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

“轰隆”一声，身子之下的竹楼开始移动起来，像是一个个的小船。窗子外闪过一个个的竹楼。竹楼里闪过一个个睡得安稳的寨子里的村民。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诗离浑身发软。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指甲已经变得发白。近乎变得透明，这是生命迹象几近消失的证据。

“她的阳白消失之际，就是你们的消逝之事，水夕，我对你的愧疚会不眠不休。”陈靖嘴角咧着。却并没有皮肉的拉扯，诡异的让人不敢直视。

水夕，水夕呀。你怎么都不会怪我呢。

一直都没有放开的都是你自己，水夕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以为只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你的忏悔吗。

诗离的脸诗离的身形慢慢的与那个影子重合。

帮我说服他，我知道你可以的。脑海之中回荡着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自己的身体被曾经的心爱之人占据，却要通过别人的身体来说服他，身为一个女人，被人以爱的名义捆绑，这种情深，有几个人能够承受，不过是男人自导自演的自私和深情而已。

诗离倚在窗口。背影倩倩、手中是握着一个叶子的轻嗅的姿势。

“水夕。是你？”陈靖看着诗离，颤抖着抬起手。

“是我。”诗离转身，脸上是眼角轻挑的上扬，那是带着一点点倔强和坚毅的神情。伸手搭上陈靖的手心。两手相握。“陈靖。这已经是第十个村子了。我喜欢这里，也谢谢你一直在找寻我的家乡，可是，我一直都找到了，一直都是，我只是希望你会陪在我的身边而已。我其实一直都在家中。若是真的有怨恨，这么多年，也已经放开了，终于，我能有机会对你说这句话。”

“哈哈哈哈哈哈，水夕，你不会放过我的，你不会的。哈哈哈哈你只不过是一个说客而已，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一点妇人之仁就能让我动心，放过你吗，果然，蝼蚁之辈只是屈从于死亡。”

陈靖眼中的一丝柔情还来不及扎根停留，来不及让人判断是真是假。“假的就是假的，你不是水夕，更不会了解水夕的真正的想法。”

伸手捏住了诗离的喉咙，稍一用力，诗离就脸色涨的发紫，说不出一句话。

诗离抬手拍在男人胸口以下的地方、哪里挼绵绵的。能够清楚地触摸到一丝丝的跳动，强有力的机械的声音，浑身没有一点的温度。

诗离当然明白这种攻击对于他没有攻击力，可是，心脏暂且的停留。能给诗离暂且的喘息之地。

“哈哈哈哈，你真的不是水夕，你骗不了我，水夕不会像你这么一般的温柔，当然，那是她对于我最后的温柔这么多年都是惩罚。”

“你毁了她，她毁了用你的手毁了整个村子，你所找的深情之人不过就是为了在一次得唤醒水夕。一次都没有成功，在我的眼里，最深情的莫过于相爱相杀的你们。如今你们不就是最好的陪伴的方式。相互依存，相互依靠，没有比这更踏实可靠的关系了。”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纯粹的深情。女人，只是打着深情的名义做一个名义上的受害者而已。”

“咕噜噜。”地上一个血红的罐子滚了出来。一起一伏。

“这是。”结合梦境，诗离一点也不奇怪，也根本没有想法要去把拿东西捡起来。血淋淋的有生命力的跳动。

“你拿什么来蓄养它、”诗离看着沐阳王爷强有力的心脏。眼睁睁的看着它自己滚到了角落，悬在边缘。一旦掉进了水中，后果可想而知。

“你不打算拿住它？掉了进去他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与我有什么关系。”诗离心口剧烈的疼痛，疼痛突然随着那个罐子里的器官一起一伏，一紧一松。“你做了什么。”

“这心脏是沐阳王爷的，不过在他的心上做了蛊术的不是我。我挖出来之后，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他已经被人下了蛊术。他的心脏有了别的用处，已经对于我没有任何的价值了，可惜，可惜，深情之人我找到了，不过，深情之人太过于执着，做事情也从不计后果。。”

“哼，我本来是被抓来安慰你的，反倒被你安慰起来。”诗离浑身瘫软。只剩下头脑清晰。瘫倒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身上的感觉却是一瞬间清晰地可怕，就连脸上的每一根绒毛的风吹草动都真真切切。

水夕起身手里拿着一个银黑色被氧化了的手镯。套在了诗离的手上。手腕上传来清晰的灼热感，那温度深深地套进了骨子里。

“你做什么。”诗离已经大体明白了。这是一种新的使命。自己的手腕上被印上了什么印记。“你以为生死还能遏制住我吗。”诗离轻蔑的一笑。那些人已经走了。

“我知道那些人已经离开了。”水夕轻易的看透了诗离的心思。“哎。”不等诗离惊讶却是自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听得出来有些事情已经释怀了。“你在这里做如此的事情，他们却是没有一个人记得你，不觉得太委屈了么。”

“不牢公子挂心。我向来就不是感动自己的人。更不喜欢有人欠我，亏欠，只是一种羁绊而已，我喜欢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活着，你多虑了，还劳烦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应急，总不会是你与我的一个定情信物吧，我帮你解开心结，可不是为了与你定情的，搞不好那个女鬼就会缠着我了，你这样做可是不仗义。”诗离还有心思说笑。

“善良的人不适合称王。”

“哼哼。”诗离轻笑，不言苟同。

“可是，你是我见过最心狠的女子，将自己推入悬崖，占据舆论的制高点，又给自己留有后路。真的是不一般，就在自己都无法差察觉的情况之下成为了决胜的王者。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你也本就不是良善之人。”

“猛虎一旦放出来，就不会有回笼的可能。”

