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年没有兽潮,没有大规模武装政变,罗桐城承平太久了。
久到很多人忘记了如今的联邦其实并不太平,很多城池硝烟四起,边境的众多基地无时无刻和凶兽周旋,神秘的灰层空间中的无形威胁让无数高阶修士头痛,更别提帝国一直虎视眈眈不断在边境挑起事端……
不过,从星源历1016年冬天开始,这一代罗桐人发现和平的日子结束了。
这一年,在罗桐千年历史上都算得上值得记载的一年。
纷争、混乱、流血……
平静百余年后,让无数人记忆犹新、持续数十年的大动乱,仿佛就是从那个冬天、那次天空中罕见的绽放出绚丽烟火开始的。
但最开始,大家只是把它当成谈资。
是的,在罗桐近千万人中,只有2星感知、靠普通手艺打工或做点小生意过日子的普通人占据了绝大多数。源能革命到感知革命的历史进步,让他们也能享受到便利的“现代”生活,但真正的机关术、体术离他们无限遥远。
每日的生活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重复这平常的日子,偶尔一点新鲜事儿就能当作谈资说上几天。
但毕竟见识有限,真正能被记得上、能给子侄儿孙说上一下的事儿并不多。
星源历1016年冬天,安阳区天空中突然绽放的绚丽烟火,算是一件难得的见识和谈资。
因为至少要等十年后,这种被称为“烟花”的东西才在遥远的东贺州出现,继而在一个新出现的“宇阳商行”推行下,风靡整个联邦。
而它在罗桐的华丽首秀,在这十年间都是被当做传说一般流传。
然而,在罗桐人心中,这场烟火却是仿佛一阵噩梦的征兆。
征兆之后,便是噩梦的开端——那随烟火而生的惊天动地大爆炸。
是高阶凶兽的滔天气焰降临罗桐?
是4星修士的大战伤及无辜?
还是什么骇人听闻的4星源阵事故?
那一晚,无数人胆战心惊,无数人失眠难安,无数人胡思乱想。
安阳张家,这个在整个联邦丝毫不起眼的家族,因为这场大爆炸而被无数史学家、机关师们记住。
而这一切,与安阳张家自己再无关系。
…………
在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以张府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大地禁不住都开始震动的时候,这条街区劲头慌乱逃亡的人群中,一个平淡无奇的中年人岿然不动,任由惊慌失措的人们从他身旁如流水一般穿过。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显得内心并不平静。
正是在附近蛰伏了很久的夏宇。
大爆炸响起的瞬间,他的心陡然一紧,接着是一阵阵迷茫。
杀人,他没有手软过。
但这样大屠杀般收割生命,即使那爆炸如计划般只在张家大宅核心地带扩散,大约只会让张家一般人命丧其中,而这些人都是要置他于死地、伤害他身边人的敌人……他心中仍然惴惴不安。
然而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如计划中一样,这第一个方案顺利地夏宇都有些吃惊,让他冒险再次亲自引爆那埋在张家议事厅附近恐怖当量高爆炸弹第二方案完全排不上用场。
张洛生为了面子不会拒绝雷鸣上门;
雷鸣亲自示范第一筒烟花让他们多少放松警惕;
其余各处被点燃的烟花勾起他们的好奇心,忍不住去炫耀着点燃几发;
大当量炸弹被第4个做了特殊设计的“礼花筒”彻底引爆……
自己是屠夫吗?
夏宇不敢问自己,但隐隐觉得痛快。
良久,他从迷茫的清醒过来,重新收视心神,双眉紧皱,一步步坚定得逆着人流继续朝张家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一个黑布包裹的长长武器隐约露出的寒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
这场爆炸的核心只有方圆几十米范围,直接在爆炸中央的张洛生等核心人员外,大部分张府人都没有直接丧命。
但剧烈的震动造成的房屋坍塌,和恐怖热浪带来的灼伤,让恐怖和伤亡无限蔓延开。
呼嚎声、叫骂声、哭啼声夹在一阵阵坍塌轰鸣中,根本没人注意。
“天,这是怎么了,我张家怎么了!”
一个满脸漆黑、头上血流不止着哭嚎的青年从墙角废墟中爬起,发现自己没死,但心中升不起半点开心。
他的一切都来自张家,来自强大的父亲,如今……
一切成灰。
而这一切,难道真的源自自己好奇之下玩得那个“礼花筒”?
“三公子,别愣着,快跟我走!”
无尽悔恨之中,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听出是樊大管事的声音。
“不,我不走!”张天赫终于回过神,“我要去找父亲!”
“哎,老爷他恐怕已经……”樊路同样受着伤,是在右腿上,这让他行动有些不便,但还是一把揪住张天赫,不由分说道:“我这条命是老爷给的,本不该独自苟活,可公子你是老爷的儿子,是张家下一任家主的人选,无论今天如何,有朝一日你都要肩负其张家复兴的担子!”
张天赫被他抓在手上,但仍然不停挣扎:“不,我要去找父亲,我要去找三叔!他们都是强大的3星修士,他们不会有事的!”
樊路右腿伤得不请,张天赫剧烈挣扎影响了他的速度,心急之下,他一巴掌扇在张天赫脸上:“你给我老实点!你要是死了,张家从此绝后来生如何向老爷交代!”
这一巴掌,或者说呵斥有了效果,张天赫不再挣扎,樊路轻舒了一口气,带着他顺着一条还没被废墟覆盖的小路飞奔。
这场爆炸无论是怎么发生的,一定是敌人的大手笔,势必要置整个张家于死地。
这么恐怖的敌人,一定还有后招!
“为了保住老爷的血脉,宁肯自己死,也要将三公子送到安全地方!”
这股信念支撑着樊路一路狂奔,甚至几次碰到府中女眷、熟人都视而不见,一心往外冲。
终于,他冲到府外一条没被影响的路上,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
然而刹那间,他的瞳孔猛地睁大。
一道恐怖攻击洞穿了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