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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6 章 番外4【IF线】

作者:昼眠梦君 字数:4975 更新:2024-09-30 11: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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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线】假如郦黎独自穿越

又是不用上早朝的一天。

郦黎渐渐习惯了起床后被侍女们服侍着穿衣,也习惯了所有人一见到他,都自动避开视线、讳莫如深的模样。

基本上,在这座皇宫里,除了安竹,不会有人愿意和他多说什么话。

郦黎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见不得人的去处”,他一个外向型话痨,也被这帮人硬生生逼成了一个半自闭儿童。

不过人的适应力是很强大的,他想。

就像老一辈说的,不管多难熬的事儿,时间一长,习惯就好。

他本就懒怠,从前跟霍琮出去玩也都是对方一手包办,早就过惯了混吃等死的生活,偶尔实在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说话,他就蹲在池塘边上数着蚂蚁自言自语,装作哥们还在旁边听他唠叨。

出宫环顾一圈,发现严弥派来监视他的徐公公不在,郦黎看不见那张老脸,顿觉心情大好。

他把安竹招来凉亭,下了一个时辰的飞行棋。

最后因为运气太糟糕,连输二把,输得郦黎眼睛都开始冒绿光,抬头一看安竹一脸战战兢兢的表情,差点给他跪下,突然就觉得十分无趣,推开棋盘,不玩了。

“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这是你老家的游戏,听到没?”

他捏着骰子叮嘱道。

其实郦黎更想玩五子棋,但下五子棋需要的智商已经超出了一个轻度智障应有的水平,不太符合他现在的人设,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死亡。

郦黎对这个时代没什么眷恋,也说不好自己究竟是想死还是想活,但他可以很肯定,自己绝对不想半死不活。

所以还是丢骰子比较适合他。

他抬起眼,看到安竹谨慎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郦黎满意地丢出最后一把骰子,六个点。

“大善!”

他心情愉悦地站起身,刚想说用午膳吧,忽然一摸腰带,愣住了。

“……朕的玉琮呢?”

安竹:“兴许是来的路上掉在了花园里,陛下不必担忧,奴婢去来时路上寻一寻,肯定就能找到了。”

远处的太监们被他唤过来,一群人在御花园里无头苍蝇似的找了半天,却仍旧一无所获。

郦黎看着太监们诚惶诚恐、生怕被责罚的模样,也失去了让他们继续再找的兴致。

“罢了,找不到就算了。”郦黎淡淡道。

“陛下,那奴婢现在让他们传膳?”安竹小心翼翼地察色观貌,又试探着问道。

“不必了,朕就想在这儿坐一会儿。”

安竹忽然跪了下来,咬牙道:“陛下,再给奴婢一天时间,奴婢就算把这御花园翻过来,也一定要替您找到!”

“倒也不必,”郦黎转头看向他,无奈道,“也可能是今早更衣时就丢了,不管它。”

但安竹偷偷窥着郦黎暗淡的眼眸,总觉得,陛下

心里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陛下很会为他们这些下人着想,从不为难他们。

就连被徐公公骂过几次、被勒令决不许在陛下面前乱嚼舌根的宫女,也会在私下聊天时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句:“陛下真好啊,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呢?

安竹有些麻木地想,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不都是这样吗?

可不知出于什么感情,他还是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为陛下找到那枚玉琮。

安竹时常见到陛下把玩着它,靠在凉亭里,一发呆就是大半天。陛下注视着这枚玉琮的眼神很复杂,他没办法用语言形容,就像是看到了一个久别重逢的故友,既有怀念,又有怅然。

夜深人静,他提着一柄灯笼,悄悄来到了御花园翻找。

余光无意间撇过远处树林里的一抹身影,安竹本以为是宫里哪个侍卫偷偷过来会相好的,也没打算管。

宫中风气糜坏,有徐公公这个贼头子在,上行下效,奸.淫盗窃早就蔚然成风,他又不是总管,没必要出这个头。

正要偷偷离开,突然安竹打了个激灵,猛地扭头——

“陛下!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啊啊啊!!!”

安竹灯笼一丢,拼了老命冲过去,抱着郦黎的大腿噗通一声跪下了。

郦黎的亵裤都差点被他拽掉,赶忙用力一拎,解释道:“朕没有!你别误会了,朕不是,咳,不是想不开。”

安竹吸了吸鼻子,抬头望着他:“那您深更半夜来小树林里,还往脖子上套绳,是干什么?”

