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佳人归

走近这片堪称高原上最大的锯齿荆荆棘丛，遒劲的荆棘条弯曲盘错，伸出的枝桠连接成一个巨大的穹顶，整片荆棘丛看起来仿佛就是一座山峦。

只是，这片荆棘丛已经开始枯死了。

再次回归，这片根部被挖得坑坑洼洼完全枯萎的荆棘，慢热手只是说了一句话：“我们家，枯死了……”

便老泪纵横。

高跷手再次看向修女，他都忘了自己曾这样求助地看了修女多少次了。

面对这么一片荆棘丛，丽莱安同样感到无力，她的圣光可以治愈伤口，可以治疗疾病，但对这枯萎的植物毫无作用，况且她的修行还不够，连帮助这些受亡灵气息困扰的土地精都有心无力。

“抱歉，我不能治愈。”

丽莱安的答复让高跷手沮丧地低下了头，口中嚷着什么，他知道天女是想帮助他的族人的，只是天女尽了全力，她治疗的速度还赶不上族人发疯地速度。

走近，荆棘丛如同一座放大的白蚁窝，有着一个个洞口通入其内部，狭小的洞口看得一群大汉直皱眉。

“你进过里面吗？”欧阳问道。

丽莱安摇了摇头，道：“有过两次尝试，迷宫一样，没法深入，疯狂的土地精一见人就攻击。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尝试了。”

说着，丽莱安笑了起来。

“怎么？想到了灌腊肠？”欧阳瞪着她，“我是胖，但别小瞧我，我可没打算进去。”

丽莱安笑得更开心了。

欧阳叹了口气，对慢热手道：“慢热手，你把荆棘丛里的所有族人都给我集中起来。是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都集中到那片树林里！”

“不破不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这一句话，给土地精不好的预感。

丽莱安看着胖子勾起的嘴角上带有几分邪异，心里有些疑惑，目光落到他手中搓弄着的那块苁蓉上，还是把话收了起来。她尝试从各个角度想办法，较量下似乎最有效的方法却是她最害怕的一个，净化！

听到欧阳的话，不但修女和土地精，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毕竟他们是来营救这些土地精的，但面对一群发疯的家伙，怎么能够把他们集中起来呢？

欧阳又道：“还有一批跟你一样接受了治疗的同伴吧，你去找上他们，就跟他们说你找到了一片长着许多苁蓉的地方，就在那片树林旁，‘天女’正等着你们把族人集中到那里去。我知道你们的族人发疯了不好指挥，你只要带着你的同伴把里面的所有食物都抢走，还要把那些跑不了的小孩带上，把你的族人带到你片树林里就行了。”

两名土地精点点头，再三确认明白其意思，欧阳才放他们领命而去。在其出发前，欧阳把手中最大那块苁蓉递到他手上，说了一句“带上”。

丽莱安目送着两位地精的身影消失在洞口中，向欧阳询问她的不解：“路凯先生，在树林那边哪有什么苁蓉，而且你手上的这块就是你从我这里拿到的最后一块了。”

欧阳只给她留下四个字——生命之泉！

然后就转身向霍嘉丝和獒人们吩咐道什么，之间他们纷纷点头，然后霍嘉丝就坐上龙鹰朝荆棘丛的另外一边飞去，而獒人们则分成两批隐藏在荆棘丛入口的两边。

吩咐好手下的人，欧阳转身对被“生命之泉”四个字弄得还在发愣的丽莱安道：“女士，我想请你去帮助霍嘉丝，我猜测那东西就隐藏在这片荆棘丛里，让土地精染上亡灵气息的东西不会简单，而你的神圣之光对付那东西再合适不过了。”

亡灵吗？丽莱安点头答应，坐上羽翼飞马就追着霍嘉丝而去。

而欧阳则带着剩下的四女往那片树林走去，开始他的布置。

话分两头，另一方面，我们的高跷手抱着一块苁蓉走进了荆棘丛，虽然不知道那个胖子的计划是什么，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帮助族人，但既然“天女”也相信那个大人。

高跷手抱着苁蓉，停下脚步，看着老泪纵横的慢热手，自己数百天疯狂日子里做过的事情，杂乱地闪过脑海。而这个老人呢？十载思念，一片地狱。

“表叔……”高跷手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嗯……”慢热手同样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只是颤抖地看着入口，那里面有着比洪水猛兽还恐怖的东西，在潜伏，蠢蠢欲动，他能清晰嗅到那疯狂的气味，充斥着他的老家，这让他几欲昏迷。

