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凡世间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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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在听到这句“月色真美”后，藤原雅大概愣了足有三秒钟的时间。

第一秒，她想：漱石这是在表白吗？等等,也太突然了吧！

第二秒，她想：不对，“月色真美”这话不是并非夏目漱石所说的吗？他从哪儿听来的？

第三秒，她想：哦,我以前说过来着，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往深处想，而仅仅只是在重复吗？

头脑风暴结束，藤原雅眨了眨眼睛,淡定的回道：

“嗯，是啊，今晚月亮还是圆月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往外看去。

天上的明月静静的挂在那里，如同一张大饼，不言也不语。

上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月亮，那还是在上一次。

漱石也跟着抬起头来往天上看。

猫不像狼一样,有着对月嚎叫的习惯，但他也绝不讨厌月亮。

月亮啊,比起太阳来说要温和太多,月光照在身上也凉凉的,如同静谧的死。

但他所喜欢的人，那么光亮灿烂,就如同太阳一般。

那种蓬勃的生命力，于她的身上展现出来，就像是阳光一样的灼目耀眼。

“那……要不要现在去海边呢。”

他轻声说道。

三花猫的耳朵抖了抖,喉结则因为紧张的吞咽而上下滚动了一下。

“休息的也差不多了，还有——”

他垂下头来看向她，灿金色的眼睛中倒映出火光，“你并不喜欢新人类，对吧？”

“……”

藤原雅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身旁燃烧的火堆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她太久没有说话，引得他有些紧张，身后的尾巴打来去的，心脏也跳得变快了些。

会被拒绝吗？

他的心头刚刚升上了一层阴云，便听见她起身站起来所发出来的，哗啦哗啦的衣服响动声。

奶牛猫白色尖尖的尾巴，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而尾巴的主人，站在月光透过来的洞口，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说道：

“愣着干嘛，走啊，再不走不等你了哦。”

……是了，她一直都是这种动作比想法要快一步的性格。

他没忍住的，嘴角往上翘了一下，也跟着站起身来，回道：

“这就来！”

但正如藤原雅所说的，追不上来就不等他，她还真就那么干了。

——“呦吼吼吼吼！”

她抓着两根粗壮的藤蔓，从这棵树上荡到那棵树上，并且发出了猿猴似的叫声。

而等到她在树林中穿梭，最后以一个利落的前滚翻（？）落地后，这种奇怪的声音才堪堪止住。

在她身后，一路跑过来的漱石，已经看上去累得说不出来话了。

感谢夜间行进，本来已经够累的了，要是再加上阳光的炙烤，那就更完蛋了……

“呼——呼

——”

他扶着自己的膝盖，看着从藤蔓上以一个抛物线姿势落地的藤原雅，用手擦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汗水，“你——”

却又一次的被她给打断了。

“夏目漱石。”

他的人类，双手背在身后，扎成了马尾的长发伴随着她的动作而左右晃动着，背对着他说道：

“看啊，那就是海。”

海？

那种东西，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啊。

他的心脏伴随着她所吐出来的那个名字，猛地颤了一下。

然而表面上，他却只能什么都不显出来，顺着她的视线也往那里看过去——

夜晚的海面，是近似于黑的深蓝，却在明黄色的月光照耀下染上了一片金光。

如此的……绮丽。

藤原雅三下五除二地蹬掉自己脚上的鞋，将脚踩进松软的细沙中，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

夜晚的风有些微微的凉，带着海水的潮湿气铺洒在脸上，如同一场毛毛雨。

她身上刚刚因为运动所出的汗，也被那海风给吹干了，有种说不出来的舒适感。

她张开双臂，慢慢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进那片蓝色的海中，感受着水流划过小腿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了，高中时候所上的那节美术课。

老师让他们随意发挥，画出自己眼中最美的景色。

除了未来志愿美大的学生，其他的学生们基本上都是随便画画，没有多么认真。

她也是这样，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凡事都认真而为的性格，让她在路过一些建筑的时候会拍下照片做参考。

最美的景色？

这种说法本来就很主观，对于她而言最美的景色，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不值一提。

那既然如此，不如就去看看大画家们的作品来找找经验吧！

她找了很多知名画家的风景画来看，却始终没有抓住那种‘最美’的感觉。

可她上课学习之余，还要忙着打工赚生活费，留给这件事的时间本就不会太多。

所以，最后虽然不太满意，她还是交了作业。

而等到所有同学的作业一起被裱在墙上展出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幅蓝色的画。

画面整体的感觉很通透，说不上来是天空的蓝色，还是大海的蓝色，朦朦胧胧的照在被不成熟的笔触画的歪歪曲曲的城市上。

在那幅画的旁边，是她搜集了各种资料，严谨画出来的每个线条都很板正的建筑画。

而就是这张严格来说根本算不上‘画’的话，在老师的那里却拿到了最佳的分数。

画出这幅画的同学说，这是涩谷的清晨，是蓝色的涩谷，是他在路过那时看到后有感画下来的。

而之所以这么画，是因为有人跟他说过：

【如果喜欢的话，不管是苹果还是兔子，都可以画成蓝色的。】

她很喜欢那幅画，站在画前看了

很久，久到老师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道：

“藤原同学的画也很好呢。”

