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有消息传来,司天阙那里的进度不错,短短时间已经取得了上官惊弦的信任,也可能只是表面信任,但无论如何,至少司天阙那边能摸出一些上官家的消息。
倒是赵永这边,碰了一鼻子灰,上官家的人并不给他面子,姿态又不能放得太低,生意场上的事儿L,你一副赶着上门给人送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古怪。
倒是宁长乐注意到了不同寻常之处,顾迎溪带着青龙军整日里忙着和谢城的官员打交道,查是查不出什么的,也就是做做样子。
真正能在谢城里四处走访查探的只有宁长乐带在身边的人,宁氏那些人本就是惯于闹市坊间走动的,扮作外来商人或是游客,都算不上太显眼。
而让宁长乐奇怪的是,霍浅此人。
出于信任,顾迎溪便将霍浅留在宁长乐身边,嘱咐她保护好自家夫人,所以这几日每当顾迎溪不在时,霍浅都会在不远处保护着宁长乐。
但宁长乐发现,每天固定的一个时间段里,霍浅都会短暂消失一小会儿L,一般她都会说是去如厕。
人有三急,本来也不奇怪,怪就怪在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去,从去到返回之时所花费的时间也差不多,几乎每次都是半柱香左右的时间。
有此恰巧有一回流朱也在那个时间段闹肚子跑了一趟恭房,回来时正巧碰上了往回走的霍浅,便主动开口打了招呼。
霍浅却似是无心的说了一句:“今日不知怎的,肚子闹的厉害。”
流朱分明记得自己入恭房前观察过并无其他人在此,后来也不曾听见有人靠近过,但霍浅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她闹了肚子,刚从恭房里出来。
直到回来与宁长乐说起这事,宁长乐才感觉不对劲,虽然她不愿意怀疑这个被顾迎溪当做半个顾家人的长辈。
但她行为如此古怪,而且顾承的死,在宁长乐看来还有很多细节并未说明清楚。
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被悲伤的情绪冲击到了,所以无心深究。
宁长乐不敢同顾迎溪讲,她不希望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之下,让顾迎溪面对这半个顾家人可能背叛会给她带来的伤害。
若是顾承的死与他这位看似忠厚的义妹会有关系,真是不敢想象,好不容易从伤痛中走出的顾迎溪会如何。
“少夫人,您今日可是身体不适?”流朱收拾着桌上的饭菜,今日难得顾迎溪没有回来陪宁长乐用午膳。
而宁长乐吃得也要比平时少太多,流朱难免会担心怀有身孕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宁长乐摇摇头,“只是今日没什么胃口罢了。”
她心中有事,自然吃得也就不多。
“莫非是因为世女今日不在,所以少夫人便觉得胃口差了?”流朱调笑着自家主子,也就她跟着宁长乐时间长,才敢如此开宁长乐玩笑。
宁长乐怎么会认,“你当世女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嘿嘿~”流朱
笑笑,也不顶嘴,收拾好东西就退出去了。
宁长乐阖上话本,心烦意乱,正是因为看不进去账册才想着找个话本来解解闷,没想到话本她也看不进去。
她万般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只能盼望着霍浅此人只是行为古怪了些,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只灰扑扑的麻雀飞了进来,才落下,后面就冲进来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猫,麻雀也不飞高,一会儿L停在桌子上,一会儿L又飞到椅子边。
总之就是在白猫又希望够得着的地方逗留,似乎有意引着那白猫不停追逐自己。
白猫甫一靠近,麻雀便轻飘飘飞去另一处,让白猫气的牙痒痒,偏又怎么都抓不住它。
宁长乐被这一幕吸引了目光,不多时便被逗得笑出来,还在奇怪怎的突然会有白猫与麻雀跑进来。
人未至声先至,小乾君的声音先一步传入自己耳中。
“夫人可开心了?”
