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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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同每个城市都有阴影一样。

每个城市都会有一些黑街。

所谓黑街，就是在钢铁楼层越来越高，并且越来越密的情况下，那些被遮盖了阳光的外围老街道。

它们，也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贫民区。

一些外来打工的农民工，普通工薪层，小摊小贩主，落魄商人……大多都居住在这种地方。

房价相对便宜。

此时正值冬季，月黑风高，江川市西区黑街上的人们早早回到了家里，关紧大门，抵御来自北方的寒风。

街道之上，唯有几只焉了吧唧的土狗，四处寻找着暂时的避风港。

“铃铃铃……”黑街尽头，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内，一名穿着银灰色羽绒服，面容清秀，眼眶微红的青年坐在地上，背部靠着床铺，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喂……”

“爽子，你给你爸打电话了吗？”一道疲倦的女声从听筒中传出。

“打了。”

“他……怎么说？”

“凑不足三十万。”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嗓音微微沙哑：“那……我们怎么办？”

“你能不能给你妈说说，少要一点。在我们老家，彩礼也就七八万，三十万……是不是……”

“我说了，可是没用。你也知道，我妈对你的职业不是太满意，我是老师，她也想让我找一个同事……”

“我知道。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好。”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青年抱起双膝，将头埋在了臂弯里，肩膀轻轻抖动着。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子，洒落在他身上，一片悲凉。

许久之后，他将头抬起，翻了翻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贺哥，抱歉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爽哥说啥呢，这么客气伤感情。”

“呵呵……你最近，还好吗？”

“还行，还行，媳妇给我生了一对龙凤胎，这几天可把我忙坏了。对了爽哥，你这大晚上的打电话，有啥要紧事吗？”

爽哥沉默了一下，低笑道：“没事，就是给你说一声恭喜。”

寒暄了几句，将电话挂断，爽哥吐出了一口气，再度拨出了一个号码。

“环环。”

“哥，怎么了？”柔和的声音从手机内传出。

“你还有钱吗？”

“多少？”

“五……三万。”爽哥顿了顿，说道。

“嫂子……又要彩礼了？”环环说道。

“嗯。”

“哥，我这里还有六万，你先……”

“环环！”听筒内，突然传来一道沉闷地叫喊。

“妈。”

“我问你，你把钱借出去，出国后怎么办？”

“出国而已，爽哥现在真心要用钱。”

“把电话给我。”片刻后，听筒中沉闷的声音渐渐清晰：“爽子。”

“嗯，姑。”

“姑知道，你这些年来也不容易，打工干活赚得钱，大多都花在了你女朋友身上。可是，环环的这六万出国费，动不得啊！姑也心疼你，家里还有五千块，待会让环环转给你。”

爽哥鼻子一酸，笑着说：“好，谢谢姑。”

“妈，你怎么能这样，嘟嘟嘟……”电话到这里，突然被挂断。

“叮……”几分钟后，爽哥看着支付宝中的五千转账记录，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笑容：“谢谢。”

“天哥……”电话继续。

“爽子？有事吗？”

“你手头上，还有钱吗？”

“钱……”对方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要多少？”

“先借两万……”

“爽子。”对方的声音骤然沉重：“你也知道我的家庭，并不富裕，两万确实是……要不这样吧，我们终归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我借你两千。”

爽哥垂下了眼睑，轻声说道：“谢谢。”

“喂，权哥。”不多时，爽哥再度拨打了电话。

“李爽？”

“嗯，最近过的还行吗？”

“很燃啊，刚刚勾搭上一个留守小妇，啧啧。”

“……”李爽说：“权哥，能借我点钱吗？”

“借钱？你有病吧，大晚上的，嘟嘟嘟……”

李爽木然地看着电话被挂断，翻了翻电话薄，却无奈发现，没有了再能打电话的人选。

未几，他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女朋友周玉娟的电话。

“喂，爽哥。”

“娟子，我们私奔吧？”

娟子愣了许久，说道：“爽哥，我妈会被气死的。”

“我们能不能见一面？”李爽心中一苦，说道。

“我妈她，现在不让我见你……”娟子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李爽眸光一暗，说：“是我考虑不周。”

“爽哥，对不起。”

“没事。”

电话挂断后，李爽刚刚放下手机，点燃了一颗烟，来电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玉衡？”

“爽哥，我刚刚偷听到我妈说，要我姐去相亲。”娟子的亲弟弟，周玉衡如此说。

“然后呢？”李爽闭上了双眼。

“对方是一个什么公司的销售经理，挺年轻的，看起来很厉害。”周玉衡说道。

“再然后呢？”

