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探路

待血雾散去，里面再无一人站着，沐澜青倒在血泊中，身上冒着青烟，半边身体被火烧成焦炭。

“如此强者却死于阵法，可悲可叹……”楚望等人心有戚戚焉。

沐家子弟见太上长老惨死，立刻有人返回上面禀报，这一次他们沐家损失最为惨重，死在阵中的有三十余名沐家人。

“有这道阵法阻挡，如何才能通过甬道？”，百余人死去，并未打消众人寻宝热情，不少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欧阳兰心这回倒乖了很多，没有使性子，正经问道:“楚凌，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破阵，至于能否成功，我也没把握。”楚凌摊摊手道。

“阵法太过偏门，青云城几乎没人精通此道，除非派人到天风城请援，可那样一来消息泄露，也就没我们青云城什么事了。”欧阳彦缓缓说道。

“那倒不必。”楚凌摆摆手道:“晚辈对阵法略通一二，虽然不懂布阵，但破阵多少有些把握。”

“哦？你还懂阵法？！”欧阳彦眼睛骤亮。

“谈不上多精通，花费些时间，应该能找出阵脚。”楚凌说话时颇为心虚，阵脚已经找到，但靠的是老头子。

绕着楚凌走了两圈，欧阳兰心眯着眼道:“我不在青云城这两年，你该不会被某个老怪物夺舍了吧？”

心里咯噔一声，楚凌立刻恢复镇定道:“瞎说什么，本少爷博闻强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行啊！”

“不对，你刚刚心慌了！别掩饰，快快老实交代！”

欧阳兰心煞有介事的模样，使得欧阳彦等人看楚凌的眼神也变得略为怪异。

楚凌气急，嚷嚷道:“夺你个大头鬼，我可记得某人床上的气味，有玫瑰花和茉莉花的香气，那枕头睡得真舒服，似乎和某人头发……”

话说到一半，就被欧阳兰心红着脸强行打断:“行了行了，我相信你就是楚凌行了吧，就你这种无赖才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楚凌得势不饶人道:“那可不行，我得继续证明啊，我还记得某人肩膀……”

“啊……我要杀了你！”欧阳兰心张牙舞爪就要扑过去，被欧阳彦拦住。

“好了，不看看这什么地方，瞎闹什么。”

被父亲喝止，欧阳兰心才愤愤瞪了楚凌两眼，气呼呼偏过头。

几个楚家老人笑呵呵在一边看热闹，两人停战楚望才走过来转移话题道:“既然凌儿有把握找出阵脚，那一切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爷爷，孙儿心里有谱，长则两日，短则一时半刻，就能找出一个阵脚。”楚凌保证道。

装模作样反复查看两圈，楚凌将众人叫上前，悄悄指向一处道：“没猜错的话，阵脚就藏在那片区域。”

“你不会是乱说的吧？”欧阳兰心斜着眼睛怀疑道。

“你若不信，我们打个赌如何，输的人站竞技台大声喊三句‘我是猪’就行。”楚凌用挑衅的眼神注视她。

琼鼻抽动了两下，欧阳兰心想到这家伙坑死人不要命，立刻哼哼道：“我才不赌！”

眼看两人又要扯皮，欧阳彦赶紧插话问道：“贤侄，不知有几成把握？”

“九成！”楚凌昂首挺胸道：“怕你们说我太骄傲，所以少说了一成。”

欧阳彦：“……”

欧阳兰心：“……”

楚望：“……”

不多时，沐家家主沐白亲自带人下来，见到三十多具族人尸体倒在阵法内，其中不乏他的近亲，再看同是三大家族的袁家和云家，所有人毫发无损，沐白眼中闪过一抹难堪。

“可有办法破阵，我要将他们带回家族墓地安葬！”目光投向周围众人，毛没找到一根，反而搭进三十余条人命，沐白对接下来的寻宝已失去兴趣。

几名手下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硬着头皮站出来应道：“回禀家主，暂时还没办法破阵，此阵极其罕见，杀阵和困阵相结合，估计青云城无人能破。”

“不能强力破开吗？！”沐白不耐烦道。

属下微微摇头：“太上长老未陨落前，和两百余人一起尝试破阵，结果……”

他没把话说完，沐澜青的尸体已经说明结果如何。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人暴尸于此不成？！”沐白面带怒容盯着他。

那属下连忙低下头，支支吾吾了小半会儿，提议道：“或许天风城有阵法大师，要不向游家求援？”