高跷手毕竟年轻，经历过从和平到疯狂，再恢复平和，他先恢复了过来，再道：“表叔，你说……这算买卖吗？我们该信任谁？”

慢热手抗拒似的摇摇头，但又似乎只是想甩开那些恐惧的念头，回答道：“早已经不是买卖了，我们别无选择啊……表弟……记住这句话吧，我带回来的唯一财宝，不成功，便成仁……”

高跷手突然笑起来，有些兴奋地道：“过去一直都觉得自己太年轻，没走过多少的桥；那之后，我有觉得自己突然成熟了，觉得我经历的故事，写在荆棘叶上，足够堆起很大很大的一堆，多么了不起的财富啊！”

慢热手有惊疑地看着年轻人，内心再次被触动，这不是千里归途中自己最强烈的念头吗？含饴弄孙，说那道不尽的故事。

可是，儿不在了，饴还会甜吗？

“再走回高原，我才明白，跟外面的人相比，我们的故事，太单薄了，算不了什么！人啊，不能太看高自己，不能太看厚自己的人生！”

高跷手愣了一下，还是以充满朝气的笑容安慰道：“表叔，何必这样消极？我们现在不是正有希望吗？之后，我会成为行脚商的，一个人的故事单薄，但我们不是一个人在书写啊！土地精不是一直如此吗？”

慢热手似乎走出了悲伤，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再说话，心里满满的都是悲伤。

只是，我们不再自由了！

踏上荆棘支杆，两人的心事却更重了。

族里面的绝大部分男性都丧命在鹰身女妖的那片荆棘丛，现在部族里剩下的都是女性为主。

战斗，从来都很容易点燃男人的血液，冲昏头脑。而再疯狂的女人，总会保留一丝理性的，那是母性，任何东西都泯灭不了！

但面对食物……

高跷手心里清楚，手中这块苁蓉会，那些饿了很久的妇女儿童，碰撞在一起会让事情更为疯狂。他决定悄悄地躲开发疯的族人，向那些已经恢复正常的族人那摸去。他们这一批人是摆脱了亡灵气息的腐蚀的，做事都理性些，也保持着最好的体力。高跷手牢牢地记住了“天女”的吩咐，一定要把族里的小孩都带走，而在引起骚动前找到这些健康的族人是首要的。

整丛荆棘，就是土地精的公寓，一间间由树木搭建起来的小房子就掩盖在枝叶间，窄小逼仄的空间，别人根本无法攀爬。土地精的家园，可没有哈尔庇厄那里那样的甬道。锯齿荆的枝干就是穿行的街道，弯曲而陡峭。

十年未归，慢热手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了，对这个荆棘丛中的村落，更是毫无熟悉感。

幸好有高跷手！慢热手心中不禁再次感激那位天女。

两人很快就摸到了这些正常的族人身边，高跷手大概地把这次劫掠经过和天女的安排与族人说了一遍。

对于天女，这些接受了圣光洗礼的土地精们都表现出信赖，这不得不说光明圣廷的信仰传播手段独到。在两个多月的努力，丽莱安所治疗的土地精有接近两百名，这些家伙明白了高跷手所转述的意思后，马上就明确了自己的行动。

两百来名土地精马上行动起来，找到族里的没有行动能力的小孩，二话不说抱起就走。苁蓉一瓣为而，表叔侄两人分开行动，很快吸引饿慌了的土地精们引起骚动。由于长时间的饥饿，土地精族里能活下来的小孩已经不多了，他们的母亲们在母性与饥饿的双重动力驱使下，都追赶着两百来土地精，顿时“有食物”与“抢小孩”的消息轰动了整片荆棘丛，所有的土地精在高跷手等人的带动下，蜂拥着往荆棘丛外面跑去。

而此时，让土地精们更为骚动的事情发生了，荆棘丛的头顶上冒起了熊熊大火，浓烟与噼里啪啦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公寓。

而放火的显然就是骑在龙鹰背上飞在天空的霍嘉丝，在高阶魔兽发出的火球的灼烧下，这些干枯后油性十足的锯齿荆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霍嘉丝的举动让跟在一旁的丽莱安大吃一惊，连忙阻止。

霍嘉丝看着这个一脸紧张的人类牧师，娇笑着解释道：“修女，你不能阻止我。你们光明圣廷，不是最崇尚‘净化’吗？”