人在尴尬的时候都会装作很忙的样子,郦黎欲盖弥彰地扭了扭脖颈,悻悻然放下手中的绳子:“朕……朕睡不着,有点儿落枕,出来锻炼锻炼脖子。”

其实他也怕死,更怕疼,犹豫了好几个月,才下定决心绕开宫人,半夜二更翻窗偷摸过来自挂东南枝,没想到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还是熟人。

这一刻郦黎看着安竹那双眼睛,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社死,有时候比真死还可怕。

“好了,松开朕吧,”郦黎拍了拍安竹的肩膀,“朕想通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正好今晚无人,来商量商量吧。”

安竹将信将疑地站起来,抹了把眼泪,看神情不太相信郦黎说的话,但还是闷声道:“您说吧。”

“朕不想当这个皇帝了。”郦黎的话刚出口,就看到安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忙补充道,“朕不是说要退位,只是觉得,当下时局,做皇帝容易被太多人盯着,不方便行动。”

“那……”

郦黎认真地看着安竹,俊秀的脸庞带着几分少年感,眼神像是开春时刚融化的溪水一般明澈剔透。他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笑容在清冷月色下显得格外真诚:“怎么样,愿意跟我干票大的吗?”

这个笑容,安竹记了很久。

后来的后来,他从郦黎那儿学了一手好医术,活到了

百岁,依旧耳目聪明,成了大景名副其实的老神仙。

但每当逢年过节,朝堂上的年轻后生提着礼物来拜访他,恭恭敬敬地询问他长寿秘诀时,安竹都会咧开没牙的嘴巴哈哈一笑:“没啥秘诀,早睡早起,少吃荤腥,最重要的就是六根清净。”

年轻后生问什么叫六根清净,安竹就一抬下巴,说把下面□□割了就成,先帝说过阉了的雄性活得都比较长久,人也一样。

陛下说得没错,人不能活太久,活太久的人一般都活得不耐烦了,就喜欢搞些事情。

看到这些年轻后生脸色发青下意识夹紧双腿的样子,安竹都会高兴得哈哈大笑,这是他人生最后阶段难得的乐趣之一了。

可惜,这种长生之道一般人模仿不来。

所以哪怕是郦黎,也没能活过他。

陛下走得很早,在他尽心尽力地调养下,几位老臣当时身体都还算硬朗,只有陛下,就算有全大景最好的药材和安竹尽心尽力的侍奉,身体依旧每况愈下。

“可能是老天爷觉得附赠时间该到了,正好二缺一,喊我回去斗地主。”

 陛下对此倒是看得很开,还靠在床头跟他虚弱地开玩笑:“哭什么?别哭啦,朕比常人多活一辈子,已经赚大发了。”

可安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虽然他不知道陛下是不是真的和他说的一样,有上辈子的记忆,但安竹真心实意地觉得,陛下这辈子,过得并不算快乐。

虽然陛下身边一直有很多才华出众的人,他们被陛下吸引,聚集在陛下身侧,为大景勤勤恳恳奉献了大半辈子,成就了一段段君臣佳话,按理说,也算是圆满。

可只有安竹见过宴会落幕,繁华散尽后,陛下独自一人枯坐在灯下,对着清光一脉,静静独酌的样子。

他有种预感,陛下似乎一直在等什么人,可那人至始至终不曾出现,陛下也没提过,像是根本不存在那样。

……会是谁呢?

那天早晨,陛下一觉醒来,精神头特别好,不仅能起床了,还让安竹推着他去御花园转了一圈,又把几名老臣叫过来,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安竹挺高兴的,但陆舫在临走前,把他叫到一边,说:“今晚要是出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看着陆舫压抑的神情,安竹明白了他的意思。

回去后,陛下问他陆元善跟他说什么了,安竹说陆大人的妻子近来身子不大好,他有些担心,但太医院的人去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毛病,可能是受了风寒,好好修养一阵子就会好。

陛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叹道还是心病难医,落下了病根,当初自己忙着与匈奴作战,顾不上其他,后来才知道那一年陆舫年纪轻轻就白了头,是因为他们头一个孩子生下不久后,就惊厥夭折了。

“这不是您的错。”安竹说。

“你是想说,让朕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担吧,”陛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朕刚亲政那会儿,朝堂内外

几多凶险,光是刺杀朕这辈子就经历了十几次。放心,这么多年,朕早就想开了,若是真事事都后悔心软,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安竹还是一脸不信。

陛下抬起手敲了他一下,佯装怒道:“再露出这种表情,信不信朕让锦衣卫打你板子?”

安竹丝毫不为所动:“也成,反正奴婢也是快花甲的年纪了,您要打就打,不过最好一次性打死了,不然留个半条老命,您还得雇人照顾。”

陛下朝他翻了个白眼,看上去病已经好了大半。

安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可方才陆舫的话仍像是阴影一样盘旋在他的心头——他侥幸地想,陛下比他还年轻呢,自己的腿脚都还算硬朗,陛下医术高明,又怎么可能有事?