“不行！”沐白毫不犹豫拒绝：“天风城离此近十万里，即使日夜兼程，一来一回少说需要十来天，等阵法大师来，尸体都臭了！”

之所以拒绝的这般干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沐家依赖游家的帮助才成为三大家族之一，每次见到游家人，他这个当姑爷的都抬不起头，不想时时刻刻仰仗人家鼻息，被人瞧不起。

另一名属下开口道：“家主，干脆邀请几位冥相境强者一起出手，或许能破除阵法，欧阳城主此刻就在下面。”

沐白没反驳也没同意，他过来时已看到欧阳彦，本还想打个招呼，可一看楚凌等人也在就打消念头。

欧阳彦和楚家交好是众所周知之事，如果没有楚家人在，兴许能请得动，现在过去只会徒增笑话。

不曾想楚凌独自走了过来，语气悲切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沐家主节哀顺变。”

“不知楚公子有何贵干？”沐白侧着身体，爱理不理问了一句。

有沐家子弟在后面暗骂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楚凌也不生气，还真让那人说对了，他就是假慈悲，装作没听见继续说道：“晚辈闲暇时，曾看过不少与阵法相关古籍，对寻找阵脚颇有心得，或许能为沐家主排忧解难。”

“你的意思是，有办法破阵？！”沐白顿时提高声调，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他。

“不错，晚辈不才，七成把握还是有的。”楚凌故作谦虚道。

“说条件吧，我不信你如此好心。”双方早就撕破脸，沐白也懒得客套。

“够爽快！”鱼儿上钩，楚凌大喜道：“沐家主快人快语，晚辈也不啰嗦，听说沐家药园种有养魂草……”

“痴心妄想！养魂草乃是我沐家至宝，岂能作为条件！”沐白当即拒绝，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模样。

楚凌心头冷笑，养魂草虽珍贵，但作用有限，沐家宝物众多，根本不可能把养魂草当至宝看待，分明是想坐地起价，占据谈判主动权，他怎会上当。

拱了拱手，楚凌寒声道：“既然沐家主态度决绝，那晚辈也不强人所难，告辞。”

见他真要转身离开，沐白气的牙痒痒，只好赶忙叫住：“楚公子莫急，凡事皆可商量，你也知道，养魂草不多见，我沐家也只是意外得到三株。”

“还想耍把戏！”楚凌心里暗笑，脸上挂着狡黠之色，淡淡道：“仅仅三株吗？晚辈怎么听说，沐家得到五株养魂草呢。”

敢情他是知根知底，沐白有种被戏耍的感觉，强忍心头怒气道：“外界谣传而已，不可信！楚公子对养魂草感兴趣，那三株就当是报酬，只要你能在一日内破阵。”

“一言为定，请沐家主稍等片刻。”

言罢，楚凌在众人瞩目中走向甬道，伸出手掌轻拍在一处岩壁上，而后走到另一边，仿照先前再次轻轻一拍，如此反复来回六趟，共拍了六处岩壁。

“家主，我估计这小子装神弄鬼逗您玩呢。”一名沐家少年不爽道。

沐白也不太确定，没见过如此轻易破阵的，刚准备发问，就听到耳边传来咔嚓咔嚓声，随即两边岩壁裂开，露出六个各种材料堆砌成的小坛，中间各放有一枚冥石，看成色至少是高级冥石。

不少人眼中火热，堆砌阵脚的材料无一不是罕见珍宝，随便一块拿出去都价值万金。

“呼！”

破空声袭来，有大冥师强者终是按耐不住内心贪婪，出手抢夺阵脚材料。

嘴边泛出一丝冷笑，楚凌对掠夺者的行为无动于衷，任由抢走材料。

那人将一块星云石握在手中，欣喜万分就要逃窜，然而喜悦没持续两个呼吸就骤然消失，看着手中化为飞灰的星云石，傻愣在原地。

“阵法维持运转数千年，各种天才地宝所蕴含能量基本消耗殆尽，和这位前辈一样，有兴趣的只管去取。”楚凌指了指先前出手的大冥师境修士，咧嘴笑的很是开心。

被耍了一通，那大冥师修士表情难看，又不好发作，躲到一旁默不作声，其余人心头火热迅速退去，望着一堆堆材料，眼中满是惋惜。

阵脚遭到破坏，六合杀阵自动停止运转，淡黄色光幕消失。

“沐家主，咱们之间的约定您可别忘了。”楚凌提醒了一句。

成功破开阵法，沐白却无半点开心，方才星云石粉碎，他就已经猜到，就算没找出阵脚，阵法也无法支撑多久，自己这是被楚凌算计了。

不过他好歹是顶尖家族的家主，不可能言而无信，只好打落门牙往下吞，愠怒道：“放心，三株养魂草会派人送到府上。”