话音落下,便见顾迎溪拍拍身上的落雪,走进屋中,先在一旁烤火,生怕自己身上的凉气会冻着人,也不敢像从前那样一回来就凑上来要抱。
“我何时不开心了?”宁长乐倒是不在乎,反正她日日被迫待在暖洋洋的屋子中,偶尔凉一下反倒觉得舒服,便在见到顾迎溪的第一时间就坐直身子,伸出双手。
顾迎溪见状便赶紧搓了搓手,又伸到嘴边猛哈了几口热气,感觉不够又贴在自己脖颈边捂暖。
走向宁长乐时还低声嘟囔道:“还冷着呢,一会儿L将夫人弄着凉了,长宁定要怪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周到。”
宁长乐示意自家小乾君蹲下身子,自然而然的将自己挂在她身上,懒洋洋的靠在她怀中,“抱我去床上吧。”
虽然今日顾迎溪没能赶回来陪她一同用午膳,但顾迎溪是知道的,从夫人有孕之后,虽然嗜睡,但若是自己不在身边之时,宁长乐总会惊醒。
所以紧赶慢赶还是赶回来陪同自家夫人一起午睡,而且宁长乐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的,虽然她不说,可顾迎溪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小乾君乖觉的将人抱到床上,先将自家夫人安置好之后,才慢慢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上寝衣,这才钻入被窝之中,陪着自家夫人睡午觉。
“夫人,可是有什么心事?”顾迎溪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有话直说,并不愿意让她家夫人将烦恼都藏在心里。
小妻妻成婚也有快一年的时间了,以她们二人对彼此的信任与了解,一般能够让宁长乐都不愿开口讲给她听的事情,只怕是会让她伤心的事情了。
宁长乐钻进小乾君怀中,眼睫垂下阴影,便将那双如月般清凌凌的眼遮住,叫顾迎溪不能从其中探得她的真实思绪。
其实也不用通过那双眼亲自去看,顾迎溪早就能够感觉到自家夫人身上的不对劲。
宁长乐沉默很久,才说道:“确实有一件心事。”
“不能与我说?或者说是,不想和我说?”顾迎溪指尖穿过自家夫人柔顺黑发的发缝
,以手作梳,一下下给宁长乐梳着头,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还不等宁长乐回答,又继续说:“无论是哪一个原因,夫人都是为了保护我才不说的,所以我能理解,夫人不必忧心。”
宁长乐缩在她怀中,闷着声音说:“就这么信任我?”
“自然。”顾迎溪低下头,吻落在自家夫人额头,“若是不信夫人,那溪真就是个大傻子了。”
小妻妻在床上说着悄悄话,白猫趴在暖炉边舔爪子,一副懒洋洋的姿态,麻雀落在屋中横梁上,痛斥着不守信用的两脚兽,明明说做得好会给加餐的,结果竟然都将它俩遗忘了。
顾迎溪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夫人,“现在,夫人要不要乖乖的好好睡一觉?”
宁长乐想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她都会站在平等的角度去对待顾迎溪,不会自以为是的替顾迎溪做出选择。
反而现在这个更加成熟的顾迎溪,她却会以保护对方为借口,犹犹豫豫不敢同顾迎溪说自己的猜测。
她不由得失笑,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对改一下的感情竟然厚重到都没办法去理智判断了么?
