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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天灯节之前,城外出现了大诡,逼得玉京城外大多数商贩来了城内,但很快,锦衣卫就将大诡镇压。
快得让城中某些教派的人犯嘀咕,但不敢多说话,天灯节越临近,城中越来越多的人下狱,锦衣卫手中屠刀都快卷了刀刃。
活像是年底刷业绩的业务员,抓得人多到连向来爱批判贪官污吏的玉京百姓都没了热情。
天灯节临近,大家都忙着制灯祈福呢,谁有心思关心哪些吃民脂民膏的大老爷要被斩几下?
相比起玉京人民的轻松,官场简直动荡不堪,每个官员都在夹起尾巴做人,战战兢兢生怕哪点不好惹了申屠夫的关注。
这可是申屠夫,当年稳定朝纲之时,从年头杀到年尾,也就是后来修身养性,为了提携自己的寒门派系才将刀子放在了暗处,建了个锦衣卫,还扯了个什么“为人民办事”的幌子,但到底透露点想要仔细经营的意思,所有人也就松了口气。
本以为多年养气他早就撇了早先年掀桌子的悍勇,谁料时驹过隙,疯癫本性难移。
不少人立刻收起了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小陛下年纪尚小,申屠夫又生了疯病,到底还是让让他们吧。
是以整个玉京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氛,一方谨小慎微,一方欢喜鼓舞,两极分化极为严重。
曲风吟就在此刻登门。
一张鎏金拜帖捧到了王裕面前。
“诚邀,一叙。”
王裕神色不明地重复了一遍拜帖上的话语。
曲风吟登门,代表申错知道他们在哪里,可连日来他却并未上门缉拿反对他的温书。
他发通缉令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控制他们的行动范围?
师太与岁娘同样在邀请函内,更别说作为国师同乡的温书和开茶店的老板。
曲风吟示意背后的马车,半张面具外的半张嘴提起:“时候不早,您可以动身了,国师大人在等着您。”
几人对视一眼。
马车静悄悄地呆在门外,马车厢如同一个阴森的小盒子,门从内里被推开。
所有人不约而同凛了神色。
***
大殿内多是嘈杂的声音。
木屑有一阵儿没一阵儿地从刻刀之上滑落,一截槐木被刻刀雕刻出难以辨认的五官,总之眼不对眼,嘴不对嘴,颇有种诡异世界的风采。
“呼——”一口凉气吹拂,那些木屑就如同落花般跌落于地面。
“金刚石,小心伤到手。”申错突然说了一句话。
金刚石背靠在殿墙之上,背部被咯住了,让他不禁有点难受地弯了弯腰,金刚石攥住手中木雕,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有了雕刻的爱好?不是说自己的手是用来弹琴吹萧的吗?”申错嘴角噙着笑,随口揶揄道。
他是国师,向来日理万机,总手握公文批改,但此刻,他手里却握着一只木偶,也不知是不是在最后关头懈了些
许心神,便手握爱物摆弄。
木偶没有五官,四肢脑袋被打磨的发亮,没有一点木刺,乍一眼瞧过去,仿佛人的皮肤。
带着笔茧的手勾着蚕丝做得锦帕,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将木偶人擦拭干净。
他这个举动约莫持续了一个上午,还未倦怠,一眼望去,数不清的木偶人依偎在桌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具有生命一般,颇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金刚石露出一个笑,却很快消失在嘴角,他的指腹压着刻刀的刀背,压出一道红痕。
“做个木雕,纪念一下我这场穿越之旅。”金刚石注视着申错的背影,轻声道。
申错继续擦拭着手中木偶,他没有注意金刚石的表情,注视着木偶,神色柔和道:“是了,也该高兴一点,我们艰辛的旅途已经到了最后,曙光已经来临。”
金刚石抿了抿唇:“真的能够成功吗?”