“只是，下次再画的时候，不按照那些严苛的作画技巧进行‘完美的作画’试试看呢？”

“再更多的，倾注一些你的个人情感进画里吧，即使不那么完美也是可以的。”

“毕竟，艺术就是在表现人的内心，不是吗？”

表现内心啊……现在想来，大人的智慧真是不得不信。

文学作品和画一样，要是不倾注感情，仅仅只是往上套公式一样的写作，那她能成功真是有鬼了。

她所缺少的，或许正是那一点点的，随心所欲。

“阿紫。”

跟着她一起踏入这片海的漱石，在她的身后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

她转过身来去看他，发现他的表情看上去前所未有的认真。

对于认真的人，要予以同等的认真。

她停下自己用脚扑腾水的动作，安静的等着他说话。

“我……”

但他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握紧拳头，低下头去。

该说些什么好呢。

该说他喜欢她这件事吗。

该说陨石相关的那件事吗。

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好逊，明明是他先叫住她的，结果想要说些什么，都说不清楚……

“说话的时候，要用眼睛直视对方的眼睛，嘛，虽然这在你们猫人的规矩里是挑衅就是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一双冰凉凉的手捧了起来，然后便望进了两只璀璨的星星中。

“对不起，当时的我骗了你，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指导猫的。”

她平静的说道。

喜欢……好喜欢。

而他的鼻子一酸，眼泪几乎要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却被他给憋了回去。

“阿紫，假如有一天猫人和鼠人真的和平了，你想要做什么呢？”

他问道。

“做什么？那么遥远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她被他的问题给打了个措手不及，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回道：

“或许会去旅游？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过去人类所走过的痕迹那样。”

“是吗，那真是个不得了的愿望啊。”

他还想说什么，就听见沙滩的方向传来了一道呼唤声，“喂——阿紫大人，我们来了！”

——是被他同伴的猫人带出来的鼠人，正在大喊着的则是藤原雅最熟悉的阿弥。

与此同时，太阳慢慢的跃出了海平面，让天空也染上了一层鱼肚白。

“哦！我马上过来！”

藤原雅下意识地放下刚刚还贴在漱石脸上的手，想要往那个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她手刚放下的瞬间，她的手就又被人握在了手中。

“怎么了

……？”

她回过头来，却在看清了面前的情况时，瞳孔紧缩了一下。

只见，刚刚还好好的站在她面前的漱石，此时的身体已经逐渐趋近于透明，海水没过的小腿处已然化成了光粒。

而在升起的太阳前，他脸上的表情竟然无限趋近于平静。

“我说过，我是夏目漱石用陨石力量做出来的备份，是他一半的灵魂。”

“不要惊讶，这是代表着我即将要回到原来的身体了。”

一边说着，他的脸上一边露出了个浅浅的笑来，说道：

“嘛，不过我什么时候选择回归都可以，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做，只是我的一点私心而已。”

“……私心？”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害怕惊扰了落在枝叶上的萤火虫一样的轻。

“对，私心。”

光点蔓延到了躯干的位置，漱石对着她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和阿紫一起看到海的是我，而并不是别人，这就是我的私心。”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是那个代表友情的礼节。

“月亮很好看，海很好看，山上的树也很好看……你最好看。”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仅仅只是漱石，而非他人。”

“阿紫，谢谢你愿意陪我一起来看海。”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而在那阳光的照耀下，漱石所仅剩下的身体，便只有头部了。

他脸上带着笑，有些不舍的说道：

“不要忘记我呀，阿紫。”

“我喜欢……”

还未说完，他那仅剩的部分，也崩成了光粒，在耀眼的阳光下彻底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坐在办公室椅子上的夏目睁开了眼睛。

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夏目漱石】了。

他看向窗外升起的太阳，嘴边挑起了一抹笑，摇了摇头。

“凡世间安乐，皆经由困苦所得。此话真是诚不欺我啊。”*

……

【目标：引导夏目漱石说出定格台词“——，——”已完成】

【已获得奖励：异能力·我是猫碎片x1】

而摆放在桌子上的书，无风自动的书写着篇章：

【……

我坐在桌前，感受着胸口前所涌动着的，既属于我又不属于我的情绪，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私心？

那确实是私心啊。

死让他一半的灵魂去往她的身边，永恒之死等于永恒之爱。

明知道她会因此而难过，却还是想要让她永远记住他，这怎么不算私心呢？

这简直算得上是在炫耀了。

该说真不愧是‘我’吗？

一样的狡猾，不可小觑。

过分的家伙。

那么属于我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不可否认，本以为会并不在意的我，确确实实的产生了——名为‘嫉妒’的情绪。

我在嫉妒着‘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