“要的。”她先是乖乖点头,然后又道:“但想先和溪溪说一些事情,只是听了这事,恐怕我家小乾君会伤心,所以一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从顾迎溪怀中抬起头,眷恋抬手轻抚顾迎溪眉眼,她的小姑娘在不知不觉中长成如今这般可靠的样子。
“在我心中,总觉得你还是应当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靖安侯府小世女,只是这短短半年里,你被迫经历了太多,失去了太多,总是叫我不忍。”
宁长乐低喃着,她总忍不住对这人心软,也是因为自从来到东省之后,顾迎溪所经历的一切远比她这二十年人生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得多。
她不是不信任顾迎溪,只是不忍,不忍让这颗濒临破碎的心脏再度接受来自丑恶人性的伤害。
“也许我不能说没关系,因为能让夫人这样犹豫的事情,想来定然不会让我觉得没关系。”
顾迎溪笑着将自家夫人揽入怀中,紧紧抱着,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会让宁长乐这样犹豫。
“也许我会受伤,但有夫人在身边,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就如同父亲的死亡,顾迎溪也在一点点的走出来,虽然平沭山上那一千个年轻的飞骑营亡魂她永远无法忘怀,但顾迎溪绝不是沉溺悲伤、驻足不前的人。
宁长乐似下定了决心,稍微拉开自己与小乾君的距离,她从怀中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被蹂躏成这般只能说明这封信早已被人反复看过无数次了。
“那,溪溪亲眼看一看。”
顾迎溪沉默接过,上面详实记录着霍浅这些天的经历,详细到她几时起床、洗漱花了多长时间、每一餐饭吃了多少米饭又分别吃了哪些菜、几时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
自然也包括了霍浅每日定时以出恭为借口实则是躲在前往恭房路上的一处大树下偷偷与人通信,
未免打草惊蛇,宁长乐安排去监视的人并没有冲动拦下那些信件。
宁长乐开口问道:“你想知道,她的信都寄往何处去了么?”
“夫人已经知道了?”顾迎溪表现得远比宁长乐想象中要冷静,这不由让宁长乐感到疑惑。
顾迎溪太平静了,连一丝一毫的惊讶都没有,就这样安静接受这个事实,就仿佛她早已知道这件事了一样。
“溪溪你......也早就知道了么?”宁长乐十分疑惑。
顾迎溪便笑,“也不算早吧,只比夫人早上那么一些。”
其实早在离开济山郡城之时,顾迎溪就已经知道霍浅不对劲。
既然自家阿父的死讯需要隐瞒,那么霍浅为何出现在她面前之时手臂之时已经绑缚着白色麻布。
她一个跟在顾承身边最为亲近的副将堂而皇之一路从东昌城来到济山郡,要说这一路都没有一个八大世家的眼线,那顾迎溪真的要怀疑八大世家是如何能够发展到如今这个地位的。
“所以,你是故意停留在谢城之中的?”宁长乐试探着问道,莫非顾承没死?
顾迎溪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阿父是否真的身亡,虽然我盼望不会,但...”
她叹息一声,接着道:“阿父若亡,再将我骗到东昌城中杀了,那么陛下此次对东省的清剿行动又可宣告失败了。”
宁长乐也反应过来了,这一手可谓是阳谋,“但你又不得不去东昌城。”
那是顾迎溪的父亲,无论如何,顾迎溪都必须去,即使明知可能有诈,顾迎溪都一定会去。
“嗯,但如何去,何时去到,不能按别人的节奏来。”
顾迎溪揉揉宁长乐的头,少有的强势,“所以夫人这会儿L可以安心睡觉了?”
“都怪你。”宁长乐不乐意的哼哼,“若不是你让我有了身孕,我怎会傻到都没有想到这么要紧的事情!”
“好好,怪我~夫人放心睡觉。”
“再睡就该我变成宁大傻子了。”
“那夫人不睡觉,不如~~~”
某人语气危险,小乾君吃惯荤菜,食素了好长一段时间,那双小鹿眼都冒绿光。
“不如什么不如,睡觉~现在就睡!”宁长乐翻个身背对她,却并不逃出她怀抱,反而背部紧紧靠在自家小乾君怀里。
顾迎溪本就是逗弄自家夫人,此时便老老实实抱着人,嗅着自家夫人那熟悉的荔枝甜香味。
满足喟叹道:“真好,夫人在身边。”
不过片刻,宁长乐都已经困的迷糊,闻言只是抓住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安慰性的拍了拍。
“睡吧,乖溪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