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锐单膝跪地,头沉着,表情极为痛苦,一声不答。
与此同时,王麓操与江柳愖来到了船板上,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二人面面相觑,然后看向那远远跳开的黑衣人。
沈康转眸看向二人,喊道:“回船舱去!”
江柳愖肚皮一挺,道:“甚么屁话!”
沈康微微蹙眉,一息之间,孟繁锐用尽全身力气,抬眸看向那黑衣人,问道:“梦还回?你,究竟是甚么人?怎会有锦衣卫配备的秘药?”
黑衣人略歪歪头,然后哼笑,沉声回道:“听说你,神通广大,你倒是来猜猜,我究竟是如何得到梦还回的?”
孟繁锐眸光收缩,想要握拳,却使不上丝毫力气,紧接着,倒在了地上,吼道:“浑小子!你们,退下!这人是冲着本大爷来的,与你等无关。”
黑衣人眉梢一挑,依旧沉着声音,用极其平稳的语调笑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一个初出江湖的无名小卒,缘何会认为我是冲着你来的?”说着,他转眸看向沈康去。
一把将自己的面巾扯掉。
黑色的面巾,随着晚风吹上半空,然后远远的飘到了河面上,泯然世间。
一个以蒙面示人的人,忽然将自己的面巾扯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面对之人,是不需要自己掩饰身份的。亦或者,他面对的人,在他眼中,是一个不会泄露秘密的人。
什么样的人才不会泄露秘密呢?
沈康扬唇而笑,露出洁白整齐的八颗牙齿,双眸清亮,扬声拱手,彬彬有礼的问道:“这位英雄,今次来此叨扰,究竟所为何事?”
对面之人,只凝眸看着他,却并不回答。
沈康兀自笑了笑,接着问道:“听闻您的暗器上,涂抹了锦衣卫才有的秘药,那么不如容小子妄自揣测一番?”
他转眸看看平静的河面,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那搜停靠在一旁的大船上,倏地收回目光,眼神炯炯,看向他。
“要杀要剐冲我一人来!顺天府之事,我便是管了,你奈我何?”
顺天府之事?
锦衣卫?
再加上先前的河盗。
沈康的脑子,是一锅粥,他哪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面前这个人追到这里来对自己围追堵截?
听闻沈康说起顺天府,黑衣人面色倒是一变,忽然就沉了脸,眼神有异。
什么?
沈康一怔,难道不是高怒出事了?
他猜错了什么?
就在他胡乱思索的时候,黑衣人扬声道:“小子!你动了我的人,将吴穹交出来!”
吴穹,又是谁?
沈康疑惑了,难不成是乌龙事件?不像啊,对方大张旗鼓的来,总不会连寻仇之人都没搞清楚,就来做这些事吧?
心中的疑虑太多,沈康面色却是不变。他只是保持着自信的笑容,从容不迫的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见他不回答,只是信心满满的站在那儿微笑,蹙眉道:“吴穹手下来报,说他被一个小子给一棒打晕,便是你吧?”
一棒打晕......
不用问了,这个吴穹,就是他恐吓偷袭的那个河盗头子了。
沈康笑笑,拱手侧身,问道:“小子明白了,原来英雄是为他来的。说来也奇怪,小子与这位吴英雄倒是聊得来,这么一谈,就是半夜,让您担忧了。”
“少跟老子绕弯子!”黑衣人怒喝一声。
沈康笑笑,不急不缓的问:“小子沈康,还未请教英雄高姓大名啊?”
黑衣人蹙眉回道:“道上人给面子,逢人便承我一声范三爷。小子,老子没空与你在这儿兜圈子,识相的,就将吴穹给我交出来,我带走你们的财物,也算是找回了面子,此事就此化了,你若不识抬举,便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沈康淡然一笑,问道:“你下手留情,已然伤了我家人,小子还真想见识见识,你不留情面是如何行事的。”
他骤然抬手指向一旁的大船,道:“若小子没猜错,这船上,藏了不少人吧?对付我,用得上这等招数么?”
范三爷笑道:“你三联帮也不是省油的灯,凭你一个人,就能灭了吴穹这一小队,老子凭什么要与你真刀真枪?自讨苦吃,可不是聪明人。”
三联帮三个字一脱口,沈康差点笑出声来。
敢情儿,这空口杜撰的三联帮在江湖上,已经有名号了?
他一抽鼻子,回道:“范三爷倒是坦诚!”继而,他转身撩袍,几步来到船边,坐在了船沿上,一扬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办事吧!”
范三爷斜睨着他,问道:“你说。”
沈康歪着头看着他,道:“你家里人先要打劫我在先,我伤他实为自保,这并不坏规矩。你来要人,理当送上重礼,你我详谈,若我满意,自当将人双手送还,我若不满意,你我再行谈判。”
他一扬头,将目光瞟向孟繁锐,接着道:“而范三爷,却暗自埋下陷阱,一上来便伤了我家里人,你说,我该不该放了吴穹?你要将我三联帮的面子放在哪里?”
沈康说完这番话,连江柳愖和王麓操都觉得真是头头是道啊。
若他们不认识沈康,真的会相信,他是某帮派的少帮主呢。
可他毕竟不是啊,他就不亏心?
怎么有人,脸皮如此之厚,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还侃侃而谈?
范三爷想了一想,问道:“你说的也是个道理,可我做事,向来不按规矩来。而今,我的人在你手中,你的人也在我手中。我的船上还有百十来号忠勇水兵,你们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没那么容易。”
“好!”沈康大赞一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几步来到了船中心,抬手拔刀,短刀脱离刀鞘,便再也不是一件小小的装饰品,而是闪烁寒光的利刃。
他笑道:“今日栽在范三爷手中,来日在江湖上,传扬出去,我沈康也算不得丢了丑,范三爷是战是和,给句痛快话,小子手中的刀,渴血了!”
时间在这一瞬间凝固住了,孟繁锐中毒颇深,神志几乎丧失,却凭着意志喊了一声:“浑小子!你不是他的对手!别逞强!”
沈康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道:“可我偏偏不信邪,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