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老山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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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谷，因华夏始祖炎帝神农氏在此架木为梯，采尝百草，救民疾夭，教民稼穑而得名。谷中森林郁葱，草木丰茂，飞瀑险峰，天下绝名，平日里雾气氤氲，霞光苍苍，终年不见其中之人。

百老山，位于神农谷西南部，高千丈余，山峰耸立直插云霄，伫立山顶，可遥望武当，山间奇岩怪石，绝崖峭壁，千峰万壑，亦出现不少传说。传说此山曾有怪人1，高六丈许，棕毛遍体，赤足行走于山崖，迹若磨盘置地。

夏日炎炎，暑气熏蒸，山中虽有密林遮挡，却不敌五黄六月，炎阳炙人，万般生灵或藏身洞穴，概不外出，或潜游水底，只为求一丝清凉。平日里噪声不断的夏虫，也寂寥许多，却有一毛头小子，好似一块石头，不知寒暑，身着麻衣草鞋，奔走于林间，朝着西南百老山疾驰而去。

“傻大~傻大~，快给我出来！我有急事找你！”石头少年对着密林间大吼，惊起飞鸟阵阵。只闻林中传来急促的咚咚咚巨响声，一头高一丈有余，人身驴脸的不明生物奔行而来，碗口粗细的树木被其撞断数根，无甚所觉。

“乌拉，哇啦啦，呜哇拉。”面色惊恐不定的驴脸怪物开口似在询问少年，有何大事发生。

“不是，没人会来抓你，是小玉要回来了！”石头少年面色愧疚的解释道，吓到了朋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乌拉哇，啦呜呜。”驴脸怪物如释重负，表情颇为人性化。

“其实也没啥急事，就是小玉电话里说，她明回来，还要给俺带礼物，傻大，你说礼物是个啥玩意儿啊？”石头少年愁眉苦脸的和驴脸怪物说着。

怪物挠了挠头，眼珠一转，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拿起砂锅大的拳头，一拳捶向少年身旁的果树，果树不堪一击，树干剧烈摇晃，噼里啪啦的大红果子掉了一地，怪物又弯腰爬在地上翻找，跳了个最大最红的果子，递给少年，还做出一副开心的表情。

“啊！俺明白你的意思了！’礼物’就是给别人的最好的东西！”解决了难题的石头少年开心的一跃而起，跳坐上了怪物的肩膀，怪物呲着板牙，不住的和少年点着头。

“那俺也要给小玉带礼物，傻大，你知道咱们山上最好的东西是啥不？”

怪物低头似沉思，良久，伸手指向远处的山峰，意思应该是好东西就在山上。

“那你快带俺去啊，俺要送小玉最好的礼物！”石头少年欣喜的催促着怪物出发，怪物却有些踌躇，貌似不愿前往。

“快走傻大，还是不是好兄弟，你不去俺去了啊。”石头少年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怪物咬咬牙，背起少年，直奔山上的一出绝壁而去。

须臾间，一人一怪来到悬崖绝壁之下，抬头望去，只见高约五十米的山腰之间有一石窟，窟边生长着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开花五朵，色各不同，中心还结了三颗墨色小果，甚是奇异。

“这是个啥花，恁好看，以前咋没见过，摘下送给小玉，小玉一定爱见！”石头少年跃跃欲试，准备爬山，怪物叽里呱啦比划着，想提醒少年，可少年根本听不进去，满脑子已经全是山上的小花了。

“大傻，咱俩比赛，看谁先爬上去，你要是比俺快，俺就请你喝一个月烧酒！”石头少年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攀岩了，平日里和爷爷采药，翻山越岭都是家常便饭，即使任何防护工作都不做，他也有信心爬上这百老山上任何地方。

再看这驴脸怪物，急的抓耳挠腮，有心开口制止少年，却是不通人言，只得奋力一跃，贴上山崖，开始追逐少年。

眨眼的功夫，少年爬到了石窟，还未近那五色小花，就闻到一阵异香飘来，这花香竟能让人片刻失神，“好香~”少年双目无神喃喃道。这时异变突发，石窟中冲出一条惊天大蛇，有一人合抱之粗，长不知几许，只奔少年咬去，少年还沉浸在花香之中没有醒来，陡然不知危险到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驴脸怪物，单手攀岩，飞身而起，一拳捶中蛇头，只打的巨蛇凌空飞起，头撞在石窟上方，少年从花香的沉迷中醒来时看到头顶的巨蛇半陷进石窟，不由得冷汗岑岑，一阵后怕又十分庆幸，他又被“好兄弟”救了一命。

