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忧伤之洋

听了学徒的话，霍嘉丝也苦笑地摇摇头，她明白路凯的意思，身为一名圣坛祭祀，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魔宠死去？！她何尝不曾看着自己的魔宠雪儿死去，却无能为力？

“这也没办法的事，路凯。王国里权杖级别的祭祀数量有限，大都是无法领悟心灵锁链之歌的低阶祭祀，而一位祭祀要晋升高阶，历练是少不了的，另外，比蒙王国条件艰苦，遭受魔兽、强盗袭击的村落不是少数。每年都有祭祀牺牲了魔宠，这数目不下百位，还有受伤的呢？难道都去找权杖祭祀治疗？路凯，像你这样的天生灵魂歌者是千年不出的，大多数祭祀的魔宠受伤，包括祭祀本人受伤，都只能依靠平常的药物治疗手段。比蒙不像人类，有着出色的炼金师，能够制造优良的疗伤药物，我们只有巫医，处理不致命的创伤还行。路凯，你是不是觉得很矛盾？圣坛祭祀把魔宠视为生死相依的伙伴，但有时候却又不得不眼看着自己的伙伴生命消逝，却无能为力！”

“我明白。”欧阳无奈地叹口气，自己能够救回蜜莉恩，用霍嘉丝的话来说，已经是战神的庇护了，“我知道有人能够救回多拉艾波！”

“谁？”霍嘉丝听了，眼前一亮。虽然她跟人鱼公主不对眼，但她心里还是为中毒的多拉艾波感到难受。

“精灵祭司！”欧阳看向那辆囚车。

“那位精灵是精灵祭司？”霍嘉丝顿时觉得眼前充满了希望。

“不知道。”

欧阳摇了摇头，抱起了虚弱的美人鱼公主，向河对岸走去，而在他身后，卡卡把骨棒背在背后，也举起了海马多拉艾波跟了上来。欧阳发现自从龙子椒图把龙蛋封印在卡卡体内并在它胸口留下一个蛋圆的印记后小东西的力气愈来愈大了。

“霍嘉丝，不管我是不是‘天生灵魂歌者’，也不管我这个身份怎么样，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对了，现在你能契约一个魔宠吧？”欧阳看着那头被他一拳敲趴在地上的重甲龙已经从昏迷中醒来，正摇晃着脑袋站起来。

“是的，怎么啦？”霍嘉丝疑惑的看着欧阳，方才他急着离开，阻止了自己跟他说灵魂歌者，却有问起了自己能否契约魔宠，但她顺着欧阳的手指看到那头重甲龙，心里马上明白了。

“那头重甲龙是头不错的魔兽，挨了我的一拳居然没什么大碍，而且它的束缚魔法挺不错，居然连我的力气也挣脱不开！如果它是你的魔宠，那个骑士根本就逃不掉，也不可能伤害到蜜莉恩！最重要的是，现在蜜莉恩与那位精灵还很虚弱，海马多拉艾波也快不行了，你的那匹马又跑了。那个逃跑的骑士肯定会带人来找我们麻烦的，这头重甲龙既然作为坐骑，对我们来说也是个不错的脚力。”

听到欧阳的想法，霍嘉丝脸上顿时抽搐起来，她想起了曾经的魔宠雪儿——那头漂亮温顺的雪貂，而现在却要她收一头笨重丑陋的重甲龙作为魔宠。出于女孩子的爱美心理，她嘟着嘴瞄了欧阳一眼，但还是向重甲龙走去，作为一名有着“冰雪聪明”之称的雪貂人，她也明白他们很需要这么一头宠物，没有魔宠的灵魂祭祀根本什么都不是。

趁着霍嘉丝吟唱通灵战歌之余，欧阳把蜜莉恩和那位精灵奴隶都放在地上，喂两女喝了一些椰汁。现在在他身边，就这种东西最有营养了，自从发现椒图的螺壳能够放东西后，他往里面扔了不少这种东西。

看到霍嘉丝还没有搞定那头重甲龙，他又向那位法师走去，在他印象中，法师身上都会有很多好东西，爱尔琳妮身上就带着不少从埃斯特斯带出来的好东西，至少她那根镶嵌着七阶魔兽青火木喉的魔晶的法杖就是价格不菲。

在他把中年法师的家底掏光并把那辆马车翻个底朝天，又把那两位骑士及其他佣兵掏光后，那边的霍嘉丝终于传来了一声欢呼。

不知道是不是被欧阳一拳敲晕了脑袋，还是对这位可爱的雪貂祭祀情有独钟，那头曾为彼特的坐骑的重甲龙轻易地就拜在霍嘉丝的榴裙之下，成为她的魔宠，此时正低着大脑袋，满眼顺服地用犄角摩挲着霍嘉丝。