“即使那样，我也不能背叛自己的信仰道标！”羽翼飞马迎向了黄金龙鹰，她要捍卫那些有可能牺牲的生命。

霍嘉丝笑了起来，没有与修女争斗的意思，道：“这就是路凯的计划！放心吧，在高跷手的带动下，所有的土地精都会离开这片荆棘丛的。而且这片荆棘都枯死了，里面还有可能存在着释放亡灵气息的东西，倒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

霍嘉丝的解释让修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转而全神戒备那可能出现的敌人，那释放亡灵气息的东西。

果然，在大火蔓延整片荆棘丛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冲天而起，发出“桀桀”的笑声，向两女冲来。

这道身影散发着让两女厌恶的气息，用嘶哑的声音叫到：“是谁胆敢骚扰本尊的修炼！”说着朝离他最近的修女扑来。

他背后长着一对膜翅，从这对翅膀两女认出了这个家伙的身份，华伦泊尔蝙蝠人！一个曾是比蒙，却背叛比蒙投靠人类，又被人类抛弃的种族！现在无论是比蒙还是人类，看到华伦泊尔蝙蝠人都是诛而后快！

在他怪笑着冲向丽莱安时，三道水晶刀刃从羽翼飞马身上发出，直奔而来。

面对这三道水晶刀刃，华伦泊尔蝙蝠人哇哇怪叫道：“羽翼飞马！怎么会是羽翼飞马！”说着祭出两道灰芒抵御羽翼飞马的水晶刀刃，同时他身体变化为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朝两个方向逃去。

似乎，华伦泊尔这才发现攻击他的是一头七阶的魔兽，而自己的水平在一头高阶魔兽面前就是渣！现在他只盼能够利用华伦泊尔的种族异能逃跑了。

然而，没看清空中这两人两兽的身份的亡灵法师注定是跑不掉的，因为无论是比蒙还是人类，都清楚华伦泊尔的种族异能。

只见两张火红色的网张在两个身影面前，把他的两个身影都笼罩在其中，灼热的火焰把他的幻影一烧而破，把他的真身烧得滋滋作响。

华伦泊尔一边尖叫着，一边吼道：“黄金龙鹰！怎么还有一头黄金龙鹰！”

“还有让你更恐怖的存在呢！”两女同时喊道。

一红一白两道光落到了华伦泊尔身上，两女再次很有节拍地喊道：

“狂暴光环！”

“神圣之光！”

“狂暴光环”是针对他华伦泊尔的身份的，这一族需要通过汲取血液才能安抚自己体内不稳定的血液因子，华伦泊尔那瘦弱的身体根本经受不起“狂暴战歌”这种让人血液沸腾的加持；“神圣之光”则是针对他亡灵法师的身份的，作为修女为数不多的具有攻击力的技能之一，“神圣之光”对正常人没有什么伤害，但对于亡灵来说就是烧红的铁插进一块蜡中。

身体与灵魂的双重痛苦让这个冒失的华伦泊尔亡灵法师几乎崩溃，他睁大双眼看着两个女子，嘶吼道：“是神坛祭祀，是圣廷牧师，啊！”

现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时已晚，羽翼飞马的“水晶牢笼”连同他的叫喊声一起困住，黄金龙鹰的“火焰网”再一罩，华伦泊尔的处境变得比瓮中鳖更为落魄。

看到摆平这个罪魁祸首，两女相视一笑，指挥自己的坐骑，往欧阳方向飞去。

回到土地精这边，在食物的诱惑和火焰的压迫下，荆棘丛里的所有土地精都跟着慢热手他们往外跑去，然而等他们跑离世代居住的家，回首望那腾起的火焰时，却发现他们身后突然冒出一大群高大的敌人，手中挥舞着铁棒凶神恶煞地向他们跑来，吓得那些落在后面的土地精拼命往前拥。

这样，在高跷手的带领和獒人们的追赶下，所有的土地精都往树林那边跑去。

在接近树林时，高跷手手惊讶地看到一根孤零零的荆棘树在树林旁边，而在荆棘的根部则长着一片冒出地面的巨大的苁蓉。慢热手心中一喜，难道这是那个胖子杰作？他目光一扫，果然看到欧阳带着几人正站在树林里，正笑着看着他。

慢热手明白了过来，他指着那些苁蓉，对身后的族人们大声吼道：“看，食物，快看食物！”

