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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进入东省地界了。
在长蒲县停留了不少日子,遇见了一些事情,使我心里难以平静。
......】
宁长乐看着手中信纸,她阅读的习惯与顾迎溪不同,她喜欢从日期最近的一封信看起,正如她那颗想要在第一时间得知顾迎溪动态的心一样,迫不及待。
还未拆开信时她就已经得知顾迎溪在长蒲县所做的事情,只是将消息传回云都城的人所说的远不如顾迎溪信中所写的详细。
她太了解自家小乾君是个多么善良正义的性子,若非气急了,顾迎溪也不会轻易夺人性命,此时看见信纸中所述的字字句句,这是顾迎溪第一次直面人性之恶。
比起第一次杀了人的恐惧,更让她难过的是这个世界的真实,就这样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她眼前展开。
宁长乐心中百感交集,既是心疼自家小乾君,又担忧顾迎溪的心理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而此时的皇帝心情更是无比愤怒,长蒲县好歹还在中郡的范围之内,虽然偏远,到底也能算是直属于中央管理的小县城,居然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恶劣的事件。
皇帝派去了新的县令,同时也带着嘉奖顾迎溪的旨意前去。
只是没人想到,这是最后一次收到来自前方飞骑营的情报,自从顾迎溪带着飞骑营大军进入东省之后,再也没有一字一句传回。
飞骑营没有消息传回,东省那边也没有任何情报传来,皇帝收不到,八大世家同样也收不到。
当众人发现不对劲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月。
原来顾迎溪在进入东省之后就派人守住了东省前往云都城的各处要道,不仅东省传信的人出不去,就连飞骑营自己人也不许向云都城传信,所有人都会被顾迎溪安排的人死死揽在东省境内。
但宁长乐还是偶尔能收到顾迎溪让青鸟带回来报平安的信件,信中只大概讲了小傻子带着大部队在山中同狡猾的流寇作战。
最先开始的时候,顾迎溪会将所有细节都给宁长乐讲的清清楚楚,后来,只大概提了结果。
宁长乐明白,一定是自家小乾君遇到了困难,或许受了伤,只是不愿其中凶险告诉宁长乐,可是山中行军的艰苦和剿匪的紧张,宁长乐又怎会想象不到。
到后来,就连宁长乐也断了与顾迎溪的通讯。
没办法,隆冬时节,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覆满了整个云都城,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好看。
可是对于在东省山中作战的飞骑营大军们来说,这就是可能致命的危险。
天空中飘着纯净无暇的雪花,它们轻盈地在空中飞舞着,最后缓缓落在了悬崖、树枝还有道路上,整片天地白茫茫一片。
本就陡峭难行的山路结了冰,寒冷影响了青鸟对顾迎溪气息的感知,它带着宁长乐的信原路返回,宁长乐头一次恨上了自己,为何
不能像顾迎溪一样能与小动物对话。
她无法从青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中分辨出顾迎溪到底有没有出事,青鸟没将信送出到底是因为找不到人还是因为人没了......
“少夫人,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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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无法在云都城中安坐,无论如何她都要确定顾迎溪的情况,所以这几日一直安排着,打算亲自前往东省去寻自家小乾君。
顾承、杨琬莠还有宁恒泰都劝说了几番,宁长乐主意定,一旦决定了什么,没有人能够轻易改变,最后没了办法,顾承只能将侯府护卫拨给她,又进宫向皇帝讨要。
皇帝大抵也是因为心中担心或是愧疚,派了五百禁卫陪着宁长乐一同前去。
整个队伍的人不少,宁长乐此去除了要去寻顾迎溪之外,还打算顺便暗中在东省发展宁氏的产业,所以选取了不少从前用惯的账房和人手带去。
她想着,就这么些人,她总不能一头扎进山里,漫无目的去寻人,还不如一边经营着产业,借由生意的便利探听消息,说不得会找得更快些,而且关键时刻,说不定也能为顾迎溪提供一些帮助。
第一站就决定前往长蒲县,东省的流寇越是到了冬季越是会频繁侵扰,百姓们苦不堪言,但长蒲县被顾迎溪整治了一番,应当情况会好很多。
新的长蒲县令是个女乾元,名叫房筠,寒门出身,学识和能力是有的,只是家世背景不行,这才导致一直升迁无望,宁长乐听顾承说过此人。
她是因为过于正直,十六岁上便中了举,金榜题名,结果蹉跎到如今,再有一年便要年满三十,皇帝给算是给了个机会让她证明自己。
宁长乐又是带着禁卫又是带着侯府的人来到,这么多人,动静自然是不小的,她顶着个县主的诰命,这位县令便将打算将她们安排到县令府上居住,住不下的便往驿站里塞一塞。
但房筠是个单身的乾元,自己一个人住在县令府上,宁长乐若是住进去,声名上不好说,所以宁长乐拒绝了,还是寻了客栈居住。
刚住下,宁长乐就派人前去东省那边打探情况,只以为还要等很长时间才会有信息,盘算着明日带着人去县城里逛逛,研究一下做什么产业合适。
没想到她中午在客栈里住下,傍晚里那些派出去打探情况的人便回来了。
还带回来一个人。
“堂姐。”宁长恕进来,三个多月不见,从前单薄瘦弱的乾元少女,此时晒黑了不少,个头也拔高了一些。
宁长乐奇怪,“你怎么在此?”