他毕竟是锦衣卫总密,经手过不知凡几的诡异事件。
“你信我吗?”申错语气平淡。
“信,我们一直都相信你,老大。”金刚石笨拙地雕刻着手中不可名状的木雕,声音在大殿内细不可闻。
在诡异世界,能一个挡在所有人身前,遮风挡雨的人,也就只有申错,唯有申错。
“呵呵,倒也不必这么煽情,吃好喝好,别窝在这儿不动弹,倒像是怎么慢怠你了。”申错调笑道。
金刚石往墙壁靠了靠,胡乱点点头,猝不及防被墙壁上的装饰别了一下,痛得咬紧牙关,努力维持住正经的表情。
大殿之下,人人欢欣鼓舞,或是高谈阔论,或是专心干饭,突出一个自由自在。
有人说城墙角喂养的那只猫,胖得都快压塌炕,他以后去不了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瘦,早知如此他就该将猫早早赚上锦衣卫,当个御猫,捧铁饭碗。
有人说自己都快在自家院子里农家乐惯了,精心炮制的小院子卖了把卖房子钱到处送,不为什么,就是想当一回财神。
有人说他前些日子定了只烤乳猪,当时没吃完,觉得吃得腻人,现在突然又想吃了,可惜要提前几天预定。
还有人说今天他们都会死了,跟我们一模一样的人会死。
被压得好好的遮羞布突兀一掀,一圈人忍不住看向水瓶座。
这位主正旁若无睹地吃着饭,脸上还挂着伤,听说是被捉过来的时候,宁死不从磕在地上了,瞬间磕出了一个恐怖的淤青。
有人跳出来和她辩驳,有人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万生百态,皆在其中。
浓郁的酒香从大殿飘出,简直要把殿中人腌入味。
白日饮酒,当头大梦。
王裕到时,险些一步被殿内酒香熏出来。
剑客一马当先,剩下的人被锦衣卫拦着安排到了临近的座位,桌上美食佳肴,当真没有慢怠。
申错人坐在最里头,两排安着的都是些正在狂乱饮酒,手舞足蹈的家伙,凑近一看,却都
是些果酒,倒是颇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了。
两边更加往后的人都隐没在大殿的帷幕之后,尽皆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是但看表面模样,倒还真像是个欢快的送别宴会,就差他这一剑客舞上一曲送行。
王裕手抵着剑柄,表情严肃地路过,暗地里平等地嫌弃每一个酒鬼。
申错桌边倒了好几个人,正一脸安详地陷入美好的梦乡,也不只是敬酒敬出来的,还是什么昨日失眠失的,导致随地大小睡。
但也有可能,与他是半个同行。
王裕猜测道。
“你来了。”申错放下手中木偶,微微笑道。
“应你,之邀。”剑客冷着脸道。
“吃了吗?没吃过在我这儿对付两口?”
明明是独揽大权,威压南朝的国师,申错面上却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剑客摇了摇头,他不拔剑不说话的时候,偶有人能从中看出几分乖巧。
这两位倒是有些微妙的相似与不似之处。
殿中所有人的呼吸声不由放轻,或是明显,或是隐晦的目光都无法离开殿中的焦点。
身长玉立,挺拔如竹的剑客身前,盘腿而坐的国师表情仍是温润的:“小友,仍对世界的真相感兴趣吗?”
王裕点点头,不由追忆起当时中州皇帝在他耳边诉说的话语。
“从哪,认识我?”王裕一字一顿的问道。
申错笑意渐深,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下一秒可能就会打斗起来的当下,他居然慢悠悠道:“这就要听我讲一个故事了,一个不算长,不算短,但是很是细思极恐的故事。”
剑客微微抬眼。
“故事的开始,是我的前世,是一个程序员,每日加班到深夜,一头秀发每日都面临着艰巨的考验。”
同乡们都对申错这段经历很熟悉,纷纷会心一笑,反倒外乡人们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呆的那个项目组,是公司的核心项目,项目名字叫做「前夜」,嗯……让我想想该怎么用你们的话描述,多少有点为难我了,真的没多少文学细胞。”
申错皱着脸冥思苦想,终于道:“木偶戏!对!如同木偶戏,你站在外面操控着木偶的行动,如同你本人进入木偶戏中,你能从中看见木偶戏的开端,发展和结束,你能随意拉动进度条,观看这个世界,毫不夸张,这个世界就是你的舞台,你既是戏中人,也是戏外的编纂者。”
有人突然惊呼:“咱们穿游戏里了?”