欧阳把自己的战利品一股脑塞进了椒图的螺壳中，把三女和海马多拉艾波安置在重甲龙的背后，便肩扛着卡卡，牵着重甲龙向森林走去，而卡卡的坐骑鲁鲁在咬了中年法师一口后，却不愿再走路，很疲惫的样子趴在多拉艾波身上呼呼大睡。

在他们身后，是满目苍夷的战场和被洗劫一空的佣兵尸体，以及那两辆被欧阳一把火烧掉的马车、囚车。

一行人在逐渐茂密的森林里直走到傍晚，蜜莉恩才苏醒过来，那位精灵奴隶也这时才有力气说出她的遭遇。

精灵奴隶拉兰迪雅原本是一名森林精灵，在海边游玩时遭遇海啸昏迷后被佣兵所捕获，并想把她献给王都里的某位人类权贵，这十多天来，拉兰迪雅都处于虚弱状态，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关押至今。因为担心走漏消息，佣兵等到团里的高层，也就是副团长重甲龙骑士彼特来到才开始押运，没想到会遇到同样着急着寻找精灵同伴的欧阳，全军覆没。

在听到欧阳是精灵的朋友后，拉兰迪雅请求欧阳把她送回自己的部落，并邀请他们到森林精灵部落里做客。

在傍晚停下来休息时，还是发生了一件令欧阳高兴的事情，原本一直呆在玻璃瓶中的那个茧终于破开了，那只赋予他超能力并伴随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蜘蛛破茧而出。苏醒过来的染疫蜘蛛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身体依旧是漆黑发亮，但体形却是不只增大了一圈，原本拇指大小的蜘蛛在玻璃瓶中生活是绰绰有余的，现在增到拳头大小，玻璃瓶只能勉强装下它的身体。

染疫蜘蛛一醒过来就把一双黑亮黑亮的鼓眼对着欧阳，这对没有眼神变化的复眼让欧阳觉得有一种身心相连的感觉。

在知道欧阳的一身超能力是这只蜘蛛赋予的，霍嘉丝高兴的把玻璃瓶子捧在手里看了半天，并把蜘蛛命名为“罗宾”，在古比蒙于语中是“夜翼”的意思。

夜已深，虚弱的精灵已经沉沉睡去，霍嘉丝感受着空气中的寒意，久久无法入睡。经历灾难后获救的几天，着实让她安心了不少，但白天与人类的遭遇，“奴隶”一词又萦绕在她心头，昔日记忆的痛苦以及对原本命运的恐惧，她无法再安心入睡。

自己能否安全返回比蒙王国？回去后水又能给自己庇护？霍嘉丝握着人鱼公主滚烫的手不断思考着，聆听着她痛苦的呓语。

大概是脑袋的高温让昔日记忆活跃了起来，往昔的一幕幕不断浮现在蜜莉恩的脑海里。

“父皇，为什么我名字是‘忧伤之洋’？”刚记事的人鱼公主好奇地询问那位四海之皇。

他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不耐烦地吼道：“沧海兽在哀吼，你出生那天！”

被赶出去的年幼的她吓坏了，躲在母亲怀中听到一句安慰：“我的珍珠啊，这个名字昭示着你的命运在陆地上啊！”

“我可以登上陆地吗？真的吗？”她抛开不快，雀跃地问道。

“嗯，大概，你会的。”海后尽量掩饰语气中的含糊，却掩不去眉目间对女儿的担忧，以及不现实的期盼。

蜜莉恩啊，或许你离开大海后，给大海带来忧伤的预言，就不会实现了……

“大卫，我们去赏月吧！我跟塞壬女王学了一首新歌，很厉害的！”

新统领看着已经高过膝盖的公主，笑道：“能让鱼儿跳舞吗？”

“能！”

大卫看着她跃上海马背，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海有女初长成……

“大卫，为什么金波那么冷？”人鱼公主嫌弃地对月亮嘟着嘴。

“太阳出来就暖和了，黑夜与寒冷不会一直都在。”四海统领把妻子唠叨的话说了出来。

“那好，我们就呆到日出！我要用竖琴把鱼都召唤过来陪我看日出！”她举起母亲赠送的礼物，异想天开。

两个红色大火球停在海天交接线上，把她看了一宿的黑夜晕成黛色。突然，一道身影从下面的火球中跃出，把上面的火球一口吞了下去，在一片亮光中炫耀自己的身姿，整片大海都为它的阴影而阴暗了下来。

“哇！那就是沧海兽吗？好大！”

脸上的刺青展现在遥远之处投影的阴影下，即使领军巡游四海，能见到沧海兽的机会都不多，那庞大而矫健的身躯让每一位海中男子都为之着迷。

“啊！海中霸王！”

