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微笑道:“有娘这话,往后我和宁哥儿也就敢多带东西过去了。”
小瞎子眼睛都微微瞪大了,这算不算“蹬鼻子上脸”?
李桂兰笑意瞬间僵在脸上,不敢再说客气的话了,生怕萧寒锦再给她出其不意的来一击。
萧寒锦视线匆匆略过那些婶子们,微微一笑,没再多说其他,牵着小瞎子便回了自家院子里。
“娘她们在外面说话,恐怕嫂嫂那里也不舒服,婴孩儿现在最听不得动静的。”小瞎子不禁有些着急。
“娘是故意的,在给大嫂脸色看。”萧寒锦轻声说,“大嫂自觉生了女儿没面和娘置气,就只能忍着。”
“就只能忍着吗?”小瞎子有些恍惚,“不管怎么说都是刚生产过,娘也是生产过的人,为什么不能体谅嫂嫂?”
萧寒锦偏头看他,语气十分冷漠:“大嫂生了女儿,你不是也知道吗?”
小瞎子瞬间愣在原地,他试图反驳,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分明、分明女儿也是萧家的孩子,分明刚生产过的身体最虚弱,怎么能这样?
他直觉事情不该是这样,但他今天被萧寒锦的话困扰着,竟是想不通自己所有的想法。
他一边觉得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一边又觉得生女儿不该遭此对待。
他觉得嫁人和离都是听天命,又觉得生哥儿不该承受那种非人虐待。
“二寒,我觉得不对劲。”他轻声说着,伸手去摸对方,只碰到了略带体温的衣裳,换做平时,他肯定会牵住自己。
萧寒锦音色淡漠:“如何不对?你既觉得他生儿子就能改变现状,那就等陈勇放出来,等陈生的儿子生出来再说其他吧。”
小瞎子莫名觉得有些委屈,除去刚来萧家时,对方曾这样淡漠待他,这数月来,更是温柔和缓,眼下突然这样,他瞬间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二寒……”
“我在,是我矫枉过正,不该这样冷着你。”萧寒锦轻声叹息,捏捏他脸颊,“罢了,晚些时候咱们也去镇上看灯会,热闹热闹,如何?”
小瞎子连连点头:“去去!”
他如今才发觉,他还是怕萧寒锦。
即便对方对他温柔和缓,体贴入微,骨子里他还是怕,就和他怕被休弃一样。
中秋灯会是这里的习俗,且不说普通夫妻,就是未婚男女,也会在今日悄悄相会,天圣民风还算开放,只要不过分,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
傍晚便有不少人都去镇上了,从万渔村出发不少人,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格外显眼。
到镇上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街边也都挂上了灯笼,摆摊的商贩们也都出来了,倒是比赶集日要热闹的多。
“我们也该开铺子的,这一晚不知要赚多少银子。”小瞎子听着周围叫卖声突然感慨。
福锦串平时就恨不得一串都不剩,如果不是放久有些不新鲜,顾客们都是恨不得全都买光,平时也就罢了,来回就是那些客人,偶尔有新客买的也不多,可今日是中秋灯会,男男女女,长幼妇孺,都会舍得花铜板的!
如今他们来玩了,生意自然也就没得做了。
“赚银子每日都可以,但中秋灯会却是一年一次,相比之下,岂非出来玩更稀罕些?”萧寒锦紧紧攥着他的手,“你牵紧些,咱们也去买盏花灯瞧瞧。”
“好。”小瞎子立刻紧紧贴住他,白天还是黑夜对他来说,只有人多人少的感觉,这会其实并没有多害怕,但他愿意贴着。
萧寒锦没多想,干脆让他走前面,一只手和他牵着,另一只手揽着他后腰,在人海中穿梭。
灯会的卖头自然是花灯,小瞎子看不到,萧寒锦却能给他形容,灯笼模样的花灯此时是最普通不过的,也是最便宜的。
饶是萧寒锦见多识广,如今看到这些也不由得震撼,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在展示架上,有佛性莲花,有翱翔雄鹰,有弯尾锦鲤,有温和绵羊……
“所以你想要哪只?”萧寒锦笑问。
“花灯分明该用盏,你是读书人,叫人听见不好的。”小瞎子低声提醒他。
萧寒锦偏头在他耳畔低语:“它们活灵活现,可不就如动物一般?不过夫郎既然提醒,我会注意的。”
小瞎子瞬间感觉脸颊烧了起来,所以他这算是真的被承认了吧?
夫郎什么的,还是第一次从萧寒锦的口中听出认真的意味来。
小瞎子最后选了一只母鸡花灯,为了能让王秀莲也稍微宽心,也给她买了盏莲花的,温和如慈母,对她刚好合适。
原身瘦弱是一回事,但身高腿长,再加上萧寒锦这半年来有意操练,早就一身腱子肉,只是穿衣不显,但这会在人群中却极具优势,带着小瞎子穿来穿去。
此时的白石镇热闹且漂亮,小瞎子看不到,但能感受到,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争吵,只有欢声笑语。
他曾经最最期盼的热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萧寒锦带到面前。
“明年中秋,我们还能来看灯会吗?”
回程的马车上,小瞎子摸着漂亮花灯爱不释手,嘴里还在期盼询问着,期待着来年。
萧寒锦沉吟片刻,语气略有些沉重:“怕是不能。”
小瞎子瞬间急了:“明年便不带我了吗?我今日并没有买很多东西,回去也可将藏起来的荷包给你的!”
萧寒锦仰头轻笑,言语间也带着期待:“明年啊,我们大概要去陵阳县过中秋,我不愿意窝在小山村里。”
他得承认,看到了繁华一角,就总惦记着更美好的地方,即便不是奔着飞黄腾达去,也要赚银子去其他地方看看,不为其他,只为满足私欲。
他享受“一步步”的扎实感,只要肯抬脚,每一步都是向前。
“县城吗?”小瞎子微微瞪大眼睛,惊喜过后就是认真,“那我会好好在铺子里做事的,给你赚银子!”
“什么给我赚银子?家里银子都花到谁身上了?”
“那是你愿意的,我也有出力,不算白花,你不能凶我。”
“现在倒是能言善辩了,往后与人交谈也得这般中气十足才行。”
“我会跟你学的,变凶!”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说笑,萧寒锦笑过再扭头时,就发现车里的人已经睡着了,这一天都在坐马车,情绪又这样高涨,累也是应该的。
他打了个哈欠,睁睁眼将困意驱散,驱使马车往家里走。
已经入秋,夜里风有些凉,但刚才热闹过,身上的热意还未消散,这会一吹,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他将别人的热闹声都抛诸脑后,没有蝉鸣,没有虫叫,只有风吹林叶的窸窣和静谧。
在这条通往乡下的路上,他载着要过一生的人缓缓归家。
(正文完)
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