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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淞君沉默地环顾四周。
里面的庭院山水精巧异常,空气之中甚至还弥漫着香味,还能想象出庭院中人曾经付情山水之景。
院中的房低矮,房梁压得很低,比起住人用的屋子,更多的,却更像是吊起腊肉的风干架。
里面没有人,没有什么血腥的场面,决明一只手抓住了楚淞君的手,另一只手则拽着一张轻薄的纸人。
小灵扬起鹦鹉头:“英雄!咱们阻止了一项灾难!灾难!”
鹦鹉叽叽喳喳的样子着实有点扰人,整个空气之中就只剩下鹦鹉尖锐的鸟叫声。
揭开纸人,上面并没有记录任何有关血腥的场景,但纸人身上这一段是十足空白的。
这空白已经说明了什么。
此处已经人去楼空。
靠着楚淞君对谢静和的了解,他细心又足够理性。
里头的人估计已经都死了,玩得正是死无对证的好把戏。
他终究来晚一步。
而晚来一步的代价沉重的让他难以忍受。
小灵还在好奇:“英雄,咱们突然来这院子里是做什么的?”
他的双翅交叉比着警惕的姿势:“是有敌人么!是有敌人么?本神保护你!”
楚淞君沉默许久,转身合上了门。
“他已经逃走了。”
楚淞君转头冲出桐花巷,边因运动而干咳着,边跑到了谢氏宅邸门口附近,他正要上前,却突然一顿。
他原本想要来寻谢静和,让谢静和给他解释清楚,但谢静和能解释的清楚吗?
谢氏家宅之中同样藏着镇物,楚淞君无法狠心折损厉鬼,同样他也清楚,他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谢氏在读书人失踪之中的行为,甚至不知他们已经被转移去了哪里,无证据搜寻谢氏,堪称无稽之谈,可如若有证据,他便能做到吗?
谢氏只是雇佣了那些读书人,他们大发慈悲给予这些人工作,更别说他们甚至体面地给予了契书,谢氏已经仁至义尽,还要被无端揣测,是非颠倒,黑白错乱,身为西京顶端世家的琅寰谢氏,想搞这些小动作堪称易如反掌。
世家在西京便是如此一手遮天。
情绪上头的楚淞君终于冷静下来。
他不能进去,一旦他进去反而打草惊蛇,面对庞然大物,如果无法做到一击致命,那么便给予了他们逃蹿的时间与空间。
只是楚淞君心中的失望却越垒越深,无力改变现实的失落也越来越深。
他在谢氏周边呆到日落,等到夕阳西下,小灵小心翼翼地问他今日在哪休息,楚淞君才惊觉自己已经在外面呆了足够长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徘徊,瞧见楚淞君的身形,王佑鱼连忙上前,眼睛里是少许急切:“公子!咱们是不是该回家了?家中来信催了!”
鹦鹉有些遗憾地扑棱了下翅膀,咂摸着“回家”这个词,不禁意动:“英雄,我能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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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灵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要想厉害的楚淞君成为自己的信徒,他觉得从对方家庭内部打入也是一种不错的手法。
但楚淞君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先不说小灵陡然知道自己就是个世家人会是什么反应,就说家中四处都是镇物,防得就是小灵这种恶鬼,小灵进去怕是被擦一下边都容易死掉,最好还是别去比较好。
小灵试图撒娇,但还是极不甘心地被婴鬼扯住双翅带走了,凄厉的鸟叫声惊起桐花巷内几家住户。
楚淞君带着王佑鱼上了停在隐蔽处的马车。
望着桐花巷内漫天的纸人,楚淞君放了窗布,端坐于马车之上。
楚淞君还没有忘记小灵给予他的情报,他的大伯楚秉天,身边有恶鬼庇佑,甚至能够驱役恶鬼。
过去一叶障目,整个豫章楚氏的善意朝他扑面而来,大家族的热情,小家庭的热情,都如同天边落下的细雨,不知何时而来,但却偏爱地落在他的身上。
楚秉天曾称呼他为“楚氏希望”,但仔细想一想,在他受祠堂先祖火烧认可之前,楚秉天却依然笃定非常。
他的大伯,楚秉天,标准的世家骄子,头向来高高抬起,不往低处瞧,他表面上温文尔雅,内里却是十足的高傲而自信,更伴有全族奉养而出的控制欲出类拔萃,少年他是楚氏继承人,是世家领头羊,有人或许看不惯他,但是却无法与他抗衡,只能被他所安排,哪怕是楚氏渐衰的当下,楚秉天同样是西京顶级圈层的人之一。
楚秉天先前唯一值得诟病的,也就只有他的后嗣艰难,在过继了楚淞君后,连这个短板似乎也被弥补,堪称真正的完美。
楚秉天是云端上的人,他从没有意识向下看,哪怕当着大理寺寺卿,却仍然只是将破案当作工具,甚至能够将真相当作交易的手段。
楚淞君能够认清,在过去,他一直以为是亲情,才让楚秉天愿意跑到已经被逐出家族的弟弟家中,抱养孩子,甚至不惜将他吹成神童。
但如今若是破开那层障目的亲情,在他未被祠堂认可之前,楚淞君又是凭借什么进入高高在上的楚秉天眼中呢?
楚淞君有了一个令他齿冷的猜测。
若是楚秉天能够役使恶鬼,那么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他是否看见了,藏在他影子里的大郎呢?
若是楚秉天能够役使恶鬼,那么他见到自己爆发,父母鬼攻击周围人时,他是因为亲情才决定视而不见,还是因为……他年仅几岁,便能驱役恶鬼呢?
他大呼自己是“天才”,“神童”之时,想得究竟是什么?