赶忙将驴脸怪物从悬崖上拉起来，看着大傻像鼓风机一样不断起伏的胸口，不用想也知道，刚才那一拳他费了多大力，没有多余的言语，少年歉意的看了看大傻，也为自己不听劝告而忏悔半分。

忏悔过后，少年依旧忘不掉五色花朵，起留下大傻起身便去摘花，花距离石窟约一米多，石头少年半身探出，只留一手一脚扳着石块。“还差一点”看着近在咫尺的五色花，少年一咬牙全身都伸了出去，单手抠着石壁，单手摘花，眼看手已经碰到花瓣，没曾想他这个举动激怒了头顶巨蛇，巨蛇左扭右摆挣扎起来，带起的落石直砸少年，少年却是不慌，咬牙发力，竟是不顾自身，先要摘花，“哈，到手了！啊--”到手的喜悦片刻被滚石砸灭，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手上却不敢放松，不敢忘身处半空，掉下去非死即残，咬紧牙关，手上更使出十二分力，手臂青筋暴起，指甲都扣进了石壁之中。

大蛇似神智通灵，见人当面摘花，也有些恼羞成怒，张口朝着少年手臂咬去，眼见拇指粗细的毒牙没入肉中，石窟中的怪物也坐不住，起身挥拳猛捶蛇身，所揍之处皆下凹半尺，巨蛇吃痛，张开蛇口和怪物扭打一团。可怜少年刚被石砸，又被蛇咬，蛇毒入体不光手臂发麻，失了只觉，神智也有些不清了，朦胧中松了手，随着阵阵滚石，落下山崖……

注释1怪人：神农架野人《山海经》中记载“南有赣巨人，人面长唇，黑身有毛，见人笑，亦笑”西汉时代《淮南子》中“枭阳，山精也，人形长大，面黑色，身有毛，若反踵，见人笑，亦笑”，以及屈原的《九歌.山鬼》都有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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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疼”这是昏沉少年的第一感觉。

“这里是地狱么，俺是死了么？”眼睛还未睁开，浑身剧痛的少年下意识认为自己已经摔死了。

“以前常听老人们说，世间是有地狱的，人死了就会去那里，没曾想九十的张老头还没死，俺就先死了，唉，真是可惜啊，俺还没娶小玉呢。”少年无不惋惜的心中想着。突闻吵闹声传来：

“哎呀！老石啊，咋把俺大侄子整成这样啊，石头可犯啥错了，你咋能这么打啊！”雄浑的男声传进少年耳中。

“田老叔，是田老叔，没想到人死了还能听到声啊。”石头依然坚定着自已已经死了的“事实”。

“老田啊，你总算来了，通知老李和老海没，他们再不来，石头怕是挨不过今晚了，咱俩相交三十来年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啊，我咋舍得打这孩子。”石头老爹说话故作平淡，但神色中的焦急却瞒不过田姓男子。

“小石头到底咋闹成这样，你快给俺讲来！”知道石头不是让揍了，田姓男子还是气不过石头老爹照顾不周，让生龙活虎的健壮小子，伤的像个木乃伊一样。

“今天中午还还好好的，还在家里吃过午饭，下午六婶就来叫我，说石头重伤了在村头被人发现，我过去石头就是这样了。”石头老爹语气无奈中透着自责。

大腹便便的田姓男子掏出上衣的手帕擦擦额头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原来俺还没死，真是太好了，只是又要让爹费心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心头，可让石头好不开心，又昏了过去。

不多时，门口又进来几人，只是尚不能睁眼的石头不知道是谁来看望自己罢了。

“光荣，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让大富叫我俩过来了”开口的是一国脸短发男子，一身西装笔挺，神色自若，有大师风采。

“阿弥陀佛，石施主叫我二人来可是为了床上这位小施主。”破袍烂鞋满脸胡渣的男人已经注意到床上的石头，开口点破。

石光荣颔首低眉抱拳道：“圆觉大师说的没错，床上躺着的是犬子，石某一生不求于人，今日请二位大师来是求二位救救小子，在下定当感激不尽！”

“岂敢，岂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施主有恩与老衲，今日前来也是为了还恩罢了。”抢先搭话的是圆觉和尚，说他是和尚他却不是光头，一头鸟窝许久也未打理，加上身上的破布烂袍，说是丐帮弟子只怕也有人信。

“老石啊，你可别说求这个字！当年要不是你死命相救，我海清早就死在那帮老道手中，怎能有今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只说怎么救石头就是了，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海清若有半个不字，清水上人这个道号你就拿去还给我师傅罢！”

