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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阁外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整个王府宛如云雾缭绕的西天。
尚姑姑一大早就给我备好了一袭素袍,一支玉簪,说是为了迎合公主忌日穿的素朴些,在这蒙蒙大雾里稍微跑得快点,远看好似天仙腾云驾雾一般,近看,是我这张生着冻疮的憔悴脸,绝对吓得人逃之夭夭。
这天气冷的人牙齿发颤,再加上这湿漉漉的大雾,感觉在外面呆的久了就会冻成冰雕,我昏昏沉沉的被尚姑姑拽了起来,想着在钻回被子里睡上一个时辰,但奈何她就是不随我意,愣是生拉硬拽的把我遣送到了正轩殿。
进了正轩殿,我的鼻子奇痒难耐,不停的打着喷嚏,也不知从哪招来了李公公。
“咱家给娘娘请安了……您小点声!别吵醒了主子!”李公公站在我跟前,故意压低了声音,又朝我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捏着鼻子点了点头,挥挥手叫他退下,心花怒放的摸了摸我发出尖声的嗓子,想着,屏气凝神卯足了劲大叫一声,却只听到了一声奇怪的低吟。
李公公又是瞥了我一眼道,“嘘嘘嘘!!!”
我抬手遮脸,闭上了嘴巴,拍了拍胸口暗喜:这药效果真不济!短短几日,竟可以发出这么高难度的声音了,如此下去,再过几日定能放声高歌了,这一切本就无可厚非的,都是命数弄人罢了。
还未开始抄经,我的心态就得到了涅槃般的洗礼,还真是应了那句,人在尘中不是尘,尘在心中化灰尘。
我坐在案后,悠哉的拾起墨笔,可笔尖还没落在纸上就把我难住了,这尚姑姑只说要我抄经,却没说要抄何经?道德经?金刚经?还是心经?……
我一筹莫展,久久不知如何起笔,便无趣的在纸上画起了鳖,一只鳖,两只鳖,脑子开始神游,可游了一会儿就游不动了,我的肚子咕咕的叫,都怪尚姑姑催的急,早膳只食了两勺米粥,我埋怨的蹙眉。
突然灵光一现,看向挂着帷幔的后殿,楚承宁这会儿想必还睡着,等他起来定会在大殿里用早膳,我同他一起吃点也没什么不妥的。我眼巴巴的盯着后殿的一举一动,心里念叨着,楚承宁快点出来!楚承宁快出来!快出来!
似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呼唤,他终于撩开帷幔,满脸诧异的瞥了我一眼,想必一大早就看见我这张脸,心情定跟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吧!本以为他会同我寒暄几句,再或者问我有没有吃早膳……谁知,他竟趾高气昂的翻了我一个白眼,好像我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不还似得!
我没理他,他亦没理我,我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苦不堪言的抱怨着,这一大早的,不在敬淑阁好好吃饱喝足养膘,跑到他这来自讨没趣作甚?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只见李公公换了一身臣服,大摇大摆的走到他跟前,俯身问了一句,“殿下,传膳么?”
他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继续翻看着他手里的书,好像用膳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似得。
跟饭菜一样可有可无的,还有坐在他身畔的我,其实要按宫里的规矩,这一大早的我一个妾室跑到他这来理应主动上前请安,只是一方面我嗓子说不出话,另一方面他一见了我也没个笑模样,我也懒得自讨没趣。
片刻,楚承宁故意咳嗽了一声,眼皮也不抬的问我,“是尚姑姑让你过来为我母妃抄经祈福的?还有你身上那件难看的绣袍也是她让你穿的吧?呵……不用在我这里装腔作势,你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我见多了。”
我气的差点禛怒,也不知他这成语是跟哪个误人子弟的太傅学的,简直可笑!不过,他对这件白袍的审美倒是有理有据,莫不是尚姑姑为了让我穿上这件素袍,废了一炷香的口舌,我是坚决不会穿上它出来的。本来肚子一饿心情就不好,被他这么一说,气的我差点吞纸。
但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拾起墨笔,在我画好的鳖上写了个大大的“宁”字,毫不在意的晃着脑袋,嘴角玩味的挤出一抹孤独求败的轻蔑笑容。
想必他也觉得挤兑一个哑巴百无聊赖,就没有再理我,自顾自的拾起墨笔抄写经文。
我也顾不得饿得慌,只是好奇他抄的是何经文,也好不用在这巴巴的坐着无聊,便抻脖子眺望,可是他笔下的纸被一大摞书挡着,怎么看也看不见。正无奈,一阵扑鼻的香味儿钻进我鼻子里。
大殿外,几个宫女端着膳食往里走,盘子里有热腾腾的桂花糕、晶莹剔透的燕窝粥、和白花花的蒸饺……我毫无理智的被这香味儿勾走,一股脑坐到了他身畔的坐上。
他用看花魁变脸般的眼神看着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桂花糕,硬生生的“塞”进我的嘴里问我,“御膳房亏待你了?”
我一边享用着香甜可口的桂花糕,一边笑呵呵的摇了摇头,霎时,觉得脸已经掉到了地上……捡不起来了!心里不禁嘀咕,这哪是御膳房亏待我,分明就是尚姑姑虐待我。
他瞥眼瞧我,绷不住了的笑脸如花般绽开,又乘了一大勺燕窝粥放在我面前道,“下次过来,记得提前跟小李子说一声,也让他好多准备一份给你。”
我正吃的尽兴,端着碗的手愣愣的放下,心似一只灯烬油干的蜡烛,“砰”的被点燃,又被大风呼呼的吹着,火苗随处摇摆。我木讷看他,他亦平静似水的看我。
半晌,他撂下碗筷,颇有心事的看我道,“快点吃,吃完了就去抄经,寺里的规矩是要抄一百零八篇才会灵验,你自己数着,抄完了就回去!”
我也撂下了筷子,欲要拍在案上的手缓缓放下,攥成拳头收回了袖子里,不禁犯怵,一百零八篇?!这要是都抄完了手还不断了!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那张不像是说笑的脸,心疼的揉了揉我的纤细的手腕。
他继续道,“还有,今日是二月初六,明日就是我母妃的忌日了,你最晚可以抄到明日卯时!”说罢,他又从案上翻出一本一截箭头厚的白皮经书递给我。
我接过书,心里冷笑,感觉他口中的“规矩”二字分明就是给我立得,他戏弄我,我在尚书府的时候听姊妹说过为逝者抄写经书的风俗,但绝对没听过要抄一百零八篇才灵验的说法。
不过,我并没有跟他掰扯到底要抄十篇还是一百零八篇,而是想着心诚则灵,别让佛祖认为我玷污了他的经文,往后在遇上点什么出生入死的大事求他就不灵验了。
我就这么头也不抬,心也不动的抄了一整天,直到亥时才停下了墨笔,看了眼起身而去的楚承宁,他走出大殿,直到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蒙蒙大雾之中,我也无心管他去了何处,只觉着浑身酸疼,脑子迷迷糊糊的像装了浆糊。
“六十七……九十八……九十九!”我的上眼皮同下眼皮打架,手里不停的撮着我抄好的经文,心里数着,直到抄完最后一章,纸上落下经书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悔字,才浑浑噩噩的丢了那支被我写坏了的墨笔,昏睡而去。
小剧场可略过:
女主:唔~可算抄完了一百零八篇,总算可以睡一会儿了,我天跟中了邪似得,梦里都在抄书抄书!救命啊!我要醒过来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