“是堂姐夫将我留在东省边界的。”宁长恕挠挠头,开口解释,又在宁长乐眼神示意里坐下,端起一杯热茶喝着
()。
原来顾迎溪进了东省之后,就让人将交界处的几条大道都守住,留下宁长恕,交代她绝不能放任何一个报信的人回去,除非是顾迎溪亲至。
“姐夫知道在东省作战,流寇占据地利,若是再让他们相互通信,我军的优势会更小。()”腛羕啠噎?罧捫葶偗??祙??靟げ?????摫???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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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祙???????()?『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宁长乐更关心这个问题。
宁长恕脸一僵,拿眼睛偷瞧宁长乐的表情,心中叫苦不迭,“我...我不知道。”
她就负责堵在这,刚开始的时候离的近些,她还能大概知道大军的动向,后面随着顾迎溪带着飞骑营跑的远了,具体杀到哪儿了,其实宁长恕也不知道。
“她既让你在这堵着,不可能不与你通信。”
流寇熟悉地形切狡猾多变,虽然飞骑营都是勇猛的精锐战士,也不可能保证每次都不会有漏网之鱼跑出来,顾迎溪动手之时一定也会让人来吩咐宁长恕注意把守不让人跑脱。
宁长恕苦着脸解释:“一开始都有的,这个月到现在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真的,我没骗你。”
她心里苦,日日在这附近守着,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是前方大军音讯全无,她心里也慌,直到今日巡逻碰上了宁长乐派去探听情况的禁卫,本以为是八大世家派去东省的探子。
了解之下决定亲自来向自家堂姐说明情况,大概也是因为她清楚若非是等的着急,宁长乐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堂姐,也不要太过担心,堂姐夫很厉害的。”宁长恕到底是个乾元,安慰人也显得干巴巴的,但是提及顾迎溪,她眼中却是有着崇拜的光芒。
这是跟着顾迎溪出征这段时间以来建立起来的信任,对于顾迎溪能力的肯定。
“我知道她厉害,但现下如此恶劣的天气加上这么个环境...”宁长乐心中并不平静,她在云都城的侯府之中尚会觉得冬日难熬,那么此时不知埋在哪个深山老林里的顾迎溪呢?
这是自家小乾君第一次打仗,就要面对这样艰苦的条件,宁长乐从来不是个会轻易展露内心情绪的人,可是此时,真正到了这样的环境底下,甚至她现在所处的环境也许都要比顾迎溪的好上不少。
这让她如何能够安心?
她鼻梁挺直,薄唇轻抿,似乎在默默思考着什么,眉心微微蹙起。
宁长恕感觉心中一跳,她家堂姐不会想......
()“我要去找她。”
“......”
果然,宁长恕最担心的就是现在这个情况,她接了命令,必然是要死守在这不能离开的。
但是让宁长乐独自深入东省去寻顾迎溪,她又担心,虽然宁长乐身边有禁卫军还有侯府的护卫保护,可是这区区几百人能算得上什么呢?
