳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楚云晚只说，如果苏玉霞明晚有空，就去司膳司找她一起吃锅子。苏玉霞欣然答应了。

第二天，整个尚食局都特别忙碌，忙得脚不沾地，准备着晚上的宫宴，容不得出一丝差错。

到了夜里，宫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各株梅树悬挂了小巧玲珑的红灯笼，花枝间透着璀璨的华光，美不胜收，叫人移不开眼。

楚云晚忙活完手头最后的活计，送走最后一名前来传膳的宫人，所有御膳终告一段落了，全部被拿去了前殿，供君臣享用。

大年夜，主子们大多在前殿，对宫人的管理宽泛许多。忙完事了，可以自行去休息会儿。

司膳司的御厨们纷纷找地吃酒聊天去了。

汤圆儿满怀期待地清洗剩下的食材，一会儿吃锅子用。

她馋得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苏玉霞、凝双二人准时来到司膳司。楚云晚忙拉着她们进隔间，介绍给张师傅和汤圆儿认识。

汤圆儿十分热情地招呼道：“晚姐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来，咱们今晚敞开肚皮好好吃一顿。”

苏玉霞笑说：“何止今晚，以后咱们年年都要这样相聚。”

张师傅往锅里下菜，看着四个女孩子天真烂漫的模样，听着她们俏皮的话语，笑得眉眼弯弯，一扫白日的疲倦，道：“来年，师父提前酿些果酒，给你们四个丫头尝尝。”

“师父做什么圆儿都喜欢吃。”汤圆儿拍了记马屁，逗得大家直乐。

这样美好的生活，美得让楚云晚害怕。害怕有一天会被打碎。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默默许下心愿，祈求上苍保佑她的朋友们今后顺顺利利，无病无灾，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忽然，她发现外面冷冽的寒风中，站着抹熟悉的身影，孤独得令人心疼。

楚云晚跟大家打过招呼就出去看看了。

夜色下，头顶宫灯散发的光芒映在墨子翊俊秀的脸上，使他变得朦胧而遥远。一个人拎着打包好的食材，那样清冷地站着。外加一身黑衣，显得愈加遗世。

北风刮得他的两只手通红通红的。

“五皇子殿下？你怎么站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与雪妃娘娘一起在前殿吗？

墨子翊转过身，面前的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担忧地望着他，心里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既希望自己落寞的样子被她看见，又不希望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