命人将尸体拖上去，沐白看着阴森森的甬道，犹豫了半盏茶时间，还是决定不再蹚这趟浑水，带领众子弟撤回沐家。

有了前车之鉴，虽说阵法已破，依然没人敢走在最前面，都踌躇在甬道口。

三大家族离开一家，只剩云家和袁家，两家下来的主事人物都是家族大长老，地位不低。

云家大长老名为云绍，手拿一把折扇，身穿青色布衣，相貌斯斯文文，远远看去和平凡书生没啥两样。

袁家大长老名袁翔，当日楚凌与苏瑾轩交手时，他和几个兄弟一起在袁家商行观战。

“楚老家主，楚家有楚凌贤侄这等青年才俊，崛起有望啊！”袁翔走过来笑道。

“前辈谬赞了。”楚凌不知对方身份，唯有轻轻点头。

“凌儿还年轻，要学习的地方很多，需要你们这些前辈多多提携。”楚望客气了一句。

云绍和几名云家子弟也往这边走来，云霓裳就在其中，目光时不时在楚凌身上打量。

“楚凌贤侄博学多才，不仅实力是年轻一代翘楚，连阵法此类偏门都精通，此番探秘，我们云家得仰仗你了。”

云绍的话让楚凌不禁一愣，对方释放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和楚家联手。

“哈哈，大家不谋而合，我们袁家也是这个意思。”袁翔开门见山道。

楚凌暗暗思忖，难怪两大家族的人会凑上来，按常理说，楚家只是中等家族，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原来是看中自己对阵法的了解。

“楚凌贤侄放心，如果有所获，宝物由你们楚家先挑，剩下的我们再平分。”云绍态度很是诚恳说道，另一边的袁翔也表示同意。

犹豫了片刻，楚凌看向欧阳彦，后者刚从上面回来，手上抓了只野兔。

“欧阳伯伯，您是想利用野兔探路？”楚凌挑了挑眉毛问道。

欧阳彦颔首笑道:“你小子就是鬼精灵，一猜就中！”

数十年前，欧阳彦初到青云城，虽有城主之名，实为单枪匹马，靠楚家为首的部分中等势力扶持才逐渐站稳脚跟，故而两家人关系密切是众所周知之事。

云绍和袁翔对视一眼说道：“原来欧阳城主已经和楚家联手，袁老弟，我们两家倒是唐突了。”

“那也无妨，再加上我们两家，正好强强联手，想必欧阳城主和楚老家主应该不会反对吧。”袁翔看向二人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必定和两大顶尖家族交恶，何况云袁两家实力不弱，光是大冥师境强者就多达三十多位，有他们一起安全很多。

“那就依袁前辈所言，我们四家同行，不过晚辈有言在先，里面情况我也一无所知，不能保证绝对安全。”楚凌直接把话挑明。

“这是自然！”袁翔笑着应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真遇到危险，也绝不怪楚凌贤侄你。”

四大势力汇合，其中包括三大家族中的两大家族，形成在场最庞大队伍，引来诸多势力侧目。

欧阳彦把野兔放到甬道口，刚松手野兔就撒腿往里仓皇逃窜，袁家和云家各出三名修士跟在最前面。

其余势力见他们进去，犹豫后无法战胜贪欲，纷纷选择尾随，只有少数几个小家族为了保存实力，顺着绳索撤出地洞。

地宫不知是何时所建，甬道两侧石壁上涂抹的石灰大部分已然剥落，唯有少量顽强的黏在石壁上，楚凌拿火照亮身旁石壁，看到用花花绿绿颜料绘成的壁画，可惜年代太久远，画面早已模糊，只能凭轮廓猜测所画内容。

在甬道内提心吊胆跟了一段路，楚凌等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前面出现三条岔路，野兔一头窜进最中间路口。

“楚凌贤侄，你认为我们应该走哪条路？”云绍迟疑了半刻问道。

苦涩一笑，楚凌无奈应道:“晚辈也不知该作何选择，诸位前辈可有建议？”

望着三个漆黑路口，欧阳彦后悔道:“早知如此，方才就该多抓几只野兔。”

“爹，那只野兔跑进中间岔路，不都说小动物对危险感知很敏锐，要不咱们也走中间？”欧阳兰心提议道。

“不妥。”楚凌摆了摆手说出反驳的理由:“野兔不是凶兽，灵智未开化，虽说有一定判断力，但对阵法陷阱未必管用，说不定此刻它已身首异处。”