申错顿了顿,没理会突然打岔的同乡:“不过在你意识到你身处一个一览无遗的世界之前,你的面前只会摆放着一面……”
王裕微微挑眉:“镜子?”
申错短暂而轻快地笑了一声:“你只能从镜子外看见你自己,意识不到镜子的背后有多么恢弘的世界,那面镜子就像是局限自我认知的工具,将你约束在条条框框之中,为一些不必要的事物而挣扎。”
“比如人命,比如生死,比如真实,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东西,这里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是有无机制的数字构成的游戏世界,当你打破意识到这一切之时,整个世界都会在你的面前豁然开朗!”
大殿内的人不禁喃喃自语。
“这里的一切都是一串数据?你疯了吧?”
王裕歪了歪头,评价道:“你也,有病。”
他的耳边,他的癔症正疯狂肯定申错的话,王裕晃了晃头。
申错闷笑:“不,是有些人雾里看花,满眼迷障,小友,我从一开始就对你说过,这个世界拥有既定的命运,命中注定这座宏伟的玉京会失落在迷雾之中,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借势而为。”
“既然如此,废物利用,让我回家又有何不可?”
王裕上前一步:“要我来,做甚?”
申错沉默片刻,当他沉默的时候,他的双眼内就仿佛燃着平静的火:“你有拯救者的灵魂。”
“哗啦——”
王裕突然看见申错的瞳孔一缩。
他猛然抽出了剑。
一道血花从空中滑过。
刻刀落在地上!
一道数字锢环迸发,猛然缠上金刚石的脖颈,巨大的冲击让他整个人被钉在墙壁之上!他咳出了一口绿色的汁液!
一些人从阴影之中拍案而起。
“端云——”
申错眼中滑过无数0与1的字符。
伴随着十几声哀呼,十几个人被突然涌现出来的数字狂潮淹没!
变故都在瞬息之间发生,其他人甚至未反应过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绿色的汁液顺着墙角的装饰汩汩流下,积成一滩水泊。
迟来的惊呼咽进嘴中。
申错面容紧绷,手按住被割破了的喉咙,鲜血压抑不住地从指缝之处挤出。
申错不是木偶做的人,他是肉体凡胎,他很显然会死。
但他此刻却并没有关注自己的区区致命伤。
“花佗,你还活着?”
王裕背脊一僵,他猛然扭头。
只见大殿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笑盈盈地抱着胸。
王裕不禁皱起了眉。
“不活着怎么能看见这一幕?”花佗鼓起了掌:“当真精彩纷呈!”
***
“什么情况啊!”不少人在暗地里问。
大多数人面瞧面皆是一脸懵然的状态。
先是老大申错召集所有同乡集聚大殿,只等待阵法启动,献祭仪式开始。
连日来反对派的折腾失败只能表明一件事情。
你老大还是你老大,那个以一己之力稳定整个南朝,甚至能够建立锦衣卫的人。
他永远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水瓶座他们自然明白这一个道理,只是孤注一掷。
大家都是同乡,谁不知道谁。
唯
有沉默。
他们本以为反对派“不知好歹”的折腾就已经能够是最后了。
但是没想到今日仍有其他大事件。
一个“游戏穿”如同核弹一般扔在他们的头上让他们难以接受。
游戏?前夜?程序员?
这几个组合搭配只让人感受到一种荒谬。
那些日日夜夜与他们相处过的人是数据做出的程序?
他们一时间都难以反应过来。
巨大的不切实际感笼罩在他们的头上。
那些陪伴他们度过了无数岁月的人,那些乡里乡亲,那些锦衣卫,那些邻居猫狗,都只是一串冰冷的数据?
到底是申错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那将是多么的工程,能将这个世界所有人的悲欢离合建立在数据之上,当成无价值之物。
申错,疯了吧?
他们也疯了吧?
他们是不是早已在穿越之时都已经疯了彻底?
冷颤,痛苦,迷惘。
是啊,到底哪个穿越者在死去之后还能借助木偶人复活?
