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到陵阳县这一年多时间,除去那些商户,他再不曾听过这般饱含恶意的话。
若是对着他也就算了,偏是对着江以宁。
“苏秀才,身为读书人,言行举止还是要得体些,否则若我将今日之事告诉县令,你猜你是否会因此遭到斥责?”萧寒锦唇边笑意不变,只是话中的威胁意味十足。
“萧东家!”苏妙玲连忙开口,面色苍白的看着他,眼底闪着乞求,“这事都是我们不好,我替兄长向你们道歉,还请萧东家不要计较我兄长无心之言。”
尽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苏折的话是否无心,但此时这般情况,他也只能这样说。
苏折面露难堪:“苏妙玲!你的脊梁骨便是这样软吗?你现在就跟我回去,以后再不许和他们有任何来往!”
苏妙玲完全可以不回,但她此时必须带苏折离开,认识这段时间,她对萧寒锦的脾性也算有些了解,若是任由兄长继续说下去,怕是整个苏家都要遭殃。
兄长的功名若是因此被撸,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他跟着苏折回去了,而那些书生们似乎也是觉得有失体面,纷纷告辞了。
萧寒锦揽住他,上下打量着:“没有受伤吧?”
“没有,他是读书人不会对我动手的,若只打嘴仗,他说不过我的。”江以宁还挺自豪的,二寒说了,只骂脏并没有任何攻击力,要知道别人的痛点在哪里。
只是他刚才那番话没有顾及苏妙玲,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生他的气。
他微微叹息,只是和朋友出来,那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也幸好铺子前的人都瞧得一清二楚,否则万一真传了什么流言,对他的名声不好,也多少会影响二寒。
听他这样说,萧寒锦稍稍放心,唇边的笑意也格外晃眼:“应该再找师傅教你两招,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便当机立断地抽对方嘴巴。”
江以宁瞬间瞪大双眼:“不、不好吧?”
“这有何不好,断不能轻纵那般三言两语就要毁人清誉的人。”萧寒锦说,“今日是看在他是苏妙玲兄长的份上罢了。”
“受累问一句,我能走了吗?”陆相容扯着嘴角露出微笑,表情却僵硬的没有任何笑意。
这对夫夫,怎么能三言两语间就打打杀杀的呢!
江以宁连忙看向他:“时辰差不多,我们该一起去吃饭了。”
陆相容连忙摆摆手,无奈笑道:“今日还是算了,我可不好打扰你们,这事还是留到下次,先告辞了。”
“好。”江以宁没再多留。
他转而看向萧寒锦:“你的事情都聊完了吗?两位兄长呢?”
萧寒锦轻笑:“就在对面的茶馆里,刚好瞧见你这里不对劲,我才过来,他们此时还在等着,我们过去吧。”
江以宁连连点头跟着他过去。
因着江以宁求情,再有苏妙玲这层关系在,萧寒锦并没有真的去告诉县令,请求对方斥责苏折。
毕竟他事后也曾打听过,苏折这人说好听便是宁折不弯,正对他的名字,说难听便是死板无趣,只会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怕是江以宁这小哥儿要招待他,叫他觉得有背自己曾学过的“纲常”,才说那些难听的话。
只是当街闹出这样的动静,还是书院秀才,到底被县令叫去训导了几句,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本是想着能在重阳前再好好聚一下,因着这件事苏妙玲被拘在府上不能出门,陆家也怕陆相容惹火上身,不许他乱跑,到头来重阳前都没有再见。
江以宁让下人去给他们府上带了话,便和萧寒锦回万渔村了,他是要祭拜父母的。
如从前那般,准备了很多纸钱纸衣和昂贵精致的点心,父母从前吃不到的东西,死后总要有得看。
他字句不落的和双亲说着近况,叫他们不要担心自己,只是视线落在土堆上,总还是难过的不能自抑。
从前高大伟岸的双亲,变成了两抔风一吹就散的黄土。
“别哭,不是说今日只是来叙旧吗?”萧寒锦略有些用力的擦去他脸上的泪,却不想直接在他脸上落了灰尘。
他赶紧垂眸看自己的手,因为烧纸钱的缘故,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弄了一手的黑,这会还蹭江以宁脸上了。
江以宁并未察觉,只是哽咽着说起别的话:“你一定要比我先死,我不想你在这里蹲着哭。”
萧寒锦彻底愣住,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人总是要承担多一倍的痛苦,这份痛苦,他怎么舍得要江以宁去承担呢?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但此时对方的满脸严肃和认真,字句都是在为着他,他只能说好听的话哄着他。
江以宁咧着嘴嘿笑,说不准的事有人哄着也是开心的,他将东西烧完,笑道:“我们回去吧。”
“好,我把点心都带上。”萧寒锦弯腰将祭拜的点心再次装进篮子里,“你买的都是你爱吃的江以宁。”
“我爹娘不会介意的。”他笑说,“咱们纸钱烧得够够的,他们都能在底下买宅院了,不会跟我计较这点小事的,何况阿爹阿娘疼我,左右都是给我吃呢。”
萧寒锦没忍住笑出声,这话倒是没错,只是见他说的理直气壮,总觉得格外可爱,笑意便有些兜不住。
江以宁见他笑,自己也跟着傻笑:“你笑什么呢嘿嘿……”
分明是该严肃的日子,偏他们两个在坟包前笑得开怀,若是被不知情的瞧见,怕是要骂他们两个句不孝。
但此时无人看见,坟包里的人即便知晓,也只会和蔼可亲地看着他们。
只要活着的亲人过得好,死去的人也会笑。
两人挎着篮子下山,途径江以宁从前的小土坯房,有阵子不来,再加上没有人住,看着格外荒凉。
江以宁突然说道:“我的小房子现在看起来向是吃人的怪物。”
“是,恭喜你成功逃脱。”萧寒锦扬唇轻笑。
那间不起眼的土坯房确实会吃人,啃食着江以宁的血气和灵魂,吞噬着他的精神和生命,恨不得连躯体都控制着,叫他在里面腐烂生蛆。
好在,他逃出来了。
尽管过程有些曲折,但现在都好了。
江以宁呆愣愣地扭头看他,他莫名有些激动,他突然知晓自己为何喜这样喜欢二寒了,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明白他的意思,表意或者更深层的意思,他都懂。
再没有比这还要让人愉悦的事。
他挎起萧寒锦的胳膊,腻乎乎地和他回了村里。
重阳是大日子,他们回去时,其他院的人也都刚祭拜回来,不用祭拜的陈生则是一直带着几个孩子们玩。
李桂兰看见萧寒锦脸瞬间就拉下来,活像是欠她银子一般,她冷哼几声转身回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