楚秉天温情的一面,执意称呼他自己为“为父”的一面,深夜办公回家,为他盖被的一面,鼓励欣赏喜爱的一面……皆在楚淞君的脑海之中交织错乱。
楚淞君闭上了眼。
马车停下。
楚秉天带着夫人郑元瑛在门口等待,见楚淞
()君瘦削的身影从车上下来,郑元瑛连忙心疼地握住楚淞君的手:“淞儿,大理寺忙么,怎么就两天的功夫就瘦了?快!快把大衣披上,手是冷着的。”
“佑鱼也是,怎么不注意着点公子的身体,公子身体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
门口大门的灯笼点了起来,红彤彤的,光亮亮的,这是一盏等着他归家的灯。
楚秉天也拥过楚淞君的肩:“夫人!这才哪到哪,我儿要接手大理寺便是要经历这一遭的!慈母多败儿!”
郑元瑛瞪楚秉天一眼:“你这老东西还没死呢!怎么就不能帮淞儿分担一二了!淞儿还小!就你非要他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刑狱案子!母亲近来都说,好久没见到淞君了!”
楚秉天讪讪不言:“先去吃饭吧。”
楚老太太拄着拐杖冷哼:“他是已经不把我这个母亲的意见放在心里了!”
王太医在一边捋着胡须赞同郑元瑛的话:“淞君年纪小,最好别见太多血气,更别熬夜!”
楚淞君听着王太医的训,掌心突然一凉,低头看去。
那是身着浅蓝色衣裳的童子,两颊的脸蛋红彤彤的,甚至掉着点粉,楚承鸿高高兴兴地拉住了楚淞君的手,他还是死去时候的年龄,楚承鸿维持着这一副身躯,看着楚淞君长大。
楚承鸿快活地笑道:“弟弟!你这几天没在家中住!可寂寞死我了!今天咱们必须玩个痛快!”
楚淞君嘴角缓缓弯起,兀得,他却慢慢扭过了头,看向拥住他往前走的楚秉天,楚秉天正絮叨着之后的安排,侧脸上能够看出岁月的痕迹,但仍然十足的意气风发。
楚淞君的心中浮现一个疑问。
楚秉天看得见近在迟尺的楚承鸿吗?
楚淞君又忍不住低下头看楚承鸿。
兄长他一点一点看着自己代替他,又是什么心情呢?兄长他知道大伯看得见他吗?
明明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楚淞君本已经安定归港的心,却突然漂泊了起来,他很清楚他在畏惧。
第一次……畏惧知道真相。
***
是夜。
楚淞君坐在床上与楚承鸿玩飞行棋。
一切都和过往一样,大郎笑着趴在床沿,决明在影子里冒了对眼睛出来,楚承鸿皱着眉头,拿着骰子骰出大成功。
突然,楚淞君听见楚承鸿说话:“弟弟,你不开心吗?因为什么呢?”
楚淞君回过神,只见楚承鸿对照着骰子上的六点点数,将自己的飞机从营地之中放了出来,他双手托着腮,关切地看向楚淞君。
楚淞君嘴唇张合片刻,一时间竟找不出能够说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楚承鸿是一只奇怪的鬼,身上并没有阴气存在,原本楚淞君以为只是特殊的例子,但是将情境放在当下,却显得十足古怪,楚承鸿身上没有阴气,是因为楚秉天做了什么吗?
楚淞君正想开口,一低头却对上楚承鸿的眼神。
楚承
鸿死在十岁左右,放在楚淞君的第一世,还只是个每天都在烦恼作业考试的年纪,活泼而天真,楚承鸿也确实如楚淞君的印象,向来偏爱玩闹,整日精力充沛,热爱冒险,虽然楚承鸿是他的兄长,但楚淞君却始终把他当作弟弟。
楚淞君从来没在楚承鸿的眼睛里,看见过这种……成熟的眼神。
楚承鸿微凉的手压在了楚淞君的手上,那双眼睛里除了成熟,缓缓泛上来些许感同身受:“弟弟,你很辛苦吧,继承楚氏。”
楚淞君一愣,楚承鸿絮絮叨叨道:“我以前也忧愁自己不够优秀,老实说,死掉的那一天,变成鬼后反而很轻松,我已经不必担负起楚氏的荣耀了。”
“哥哥,你……”楚淞君喃喃道。
楚承鸿在床榻上盘起腿:“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我逐渐明白自己有多么自私,楚氏的未来摇摇欲坠,所以你出现的时候,我很高兴,从第一天见到你开始,我就清楚,你就是最好的继承人,因为从没有谁能够如你一般,如此,具有天赋。”
楚承鸿与楚淞君对视,两颊上两团殷红的腮红稍显滑稽,但他本鬼却是前所未有的成熟与严肃:“我忘记了曾经的我是那般苦恼的模样,只是满心以为比起没天赋的自己,有天赋的你便从不会苦恼,弟弟,对不起,我太想当然了。”
兄长他以为自己是在对继承楚氏感到压力吗?
老实说更多的,是因为他重新认识了一遍楚秉天,但仔细想想,如今他对楚氏的态度的确产生了矛盾。
楚淞君沉默许久,他看向楚承鸿,突然问道:“你会讨厌我的出现吗?”
楚承鸿一愣,许久之后,他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却摇了摇头,他真诚地笑道:“一开始我也很害怕,很害怕你的取代,所以讨厌了你,但是之后,我却一直在庆幸你能够出现,因为独自一个人徘徊在家中的日子太过寂寞,太过彷徨,太过孤独……”
“直到你的眼睛里出现了我,直到你记住了我,我就知道,我不必再惧怕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