记忆之中,申错含笑的双眸仿佛闪着光,他将他们从死亡的阴影之中捞出,在他们仍为死亡无意识地发颤之际,他温热的双手握住他们的手,微微靠近,亲昵地对所有人说道:“去吧,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当回家之日来临之时,你必将带着快乐与幸福离开。”
没有人不认为他是一个善良到恐怖的人,不论他对诡异世界的其他人如何,他对同乡从来都是掏心掏肺。
他永远都挡在所有同乡的面前。
谁能想到,他从一开始就是疯的。
在情绪到达极点之际。
向来最以申错为首的金刚石突兀反水,连带着不少中立派的人悍然跳反。
一柄刻刀斜割开申错喉咙。
所有人都反应不及之际,就被申错直接镇压。
而接下来花佗的出现更是让人难以置信!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花佗和白糖糕早在狐鬼之时不幸被杀,木偶人还在申错手中,他暂时没有复活他们的想法。
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花佗在玉京之中同样具有不小的声望,毕竟医者的优势就在于此。
这许是让申错不愿节外生枝,是以在狐鬼一事之中暗中推波助澜,将花佗连带着赠品白糖糕杀死。
那花佗又是为何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
相比于观众对此剑拔弩张的猜测。
这二人见面的状况却相当友好。
申错震惊一瞬后就平静了下来,捡了块擦木偶人的布试图包扎一二。
花佗笑嘻嘻地走到王裕身边,伸手射出一颗丸状的药丸,多少有点亢奋道:“还以为你真会被单杀呢。”
申错一口吞下丹丸,鲜血渐渐止住。
这下谁都看得出来这二位本就有一段首尾,衬得不少方才发难的人脸都在变绿,也不
知是代码衬得还是什么搞得。
金刚石这下是彻底没了翩翩风度,衣襟处淌了大块大块的绿渍,活像是中毒,他的情绪却非常平和,颇有一种癫完后万物不放心上的随和:“你们什么关系?”
同样被锁在地上的水瓶座淡声接道:“很明显是狼狈为奸的关系,他们还一唱一和在钓鱼呢。”
“是的,还钓到我这一头蠢鱼。”金刚石默默接了一句自嘲。
“哎!你们可不能这么说!你可帮我我们大忙了!”花佗意味深长道。
“你和申错是一伙儿的?”水瓶座问道。
“也不算,我只是清楚他要做什么,稍微帮了两把,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花佗兴奋起来:“因为仪式需要一场‘突如其来’的背叛,你们的存在恰到好处,只要进行适当的引导,就能够获得仪式所需要的一项祭品。”
众人一愣。
这一场背叛都是被预谋好的吗?
一种沉甸甸的思绪压在所有人的心头,所有人不由生出了绝望的情绪。
花佗却突然笑出了声:“背叛是早就准备好的,仪式的目的自然也不是回家。”
申错起身,衣摆扫落。
众人心神一惊。
不是“回家”?那是什么?
“前夜的主线剧情之中,天灯节前后,会有一个煽泪的大剧情,天外来客觊觎世界本源,靠蛊惑南朝教派,设立祭坛,意图神降,到时候后,整个玉京的人都要死,不,不止整个玉京,是整个南朝都会瞬间被夷为平地。”
申错望着殿下无数茫然的人群,镇定地诉说着,他就定定地站在原地,皆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为他口中的话语牵动心神。
“除非举行阻止神降的仪式,这需要很多灵物做引,我做了十几年的准备,直到今日才完成。”
“这个仪式需要一场突如其来的背叛,一个自由失序,打破规则的灵魂,辅以数以千计的天材灵宝。”
无数0与1正在申错手下齐聚。
他的眼睛与从始至终保持沉默的王裕相对,话说到这里。
申错口中自由失序,打破规则的灵魂,非常明显指得就是王裕!
***
——“他不在对你说谎。”
癔症再次开口了。
王裕微微抬眼。
周遭瞬间一片寂静,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呼吸声。
水瓶座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又在说谎?”