“我姐没有犟过我妈，同意去见他一面。你也别多想，只是去打一个照面，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李爽缓缓睁开了双眼，眸光渐渐空洞：“你妈不是说，想要娟子找一个老师吗？”

周玉衡很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李爽轻声说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见面吗？”

“万达时代广场，街角咖啡厅。”

“谢谢你玉衡。”

“应该的，这些年来，你对我还不错。”周玉衡说：“不过你可别冲动，不要让我妈更看不起你。”

“看不起？”

“呃……哈哈，没事，我先挂了。”

“权财的重要性啊……”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李爽轻声呢喃。

将苦果全部吞进肚子里，李爽将手机放在头边的床上，慢慢地睡着了。

“终于找到了，纯阳之体。”凌晨三点，一抹紫光突兀从苍穹落下，悄无声息地穿越过玻璃窗，在这廉价的出租房内，显化出一道曼妙的身影。

这是一名女子，白裙飘舞，出尘绝世，一双灵动的眸子中，闪耀着浅浅星辉。

“师傅说，想要激活这幻梦戒指，必须要用纯阳之血和纯阴之血，我就是纯阴之体，取血没事，可是要取多少他的血呢？”女子右手中星辉一闪，凭空浮现出一枚淡紫色的戒指。

“算了，算了，何必管这么多，只要不坏了他的性命便是。”女子想了许久，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挥手之间，一股无形的气流突兀出现，将李爽抬在半空中。

“安详的睡吧，帮助了我义气红袖的人，都会获得好运。”女子伸手在李爽头上敲了敲，点点星辉融入进了他的头颅，令其陷入更深层次的睡眠中。

“哧！”名为红袖的女子伸手抓起了李爽的右手，眸光如刀，在他手腕上面割裂出一道浅浅伤口，鲜红血液不断被神奇的力量提炼而出，浇灌在幻梦戒指上面。

“差不多了吧？该我了。”待到戒指上面开始有符文闪耀时，红袖封住了李爽的伤口，咬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将一滴滴血液滴落在光华闪耀的戒指上面。

吸收了纯阴之血，幻梦戒指蓦然间大方光明，飞至半空，冥冥之中，有一股震撼心灵的力量骤然从其中飞出，冲击向四面八方。

“糟了，宝物气息外泄，定然会引来其他修行者，届时又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还是早走为妙。”红袖神色剧变，下意识停止了继续滴血，戒指上不断外泄的气息骤然停顿。

“还好，还好，还有时间。”红袖点了点头，伸手抓向半空中的戒指，令她惊愕的事情发生了。她的手居然直接穿过了戒指本体，并未将其握住。

“圣母娘娘在上，这又是什么情况？”红袖接连试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她能够看到这戒指，却诡异地触摸不到。

“就是这里了吧？那股气息！”就在此时，数十道流光自远方而来，迈入黑街中。

“自古正邪不两立，要是让这些人看出了我妖怪的身份，明年的今天估计就会是我的祭日啦。”红袖抓狂地挠了挠头发，没时间再犹豫了，化作一道红芒，钻进了李爽的眉心祖窍之中，控制着他的手臂，将戒指握在了右手掌心。

“奇怪，宝物的气息消失了。”黑街上，数十道人影目光微变，有人轻声呢喃。

“放出神念，顺着之前的感觉找过去，或许会有一些发现。”伴随着一道清冷的女声，浩瀚的神念力量铺天盖地的出现，笼罩了整条黑街。

只可惜，纵然做到了这种程度，他们依旧没有再度发现那股宝气。

“有修士提前出手了？”人群中，一名身材高大，穿着顶级手工西装的中年人蹙眉说道。

“不好确定。不过盟规约定，我们不得干扰民生，所以也没办法做进一步的探测。”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容颜清纯至美的少女认真说道。

“那就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名身穿大白褂的老头说着，转目望向中年人：“陈总，上次谈的那笔生意……”

“带上你的团队，去我公司谈。”陈总摇了摇头，转过身，缩步成寸，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由他开始，众人陆续离去，黑街再次恢复了平静。

“圣母娘娘哎，总算走了。”抱着小心为上的想法，红袖躲在李爽眉心祖窍之中，迟迟没有出来。直到天色将明，才化作一道红芒，飞出了他的身躯。

好巧不巧的，就在此时，李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