“要多少水箭才能够打败它？”公主总是有着天马行空的想法。

强大的班尼路武士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足够强大的法师，一根吧。”

人鱼公主扬起脸重新迎接阳光，笑道：“本公主出手，三根水箭就让它哀嚎！”

她眼角噙着泪水。沧海兽的哀嚎，海洋的忧伤……

蜜莉恩拍拍海马的骨甲，安慰道：“多拉艾波别怕，它就是块头大些而已，连魔法都不懂，你还有水幕护盾呢！我一道水箭就能够让它浮到水面！”她的喃喃自语，更像是自我安慰。

海马鼓起勇气接近目标，她手中的一道水箭跟着发了出去。

那道海底山脉一样的身影突然翻腾了起来，尾巴卷起的漩涡把四周一切都卷了进去，包括海马与人鱼公主，毫无反抗之力……

一切平静后，沧海兽的尸体浮在水面上。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东西！”她只看一眼，就迅速把手掌中一团莹白的事物塞到一个贝壳中，牢牢地塞到挎包的底下。

失去最宝贵的东西，庞大的血肉变得不稳定起来，很快它就像被紧捏的鱼鳔一样，爆炸了。掀起滔天巨浪，把一切都冲了出去。

蜜莉恩在激流中挣扎着摆动浑圆的腰肢，却无法游动丝毫。她朝身后一看，漂亮的尾巴早已消失不见，两条陌生的腿胡乱地滑动着，根本感觉不到丝毫曾经熟悉的水流。

蜜莉恩绝望地看着自己渐渐远离光亮，身下无尽的黑暗将她吞噬……

“救命啊！”蜜莉恩大声呼喊。

突然，水面上射来一股蛛丝，黏住她，把她往上拉，脱离水面，一个温暖的手握住她。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蜜莉恩，我在这！”

蜜莉恩睁开眼睛……

“路凯！”她扑进了那个怀抱里，无力地啜泣着。

欧阳抱着这具炽热的身体，心中充满了愧疚。

良久，她停止哭泣，安静了下来。

把蜜莉恩放在一个舒适的位置，欧阳盘腿坐在她面前，握着她双手，开口道：

“蜜莉恩，对不起，我让你受伤了。你也看到了，陆地上的生活并不适合你，陆地上充满危险，我觉得并不能很好地保护你，我已经失去了艾儿，在海难中我不能保护好她，而今天在危险面前，我再次看着你受伤了，我想把你送回海里。”

美人鱼公主躺在那，睁着双眼看着欧阳的脸在发呆，并没有回答欧阳的话，但脸上犹豫不决的神色显示这她内心的挣扎。

几个断续的梦境给她带来太多恐惧，特别是后面从来没有过的溺水感，更让她感到深深的寒冷。

两人沉默了许久，欧阳看着蜜莉恩闭嘴不言的样子，心里所有安慰劝导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坐在那，无所适从。

终于，美人鱼公主开了口，她虚弱地叫了一声“路凯”，大概是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是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

“嗯，我在。”欧阳激动地等着蜜莉恩的下文，他知道她在下决心，但蜜莉恩却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路凯，你还记得人鱼公主与人类王子的故事吗？”

“呵呵，你说人鱼的吻有毒的。”人鱼公主大胆调戏霍嘉丝的情景，让欧阳忍俊不禁。

“是具有魔力的，海神波塞冬一吻俘虏了海后安菲特里忒的芳心。亲吻对每一位人鱼公主来说，都是具有魔力的，五千年前那位人鱼公主告诉我们，谁给与人鱼公主深情一吻，那么命运就与对方紧密相连。”蜜莉恩的目光中充满了对白马王子的期待。

“难道……你喜欢上了霍嘉丝？”欧阳开玩笑地问道。

蜜莉恩俏脸一红，没有躲避欧阳的目光，继续问道：“路凯，你不是比蒙吧。”

“我可是比蒙祭祀，战神的地上行者……”

蜜莉恩摇摇头打断了欧阳的话：“神也会犯错的！”

欧阳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碰到不相信神的人，不禁想起当初对战神的诽谤，随即点点头道：“在遇到霍嘉丝之前，我不是比蒙。同样，我也不是之前说的特兰。我是……来自遥远的地方的人类。”

“果然跟我知道的一样，‘神会跟你开玩笑的’，那位化成泡沫的公主曾留下这句遗言，她觉醒的结界在海里有着‘四海同心’的称号，是最忠贞爱情的见证，可她的另一半却背叛了她，背叛了海族。”

蜜莉恩的话很轻，欧阳没听懂她的意思，闭着嘴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