申错沉默地摇了摇头。
“这是剧情里唯一指定的,能够救世的方法。”
王裕的手搭在了剑柄之上。
无数双眼睛暗暗落在了王裕身上。
“小友,选择就摆在你的面前。”
申错扬手。
一道一道光如同游鱼一般从申错的衣摆间跳跃出,咻得一声钻进玉石建造的地板之上。
伴随着非常轻微
的撕裂声,有什么东西如同外壳一般被剥落,露出内里金色的芯。
殿中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一道巨大的沟壑。
仿若地动山摇一般,游鱼义无反顾地填进裂缝之中,无数细微的纹路从那道巨大的裂缝处攀爬生长。
那些四射的光如同具有生命一般将整个大殿照亮。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当初面对狐鬼的那个问题。
“我亲爱的弟弟,选择就在你的面前,是生是死,万千生命皆在你的一念之间,”花佗的脸被光照得轮廓分明,他疼惜地皱起眉头道:“其实你……或许能够有别的办法……”
王裕深深看了一眼花佗。
耳边的声音从始至终似乎没有停止,那个古怪的癔症在他脑内重复道:“他没有对你说谎!”
无数数字组成的屏障将王裕和花佗团团围困。
阻挡开终于反应过来的穿越者们,有些人试图扑上前阻止,有些人坚定地团结在了申错的身后。
玉京巨大的影子此刻如同具有生命一般涌动,扑在所有人的心头。
王裕低头瞧了眼手中的惊春。
那个没有脸的木偶人还藏在他的怀中,安静地陪伴着他。
宝剑发出一声哀鸣。
他的确思考过这个问题。
若是将无数人的生命绑在天平之上,他该如何抉择?
那日,狐鬼将生命绑在选择的两边。
这日,申错将他与生命绑在两端。
前一次他会去思考该如何抉择。
这一次却不需要去花费太多的时间。
若是仪式需要献祭,他会先献祭掉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知道,他愿意。
王裕的思绪万千不过一瞬。
他与申错沉静的眼眸对上。
剑客握住了手上的剑柄。
“……”
时间正在放慢。
对面人的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敛进深黑色的眼眸之中瞧不见任何情绪,只能瞧见他镇定如山岳般的冷静。
屏障外,各种各样古怪的手段伴随着怒骂而频飞,无数光点在极其强劲的气浪冲刷之下破碎。
一切动乱与混乱拉开了仪式的序幕。
金色的法阵越攀越高,整座宫殿剥去灰蒙蒙的外壳,此刻整座金殿都在法阵的符文之下消融。
数字如同搭积木一样在攀升。
“叮——”
惊春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
记忆回到初见之刻。
摇晃的灯笼之下,男人温雅的轮廓在阴影之间模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和。
或许也就只有那一眼的申错是最真实的。
夜风带来疲倦的睡意,混杂着人世间的嘈杂显得极为寻常。
“你有一个拯救者的灵魂。”
这句判语明明是对燕游的评判,冥冥之中或许也同样能应验到他的头上。
王裕微
微吐了一口浊气。
惊春的剑他向来使出寒冬般的冷冽。
可这一次,或许是心性之上的变更。
他出手的剑光竟柔得不成模样,如同一汪含情的春水,一时意动生怕惊扰春风。
他的确有着一个拯救他人的愿望。
或许他的确有着拯救者的灵魂。
在这道能够活万人的选择题上。
所有人都能预判出他的答案。
但前提是……没有人在骗他!
一抹极艳的剑光携带着无数字符,如一道长虹贯日,直冲进身旁人的胸膛!
“——”
“——”
“你们——”
花佗愣住,一抹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滑落,他露出不解委屈的意外神色,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
可迎面而来的却是无数道极其优美震撼的剑光,身后是不断收缩压迫的数据墙壁。
王裕生怕他不死,选择再次上前补上数刀。
“叮——”
一阵剧烈的耳鸣在王裕耳畔爆炸,鲜血瞬间染红少年半边脸颊,可却丝毫搅扰不了剑客手中无匹的剑光直冲而来。
杀意之下。
花佗受伤的表情一顿。
仿佛如同接触不良的电器一般,脸上的肌肉或许已经接收到了变更的指令,此刻却只能维持在上一个悲痛的表情里,显得格外诡谲。
“哎呀,好像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剑客耳畔,有什么东西亦发出了一声格外尖锐的嬉笑。
“嘻嘻嘻——”
“他发现了!他们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