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梅边没有马上回答男人的问题。
她仰着脸,尽管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苍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眼睛眨了两下,计梅边问:“你要它去做什么?”
还没等男人开口,旁边传来宝儿姑娘沙哑冰冷的声音:“你的命是我捡的。”
这句话不是在提醒计梅边两人之前的恩情问题,而是在宣告计梅边心脏的归属权。
计梅边生命中头回遇到这样离奇的事,也头回听到这么稀奇的对话,最稀奇的是她居然听懂了。
男人却根本不搭理宝儿姑娘,只用他那双深邃的眉眼望着计梅边,声音好听的都能催眠。
“我想用你的心脏唤醒一个重要的神灵。”
计梅边想了想,说:“我小时候,经常看见我娘对着祠堂里那尊神像叩拜,她想让神像保佑我平安长大。我从来没听说过,用心脏可以唤醒神灵。”
男人挑了下眉,好像若有所思:“你娘是这么同你说的?”
计梅边没回答男人的问题,她又看了眼宝儿姑娘,对男人说:“就算你想拿走我的心脏,可是它现在已经不归我了,你刚才也听见了,归她了。”
男人仰头大笑起来,伸出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计梅边的脸。
“小姑娘,你很有趣。现在我信了,你就是计姓女人生下的那个孩子。”
计梅边深呼一口气,用尽量不颤抖的那么厉害的声音说:“你要找的是个女子,我是男儿。”
这话是花枝大娘教她说的。
在之前的交谈中,她跟花枝大娘提起过清晨有人同她问路的事。
花枝大娘又摸出那个算盘敲打了一回,告诉她一定要隐瞒住她的女儿身份。
花枝大娘说连她都看不出她的性别,别人也看不出来。
计梅边说完这句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肯定比花枝大娘厉害。
那她跟这个男人撒谎,会不会是自己找死?
可是,她却隔着男人,无意间瞥到了花枝大娘鼓励并充满欣慰的目光。
计梅边的心里突然就有了底气。
她低下头,不再看眼前的男人,把忐忑小心翼翼隐藏在眼帘p;当你心里没底的时候就低下头,千万不要让对方看穿。
这是当年学习狩猎的时候,老猎户教给她同厉害的野兽狭路对峙时的心理战术。
她不晓得这招对人管不管用。
房间里陷入沉默。
男人在抉择。
计梅边低着头。
花枝大娘紧张地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宝儿姑娘被黑色气息束缚,闭着眼像在养神。
男人沉默的时间不长,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计梅边:“你是男还是女不重要,是姓计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即可。”
计梅边勐地抬起头:“可是计氏生的是个女孩子,我是个男孩子。所以,那个孩子不是我!”
男人笑起来,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会完全相信眼睛所见,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性别算什么,我只相信优秀的基因传承。这一点,你身上就有。”
说完,男人潇洒地转过身,披在他身上的黑色披风下摆抽在计梅边的脸上。
看似轻轻地拂过,但是计梅边的半边脸却一阵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用尽狠力扇了个耳光,身体重重跌向旁边。
男人这个看似不经意的行为,却像在惩罚计梅边的不老实。
“心且在你的腔子暂留几日,待我弄明白一些事再来取。”
说完,男人离开了房间。
男人前脚后面那条腿才跨出门槛,房间的门“砰!”地一声自己重重关上,差点磕着男人的后脚跟。
屋里只剩下三个女人。
花枝大娘立马温柔笑开,两步爬到计梅边的身边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一边揉一边夸。
“好孩子,真真儿地可人儿疼。大娘教你的全都记下啦,刚才表现也不错,回头大娘买沧浪城最好的凤记糖果子与你吃!”
“嘶——”
被花枝大娘揉到半边被抽肿的脸,计梅边疼地直抽冷气。
花枝大娘赶紧放开手,抱歉地仔细替计梅边查看脸上的伤,随即从眉间的花钿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咬破手指用血化开,轻轻地往计梅边脸上涂。
尽管是血,可是计梅边却没嗅到血的腥气,一股清澹的梅香在腮边萦绕,带着些微甜丝丝的清凉。
计梅边闻地有些走神。
她分不清是花枝大娘身上的气味还是那药丸的气味,不过这药却十分起效用,一涂上脸,那肿胀的地方就不疼了。
“还不想办法离开?”
旁边传来宝儿姑娘冰冷的提醒。
计梅边感激地看了眼花枝大娘,皱眉向宝儿姑娘道:“可是我们被关在这里,外面肯定有人看着,我不可能出去。”
“如果逃不出去那就去死,如果你没本事逃出去,我会找机会亲手杀了你。总之,你不能落在那个男人的手里!”
宝儿姑娘的表情就跟她说出口的话一样冰冷无情。
计梅边不知所措地绞着手指。
那个男人要她的心,宝儿姑娘为了守住她的心,不惜取她性命。
计梅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死路一条,有些沮丧。
花枝大娘看她低着头,缩着肩膀,有些心疼,温柔安抚:“好孩子,总归还能再想想辙。那人为啥要你的心?你知道吗?”
计梅边茫然摇头。
花枝大娘想了想,问:“会不会跟你认识的什么神仙老爷有关?要不你这会儿赶紧求一求,看看能不能搬来救兵。”
计梅边呆呆地想,她认识的最厉害的人,就是炎家商队那两位大首领了,别的再没了。
就在计梅边发呆的时候,她没注意,宝儿姑娘的目光不知痕迹地向她看过来。
她那对金色的豹童里,隐含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计梅边痛苦地挠头:“我就认识炎家商队的沉首领和毕首领,可是求他们也没用呀……”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房门被人自外面轻轻推开。
一把清晏晏的嗓音自门外传进来:“谁说没用?我这不是来了?”
三个人同时向门口看过去。
一只纤白的脚,踩着双明缎的珍珠绣鞋跨进门槛里。
紧接着进来一位身着红裳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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