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无论江柳愖软磨硬泡,沈康却无动于衷,只是在房间中窝着温书。期间,宋渊也曾带几个相熟的童生来寻二人出去游玩,但见沈康埋头看书,连忙回去取来书,与沈康一同温习。
事实上,这个时候看书已然没有多大的用处了,沈康只是想要让自己始终保持这个状态,以免到了考场中不顺手。
好不容易捱到了四月十五,府试的日子。
虽然已经是早春时节,但天还是短的很。
卯时,卯木生持巳火,表示不冲不克,不刑,平衡安然。此时正是卯时一刻,天蒙蒙亮,街道上不时飘来各种早餐的香味。试院门外汇集着数百名,怀揣梦想的考生。
“公子,试院提篮里有包子有蒸饼,这时节还冷,你再穿一件,再穿一件。”刘术又将一件厚实的斗篷给沈康围在身上。
沈康自系着带子,道:“你就和魏无败回客栈等着吧,也无须急躁,随处玩玩,就当公费旅游了。”
“公子又说怪话了。”
魏无败瞧着沈康,闷声道:“公子...”
沈康笑道:“怎么似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有话直说。”
魏无败蹙蹙眉,道:“这么多人,能考上吗?”
“啧。”刘术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沈康笑道:“考中不难,只看名次。还是那句话,考上了包养嫩模,考不上回家看书。”
“老爷和夫人说,若是考不上,让您回家管田呢。”
沈康哑然...
“那就考上了包养嫩模,考不上下地干活。”
“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刘术促狭的看了魏无败一眼,然后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公子定能顺顺利利,甚么回家种地的话,往后可别说了,先生若是听见,会笑的。”
刘术这句话里的先生,指的自然是刘源。想起刘源,沈康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先生如今过的怎么样,许久没有来信了,我也光顾着考科举,没能多问候他与师母。”
刘术笑道:“待公子考过了院试,可以对浩然先生请示游学,不就有机会去应天府看望先生和夫人了?”
沈康点点头,从善如流的道:“真盼着再见先生和师母。”
“后面的!快点快点!”门口的皂吏不耐烦的喊道。
沈康回过神来,忙道:“回去吧!我走了。”说着,他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魏无败嗫嚅一息,问道:“公子...行吧?”
刘术一撇嘴,道:“你可知那是谁?”
魏无败狐疑的看向他:“公子啊。”
刘术笑道:“那是两位鸿儒的门生!我再问你,你看在场这数百人,谁能如公子一般,一日不缀读书、练字?谁能一个月背诵上百篇时文?”
魏无败抿抿唇,道:“我瞧着都乏味的很,莫说一日不缀,便是学一日,歇三日都嫌累。”
“哈。”刘术笑道:“公子争气,勤奋无人能比。夙慧,又有名师指导,自他过了县试,我便丝毫不担忧了。”
“可是,老爷和夫人说...”
刘术摆摆手道:“老爷夫人出身在那儿,没有这样的眼界,可他们是公子的父母,他们说,公子只能听着,不可反驳。你是谁?若非公子性子好,不与你计较,早就将你发卖了!”
魏无败七尺男儿,竟被刘术这少年吓住了,半晌没吭气,低声问道:“公子不会吧?”
刘术笑笑道:“此时公子年岁尚轻,不在意你没有规矩,待年龄再大些,就是不发卖你,也不会将你留在身边。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到了那个时候,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魏无败仔细的考虑了一下,道:“阿术,你教教我。”
刘术斜睨他一眼,轻笑道:“言传不如身教,你多瞧瞧我或者旁人家的小厮都怎么做,自然就学会了。”
“恩...”魏无败如被霜打了一般,再不做声。
此时内堂,白知府端坐在正位上,一身官府凛然正气,显得十分精神。
这时候,幕客上前来,拱手道:“府台大人,各县教谕,已然在后堂等候了。并有开封府、彰德府、南阳府二十位书院山长及幕友,都已经到了。”
府试及院试中,各县的教谕学官有监察之职,却无评卷之权。
经过嘉靖早年间的内阁首辅,张璁张阁老的改革,避免学官舞弊,将评卷的权利交给五百里外,素有贤名的书院山长及其幕友,这项举措,从很大程度上杜绝了徇私舞弊的可能。
白知府点点头,道:“什么时辰了?”
幕客汪俊回道:“卯时一刻。”
白知府点点头,道:“今年各县的案首倒都是年纪轻轻的,你可曾瞧过他们的文章?”
白知府明显的就是想听意见,汪俊沉着回答:“是,最小的不过十岁,是西平县鹿鸣书院的沈康,文章写得精辟,却不显孤傲,倒是有几分才气。反之,真阳县的案首,是年纪最大的,已经三十有二,文章却只是通顺而已,让人不免失望。”
白知府恍若没听懂幕客的提醒,抬眸看向他,道:“区区十岁小儿,也能夺得县案首?西平县令是如何治县的!”
汪俊心下一沉,脑子转的飞快,莫不是...知府大人念起了三公子远走他乡那码子事儿?
他陪着笑,回道:“大人说的是。读书人相互吹捧是常有的事,许是张县尊想着捧出位神童来,稍后提坐堂号,大人可在暗中多多观察沈康。”
“哼!”白知府冷哼一声。接着道:“提坐堂号?本府就瞧瞧,他究竟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剿袭舞弊!若是弄虚作假之辈,绝不姑息!”
说完此话,他微微蹙眉,道:“幕客去盯着龙门吧,别出什么事了。”
“是。”汪俊应下,便转身出门去。
白知府抬抬手,唤来近前的衙差,低声道:“你去......”
衙差越听越惊讶,到了最后,震惊的看向他。
白知府双眼一瞪,道:“还不快去!”
“是!”衙差不敢回嘴,赶紧应下来,暗道一声这位县案首倒霉。
还未踏进考场,门口搜子就将沈康检查了个底朝天,原本以为县试时的搜查已经够严格了,可到了府试这么一比较,才知道何为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