“堂姐,太危险了。”宁长恕长呼口气,努力平静情绪,劝说着宁长乐。
“我知道,也正因为我知道危险,我不放心她。”宁长乐捂着心口,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似乎有个十分焦急的声音在呼唤着她,她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多冲动。
两人无声对峙着,最后宁长恕还是败给了自家堂姐,就连家中长辈都拿宁长乐没办法,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自然不会因为宁长恕的阻止而退缩。
“诶,算了,那这个你拿着。”
宁长恕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递给宁长乐,画的很粗略,而且看上面墨迹深浅程度不一就知道这不是一次性画成的。
“这是堂姐夫新画的地图,每往一个地方前进,她都会派人传回来新的地图。”宁长恕指着图上一个个标记的点向宁长乐解释着,“这些是新发现的小道,这些是已经被大军扫荡过的匪窝。”
然后宁长恕手指移动到地图上最后的一个点上,“这是一个月以前堂姐夫欲要带着大军扫荡的一个匪窝。”
也是自那之后,顾迎溪和飞骑营便没有消息再传回,按照地图所示,正常来说,传信兵全力赶路大约半月也能将信息带回,只是此时已经过上整整一个月,仍旧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宁长恕不是不着急,而是她收到的是死命令,无处任何情况下,她都绝不可以离开此处,死死守着,只要八大世家这边得不到新的消息,没有办法和东省联动,那么顾迎溪那边即使困难,也不会走到绝境。
“你是得守着,而且很快,八大世家的人就会来了。”
宁长乐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说话时语速适中,字字清晰,明明是在说着这样的话,偏又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察觉情况不对的人不仅是我,八大世家一定也会觉出异常。”
对于八大世家的人来说,顾迎溪和飞骑营断联了三个多月,东省这边也一样断联了三个多月,他们的耐心只怕早已到达了极限。
宁长恕的作用,不止是堵着人不让人出来,更是不轻易放人进去东省,为前线的顾迎溪和飞骑营争取时间。
她画了一个圈出来,将自身与东省的敌人全都放在这个圈里,在大家都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去拼杀,算是顾迎溪能想出双方优劣相对平等的情况了。
否则东省这边,既占据了地势,又能得到八大世家源源不断的支援,顾迎溪和飞骑营大军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宁长乐原来想不到自己来到前方能够帮到顾迎溪什么,此时她却突然灵光一闪,是粮草和补给。
顾迎溪想得是将流寇圈起来杀,自然断
了圈外的支援(),??敧???荘蕑葶扔?
????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还有八大世家的势力在背后扶持支援,那顾迎溪和飞骑营呢?她们带的粮草有限,耗完之后,东省境内可会有人给她们送去补给?
朝廷目前不知道情况,更何况即使知道了也是鞭长莫及,下旨让东省给飞骑营大军供粮?不太现实,接旨是一回事,如何执行又是另一回事了。
从云都城里拉来粮草辎重,能不能顺利送到还两说,即使送得到,顾迎溪她们能等得到吗?
“流朱,让巴胜和武邑来见我。”宁长乐冲着门外的流朱吩咐着。
她转头又向宁长恕指着地图之上的几个点确认,“这些地方的流寇是否剿灭干净了?地方官员呢?”
宁长恕看着宁长乐所指着的那几个地方,是到达顾迎溪打算进攻的那个匪窝最近的一条直线所途经的几个城市。
“放心吧,这些地方都是处理干净,而且堂姐夫暂时都留了飞骑营的人在城中。”
宁长乐点点头,那就好。
“少夫人,人带来了。”流朱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中庸男子,年纪看着都是二十七、八岁。
“少夫人。”巴胜和武邑一同见礼。
宁长乐从怀中掏出不少银票,分别递给两人,交代道:“明日我让侯府护卫护送你们,用最短的时间在这几个地方建立起宁氏的产业,但不可用宁氏的名号,太显眼。”
她皱着眉思考,又再嘱咐几句:“优先建立食品铺、药铺,进货价格可以比市场价格提高一成,尽快将货铺满,尤其是粮食。”
“是。”
巴胜和武邑没有问为什么,领了命便离开,宁长乐写了信,不敢交给旁人,让青鸟带着送回云都城侯府之中。
青鸟在侯府之中生活了不少日子,好歹也能认得家里的人,这封信无论交给谁,最终能让顾承看见就行。
宁长乐手中有的是钱,不怕收不到足数的粮食和药品去给飞骑营大军做补给,但是她手上的人要护送这么多东西,很难,必须得让顾承再去问皇帝要人。
皇帝那边不好大批量调动粮草,肯定会被八大世家察觉到飞骑营此时的弱点,至于人手调动,那就看顾承和皇帝怎么商量了,化整为零分批悄悄赶来这边,应当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堂姐,我先回去了。”宁长恕自觉自己在这也没什么用处了,干脆起身告辞。
宁长乐这才想起来自己忙起来忘了自家堂妹还在这等着,她起身相送,有些犹豫的开口:“要不,还是在城中留上一夜?”