他的话让原本只盯着他手中的那块苁蓉的土地精们一阵骚动，这突然出现的大片苁蓉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食物的诱惑让原本已经疯狂的土地精变得越发疯狂，吼着冲向那些苁蓉。只有一些还算理智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高大身影。

这时高跷手又吼道：“大家快去采食物，我们拦住那些大家伙！”

这时，一个抱着两个孩子的土地精伸出腿拦住慢热手，道：“高跷手，你疯了！会死的！”

高跷手手看着这个同样受了治疗的朋友，笑道：“泥脚，那些敌人是‘天女’的安排，目的是把族人赶到这来，没事的，快去，别饿着孩子。”

那些獒人看到高跷手突然返身向他们冲过来，口中还用通用语吼着：“打，坏蛋，跑！”之类的话。

原本做好欧阳吩咐的事情，獒人们都已停了下来，看到高跷手突如其来的做法，他们玩心大起，嬉笑不已。一群獒人围上去，手中的铁棒纷纷向高跷手捣去，他们使用的力度在高跷手能够勉强格挡开来的程度，这个獒人捣一棒就跑开，接着下一个獒人的铁棒又递了上去，二十多号人下来，让原本想表现英雄主义的高跷手累得趴了下来，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高跷手趴在地上，为獒人们的不配合还暗中修理了他一顿而气恼着，口中喊着：“亏本，亏本！”

而獒人们却是大笑着一哄而散。

等土地精们都吃饱后，他们突然发现，自己两千号人已经被围了起来，地上是长相凶狠的大汉，空中是鹰身女妖，头顶上还悬浮着两头漂亮的魔兽，而慢热手则是躺在远处呻吟。

战斗的渴望驱使土地精奋起攻击，但他们很快就被扔回人群中，不醒人事。

第一次，恐惧占据了这些疯狂的心灵，土地精们变得畏缩起来。

看得那些清醒的土地精心痛不已。

欧阳带着已经返回的霍嘉丝和丽莱安走进了包围圈中，指着这群土地精向两女道：“开始吧。”

一道道白光向这群土地精撒来……

土地精们从疯狂中醒过来后，却发现他们的家园已经付之一炬，这群无家可归的孤儿寡母一边为自己这段疯狂的日子所做作为而懊悔，一边为接下来的日子何处何从的而哭泣，然而欧阳的一句话决定了这群土地精背井离乡的命运。

比蒙准灵魂祭祀指着那根锯齿荆对这群可怜人一副悲天悯人的语气说到：“不幸的土地精们，我很乐意帮助你们，在我的领地里，有着比这还茂盛的荆棘丛，有着比这还丰满的苁蓉，作为一方领主，我愿意划一块土地给你们生存！”

原本还想询问欧阳是否能够利用“生命之泉”替土地精们再造一片荆棘丛的丽莱安，在听到这番话后，正为这个“比蒙领主”的慈悲而高兴，但霍嘉丝和蜜莉恩两女的话却往她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霍嘉丝掩着嘴笑道：“路凯是看上了他们的耕种能力，这么一来领地里的农夫就有着落了。”

丽莱安一听，顿时明白这个比蒙领主招募这批土地精是有目的的，她在心里安慰着：身为领地居民，为领主尽些力也是应该的，起码他们以后不会在面临亡灵气息的威胁。

然而蜜莉恩嘟着嘴说出的话却她的安慰转为担心，丽莱安有点后悔听到蜜莉恩低声嚷出来的话。

“哼哼，你这家伙真会说话，现在我们连试练的事都没着落，哪来的领地让你分封。”

欧阳看着眼冒亮光，一脸兴奋的土地精们，他又说道：“既然你们成为我的子民，那么现在就随我去鹰身女妖的领地，跟随我猎取高原上强大的魔兽吧！”

丽莱安一听，惊讶地差点没把舌头给咬到，她看了一眼满是笑意的欧阳，转过脸去。

然而，修女接受的打击还没停止。

艾谱莉看到欧阳领激昂的表情，从千羽衣下伸出柔荑，刮了刮欧阳的鼻子，笑骂道：“路凯，你又把些土地精给骗来了，我看你怎么养活这几千张口，别忘了原本你连养活几个人都成问题！”

欧阳被她这么一说，摸了摸鼻子，闷声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而他的两个老婆看到两人亲昵的举动，把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贼兮兮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