建议没被采纳，明知楚凌所言在理，欧阳兰心还是气不过，咬牙催促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选哪条路呀！”

“心儿不可胡闹！”欧阳彦加重了语气喝止道。

选哪条路关系到众人生死，尽管之前有言在先，但只要楚凌做出选择，万一进入岔路又遇到生死危机，云袁两家未必不会把责任怪在他头上，毕竟是他做出的错误选择导致的后果。

楚凌对此也心知肚明，因此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做决定，转而说道:“为今之计，为保险起见，只能每条岔路各派一人前去探路，算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说完后，不少在家族地位低下的修士心里开始打鼓，他们是充当炮灰的最好人选，有好事轮不到他们，遇到危险就要顶在最前面。

“贤侄所言可行，我看就云家出一人，我袁家也出一人，剩余一人由楚家和城主府出。”袁翔下了决断。

探路实力太低不行，否则遇到个小机关就死了，无法判断出具体危险程度，袁家和云家派出的都是一星大冥师境修士，实力不高不低，损失了也不至于太心疼，倒是楚家和城主府大冥师强者过少，一时挑不出好的人选。

这种任务去的人基本九死一生，没人愿意白白送命，楚望的目光在一众楚家子弟中来回扫视，没人愿意主动请缨。

至于城主府，更指望不上，根基太浅，除了欧阳彦一个冥相境，大冥师境修士只有堪堪三人。

“让我去吧……”

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顺着看过去，楚凌见到站在靠后位置的楚馨。

“楚凌堂哥，你知道的，我应该可以完成任务。”楚馨还是和上次一样害羞，只是被众人看两眼就低下头。

一路走来，仔细查看周围环境，没发现一只昆虫，楚馨擅长的驭虫术很难起作用，不想她有危险，楚凌摇了摇头道:“别的地方可以，这里不行。”

“可是……”

“以后有机会为家族效力，不过不是现在。”楚凌拍了拍她的胳膊，转身向楚望说道:“爷爷，让我去探路吧。”

“你小子疯啦？！”楚望瞪大眼睛一把拉住他。

露出一个自信笑容，楚凌劝说道:“放心吧爷爷，孙儿敢提出去探路，就有十足把握活着回来。”

三人进入岔路，楚凌一手持火把，一手按在无名短剑剑柄上，借着火光小心翼翼前行。

他选的是左边路口，走了不到百步就遇到一个转弯，之后通道宽阔许多，足以容下五人并行。

“师傅，您的魂力还不能释放吗？”楚凌在脑海里询问。

老头子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他旁边，摇头道:“不出所料，整个地宫都布有禁魂大阵，若是巅峰时期，这点束缚自然算不得什么，但现在魂力笼罩范围最多只能扩展到方圆两丈。”

闻言，楚凌底气瞬间泄了一大半，好在老头子适时道:“老夫估摸着，通道内应该不会再有多大危险，地宫面积不小，分三条岔路，很可能是通往地宫不同位置，而不是为了设计陷阱。”

停下脚步平复情绪，在原地逗留将近一炷香时间，楚凌才继续往前摸索，又拐过几道弯，没多久就看到远处一抹光亮。

“终于走到头了！”情不自禁喜笑颜开，楚凌加快脚步，想着尽头那边是不是有宝物，在等待属于它的有缘人。

然而，当他走过通道，看到眼前景象，心骤然拔凉，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往下浇过。

没有想象中的宝物，也不是路的尽头，呈现在他面前的，依然是三个岔路口，唯一比先前好的地方是石壁上镶嵌有荧光石，无需再点火把。

“看样子，地宫内部情形比我所想要复杂的多，当初建造地宫之人着实谨慎！”老头子感叹道。

楚凌也犯难，第一次遇到岔路，还可以让云家袁家派人探路，如今就他自己一人，选哪个路口都不是。

“看来只能先返回了。”出师不利，楚凌略为丧气，他猜测另外两个探路者应该也是同样情况。

果不其然，和众人汇合后，另两人也陆续回来禀报，如楚凌所想那般，他们也再次碰到三条岔路。

“如此说来，等于是有九条路咯！”欧阳兰心惊声说道。

耸耸肩膀，楚凌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道:“这还只是目前探路所知，谁也不确定再走下去，会不会出现更多岔路。”

众人一时间皆是低头沉思，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最后还是楚凌打破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