看得出来,宁长恕这段时间也吃了不少苦,估计也是餐风露宿的,东省山多,小道也多,为了牢牢守住缺口,宁长恕没少费心思。
“不了,要不是堂姐来了,我是决计不可能跑这一趟的,堂姐夫说了,要是跑脱一个人就要打我板子的。”
宁长恕不好意思的笑笑,宁长乐也不好再拦她,少女十分有责任感,为此甘愿受苦,她不
()好说什么,毕竟是自家小乾君的安排,甚至她家小乾君说不定在前线吃了更大的苦头。
最后宁长乐只是嘱咐了两句:“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嗯,堂姐也是。”
宁长恕抬步走了出去,又想起什么,回头和宁长乐说:“若有堂姐夫的消息,我会让人第一时间送回来。”
随后转身便走入茫茫大雪之中,宁长乐让流朱取了一张大氅给宁长恕带走,她能帮上自家堂妹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事情都已安排了出去,宁长乐第二日便带着人继续出发,目的明确,既然一个月前顾迎溪就打算进攻那个目标点,那么现在要么已经攻下来了往前进发,要么就是遇到了困难还没能攻下。
所以宁长乐打算直接一路行进到距离那个目标点最近的一座城市,陉县。
她带着人闷头走,雪太大,赶起路来并不方便,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到达陉县,众人远远看见高耸的城墙,这才长呼了口气。
没想到一进城,就见到了飞骑营的人,还是个老熟人,楚知眷。
“你...怎么来了...”楚知眷惊讶的不行,她正要带兵出城,两相碰见了,一问来人是顾将军的夫人,她便骑着马来到宁长乐所在的马上边上。
宁长乐掀开车帘看向她,眼中也有一样的惊讶,但是显然此时更要紧的不是和楚知眷叙旧。
哑着声音开口:“她呢?”
楚知眷瘦了不少,显然这段时间里,这位从前锦衣玉食的小王爷也是吃尽了苦头,她听到宁长乐的问话,自然知道她口中的是谁,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宁长乐并没有错过。
“我让人带你去。”楚知眷没说顾迎溪在哪里,也没说顾迎溪是个什么情况,招手喊来一个人吩咐他带路。
她拱手和宁长乐告辞,“军务在身,不便相送,你自去寻她吧。”
宁长乐深深看了一眼楚知眷,她这样的态度,大约顾迎溪此时的情形算不上好,但起码,人应当还在。
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放下帘子的瞬间听见了轻轻的一声叹息,让宁长乐心中一紧。
那士兵带着宁长乐一行人到了一座府邸,大概是临时买来落脚的,若不是顾迎溪情况不好,不可能会选择暂时买一座府邸用来安置。
进入府中,这才发现里面重重把守,那士兵带着宁长乐一路来到一处卧房,这里的守卫尤其的多,药味也尤其的浓。
宁长乐再忍不住,推开房门进去,瞬间便盯紧了床上静静躺着的那人。
“溪溪...”她低声呢喃,似是怕惊醒了沉睡中的人。
她躺在那里,身形枯槁如同这寒冷冬日里凋零的枝干,生命的迹象几近于无,呼吸微弱,皮肤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干瘪而苍白。
熟悉的面容消瘦,颧骨高耸,眼眶深陷,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憔悴。
身上多处包扎着绷带,血腥的气味并不能被浓厚的药味遮掩。
宁长乐只觉得好像一场噩梦,闭上双眼再睁开,她的小乾君还是那样无力的躺在床榻之上,一切都没有改变,眼中热泪滴落。
她抬步,走到床榻边坐下,想去牵那人的手,却发现她双手也包扎着,这样看来,她家小乾君浑身上下竟没有几处不是伤。
“溪溪。”她轻声呼唤,想让那人睁眼醒来,看看她,回应她。
“溪溪,醒醒,姐姐来找你了。”
“溪溪——”
哽咽的是声音执着的一遍遍响起,可床上那人始终无知无觉,她的生命力好像在慢慢流逝着,只剩一丝微弱的气息在挣扎着求生。
“怎么办?”
“姐姐好像要失去你了...”
宁长乐泣不成声,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活活撕扯成无数碎片,连呼吸都带着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