见到俩位大师表明心迹，石光荣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眶泪光闪烁，颇为感动，毕竟这年头帮过你的人一定还会帮你，你帮过的人却未必能在你有难时出手。拉着俩位高人走到床边说道：“犬子石头，当初为了其平安长大，给他起了个贱名，不料尚未成年就遭此大祸，他身受二十七出外伤，却也不打紧，其小我用‘黄罡水’给他泡澡，身子骨结实，五脏牢固，只是不知怎么……”

“啊！你竟用‘黄罡水’给他泡澡！”发出惊叹的是清水上人。

“若不是此，小施主怕是早已归西了，如此年纪身着二十七创，不知何人如此歹毒。”圆觉大师似乎还想先为民除害。

“石某早年虽惹下些祸事，但仇家都已摆平，自从有了石头，某便弃武从医，治人看病去了，犬子也非人所伤，我观伤口多为撞伤，擦伤，应是失足坠山所至，些许外伤不足请二位来，令我头疼的是，石头中毒了，一种我从未见过之毒，一时我也想不到破解之法，只能麻烦二位以真气祛毒了”说罢，石光荣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圆觉抢过来说：“些许真气，不足为道，能救令郎，再好不过。”清水上人亦点头。只是石光荣心中却叹道“真气不比内力，失而难反，只能一点一点修炼，这次不光人家还了情，自己又欠下大恩了。”

小心扶起石头，清水圆觉一前一后盘坐在石头身边，清水以掌对掌输送真气，圆觉以掌抵背开始发功，只片刻二人就如刚从水中捞出般浑身大汗，清水先不支，面色开始潮红。“不好”石光荣一声急呼，却已来不及。只听一声巨响，水、觉二人各自倒飞出去，口喷鲜血，原本不大的小房间也被震的破烂不堪，石光荣和田富贵各自躺在地上，一身狼狈，石头则口吐鲜血，全身绷带也被震开，伤口崩裂，成了个血人。

石光荣急忙起身，查看石头，尚有内息，急忙跑去搀扶水、觉二人，二人脸上尽是愧色。

“唉，老衲无能啊……”圆觉大师开口就是自责之语。

“李开，你不必多说揽责，是我多年插足世俗拉了功夫，不支所至。”

“二位大师不必自责，生死自有天定，石头命里该有此劫，是我强求了。”

“非也，不怪海清，而是石头体内除去顽毒还有俩种能量，奇怪的是俩种不同能量，虽截然相反在石头体内却不冲突，直至我和海清真气相侵。如水入沸油才引爆，为今之计唯有将老怪物请来，我和海清各制一道能量，让老怪祛毒。”

“那老怪物失踪多年，谁还能联系他”开口的是田大富。

三人默皆然，石光荣自叹“若是功力尚在……”

“我到是还有一计谋，可救石头！”海清灵光乍现。

“快快道【说】来。”三人齐声。

“石头体内不是还有俩种能量么，若是直接用功力驱散，一来可惜，二来体内奇毒也会随真气游走全身，届时神仙难救。”

石，李二人齐齐点头，十分赞同。

“方才祛毒，我一开始就感觉情况不对，祛毒同时先用功力封了石头全身大穴，后事不成，又用真气将毒裹起使其一时不能发作。”

石光荣心中感动，难以言表，多年未见，海清仍把他当成最好兄弟，倒是他显得生疏了。李开脸上一红，修佛都把脑子修傻了，都未曾想到这一层。

海清继续道“接下来，我们每日传授石头武功，同时继续用真气压制剧毒，直到他可以自己掌控体内能量，届时我和李开辅助其祛毒，不仅毫无风险，而且对其功力增长还有好处，说不得还能打通他的各处大穴。”

“此计甚好！”圆觉称赞道。

“不可！”石光荣开口反对。“先不说奇毒在压制下会不会发生异变，单是压制毒气需要的真气足以让你二人几十年苦功白费，石某万万不可让二位兄弟如此。”

“哈哈，老石，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佛山石圣石光荣么，自废武功后的你不过一废人耳，今日我二人就当你面带走石小子，你奈我何！”说罢，闪电一般抓起地上的血人石头，踏空而去。

“阿弥陀佛，老衲也告辞了。”圆觉朝着石光荣道一声佛号，转身便喊“老海慢些，等等我！他没武功追不上的！”话未说完，贴地急行，竟和穿梭树间的清水上人速度不相上下。

呆坐地上的田富贵见此情此景，不由说道“老石啊，得友如此，此生何憾啊！”

“是啊，此生何憾。”石光荣脚下已湿润一片，这是他此生第二次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