“你一直在做以卵击石之事。却总是绝处逢生。”

“以卵击石，可是蛋才是生命。”

“任何的事情都有不完美的地缝。”

“裂缝并不可怕，那里才是光照射进来的地方。”

两人一问一答，回答默契，像是多年相交的姐妹一般。

“世界没有如果，我只相信现在，即便是我处于劣势，只要我还活着，就有可能扭转乾坤。”诗离支撑着身体，试了试没有站起身。“你到底在我的身上放了什么。”

“我是水夕。陈靖已经沉睡了，这是我交给你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对自己的救赎，也是对你的一个回礼吧。”水夕看着那个印记。眼含笑意。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把事情托付给诗离更放心的事情吧，一向淡漠的女子却是总是给人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莫名的让人相信不已。

“什么意思。”诗离不明所以。

“你以后会明白的。”

“你别跟我打哑谜呀，既然我已经没用了，你起码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吧。”

“好，你知道沐阳王爷为什么没有了心脏还能活这么，你知道他失踪的那些天，其实潜意识里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他做的事情是对自己的的忏悔，也是祈求你的原谅，你的世界曾经是一片灰暗，以后也未必是一片光明，可是，无论是多么小的一束光，都会伴随着他的努力和燃烧。你会感激他吗，即便是他拼尽了全力，你也不愿意看他一眼。”

“水夕，同为女人，如果因为一个男人对你的好，就爱上他，对于自己或许对于他，都不是太肤浅了吗。你觉得呢。”

“是啊，太肤浅了呢。”水夕低着头。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有着几十年光景的情侣腰带。手指轻轻地摸索着。似乎是要透过这条腰带与谁对话一般，嘴角挂着半是香甜半是苦涩的微笑。“是啊，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明白，单单是因为一个人对你好就爱上他是自己太自私了，爱是甜蜜也会是束缚。这就是我如此下场的结果吧。诗离，你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佩服你，你会达到我一百多年都没有达到的高度，接下来的日子就要辛苦你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身体里沉睡的力量会成为你选择的筹码，那是你的权利，也是奖励。”水夕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影越来越模糊，一直到最后，诗离眼前是一片的水汪汪。眼前好像是一个大大的水泡。

自己在慢慢的沉入水底。却是能够自由的呼吸，眼前的一个个的竹楼之中都是沉睡的人们，寨子里的好看的黑色的服侍总是能够给人一种安静的安全感。耳边是被水泡包裹的一阵阵的银铃的声音透过了大大的水泡传到了诗离的耳边。

“咕噜。”诗离轻轻地笑着，嘴边冒出了一个小小的水泡。手上的银环溶于水中，只在手腕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圆环的印记。看来，是要陪伴诗离很久了。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穿梭进一旁的礁石不见额身影。那个身影似乎很像是水夕呢，一举一动更有女性的柔美。少了一些男性的刻意。装出来的东西再怎样都是假的吧。

只是，沐阳王爷的跳动的心脏在水中一起一伏，更像是鱼儿煽动的鱼鳍，落入了水中沉入了不知何处。

诗离的手不知被什么拉了一下。水底的景色越沉越远，远的看不到任何的景象。好冷，好安全地冷呢。

水中传来了银铃的声音。好清脆的声响。

金娟也在那些姑娘之中呢，满脸的笑意少了算计。

是谁说的，只要是有心就会有欲望。没有了心的人反而少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恶意，反而少了一些的算计，能够清清白白的面对这个世界。

你们救了我，终归是要谢谢你们的呢。

其中一个竹楼在水中更像是一个还没有丧失动力的潜在水里的船。诗离好奇的站在窗边，窗门口的地方一条条的小鱼游来游去，还有一些小扇贝扇这自己的贝壳，到处的抖动，好不快活。诗离窗户边一伸手就能捞过一只路过的龙虾。刚刚退过了壳的龙虾就连触角都是粉粉嫩嫩的柔软的颜色。

诗离感叹，要是在锅里他也能这么的听话就好了。

“诗离姐姐。”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小姐姐。”手里端着一杯蛊酒。

诗离清楚地看到他是从水里走进来的。至于这个竹楼的构造，诗离搞不清楚，不过这也并不影响她的行动。至少在这间屋子里自己是自由的。

“好香。”

“什么，这里是水底，应该是海腥味。”少年开口，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是有一种老友宠溺的感觉，莫名的让人心安。

诗离现在已经不能够坦然的接受突如其来的好意了。

“桃花香。好像又没有了，一股死鱼的味道。”诗离嘴角淡淡的说。“不过我不喜欢吃海鲜。有腥味。”

“可能你会饿死啦。”少年摆弄着手中的汤盅。给诗离盛出来一碗。若无其事的擦掉了桌子上撒出来的一滴。

诗离假装没有看到，如此心灵手巧心细如姑娘的男子，定是诗离触动了他，是桃花香吗。

“桃花，桃花。”诗离手指尖一下一下的点着桌子面。好似是无意间的说道。“桃花呀。”

一碗青虾粥摆在了诗离的面前。少年肩膀耸动。没有再逼迫诗离吃下粥，看得出来是强撑着走了出去。

“呵呵呵。”诗离端起了粥，闻了闻。很香呢，不过，她不想喝。这个少年在寨子里没有见过，更或许是没有存在过，莫名其妙的出现，诗离早已经过了好奇的年忌，以后是要为自己好好地打算了。

一勺一勺将自己手里的粥一点一点的撒向了窗外。粥在水中散开。引来了成群的鱼虾。

诗离伸出了手。手腕上的黑色的印记暴露在了水中。

“嘶。”一只鱼带着锯齿，张口就咬。

幸亏诗离伸回来的早，只是有些泛红，并未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