然而到了晚上,情况还是一步一步坏了起来。

烛影晃晃,寝殿内灯火通明,大臣们在床边跪了一地,陛下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但神智还是清醒的。

他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指,示意陆舫把遗诏读了,陛下从宗室里挑选的太子趴在他床边,哭得比谁都伤心,但安竹和只是红着眼眶,定定地看着他的陛下一步步不可挽回地走向人生的尽头,一滴泪也没掉。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陛下是在由衷的高兴。

就像是一位背着沉重包袱走过漫长旅途的行者,在风雪中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光亮,那是他的来处,也是他的归途。

这种时候,他本不该走神的,但安竹看着陛下烛光中苍白安详的脸颊,和缓缓阖上的眼眸,在群臣宫人的嚎哭声中,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了一则记忆的片段。

那是一次战役结束后发生的事情,由于边防紧张,国中无将,那次战役是陛下御驾亲征。班师回朝后,陛下下旨,把每一名阵亡将士的姓名都刻在石碑上,屹立在皇城中心,永享后世香火祭祀。

旨意一经颁布,人人都赞叹陛下雄才大略,懂得拉拢民心。

可那天陛下带着他去陵园祭拜时,安竹分明听到,陛下闭着眼睛抚摸着石碑上的刻字,把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念了一遍,像是要把它们都刻在心里。

人心不是石头,又怎么经得起这样千百次的篆刻打磨?

陛下说过,穷病难治,所以他当皇帝,就是为了治大夫治不了的穷病。但安竹跟随在他身边学了大半辈子,还是不知道,如果心病了要怎么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他陪伴着陛下度过了最难熬的那几年,那时候陆大人已经辞官,穆将军不愿与严党同流合污,干脆也称病不上朝了。

因为身边无人帮衬,陛下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战,时常在御书房内从天黑坐到天明,安竹有时看不下去,会提醒他早些歇息,您还年轻,时间还有的是,不必急于一时。

后来他发现,陛下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在某次他感叹“又是一辈子”的时候,安竹就不再说这些话了,转而偷偷开始念书,希望能早日帮上陛下的忙。

做到了。

太子的声音让安竹回过神来,有会来事的大臣对他说,陛下,先帝已逝,请您节哀顺变,我们一定会让您坐稳这个位置的。

陆舫瞥了那人一眼,视线和安竹对上后,又不动声色地滑开了。

安竹看着年轻的太子,太子的脸上有悲痛,有伤感,也有一丝丝被群臣包围之下的亢奋和紧张,就像是陛下第一次亲政上朝前,拉着他拼命对台词那样。

看到太子,安竹一下子就理解了陛下的那句话。

是啊,又是一辈子。

太子的长相其实和陛下并不相似,倒是有几分武将的凌厉,性格也更内敛一些。安竹曾见过陛下看着太子发呆的样子,也曾在好奇之下询问过陛下,京城内宗室子弟也算不少,为何会选择他作为太子?

陛下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人是会变的。

太子不是他,他也不是太子,不到盖棺定论,谁也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好是坏。

虽然他没说,但后面安竹也明白了,除了继承人其他必要的方面外,太子的长相和性格,很像陛下的一个故人。

陛下等了那个人一辈子,他一次也没有出现过,或许已经死了吧——不,肯定早死了。

对于那个连名姓都不知道的家伙,安竹心中一直有很大怨气。

他心疼陛下,想要劝对方放下,可陛下不仅没放下,还一生都未曾娶妻,大半时间都是在御书房中独自睡去,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万人敬仰的一代圣君,每次陛下自称寡人,安竹都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

“安公公……”

太子在唤他,眼神期冀地问,您是父皇身边的老人,大家都知道,父皇最器重的就是您了,您可知道,父皇还有什么未竟之愿吗?可有话留给孤?

安竹摇了摇头,说没有,您节哀顺变。太子一脸失望地看着他,欲言又止,难得的温情,倒叫安竹有了几分熨帖。

他收拾收拾心情,告诉自己,太子是陛下选的,不能叫他难做。从今往后,陛下这一声称呼,就要改口了。

尽管他这辈子认定的陛下,只有那一位。

在众人的目光中,安竹膝行上前,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他的陛下,捧起那双冰凉的双手,将一枚用体温焐热的玉琮放在了陛下的掌心,末了,缓缓合拢五指。

晚安,陛下,他轻声道。

做个好梦吧。

——【郦黎的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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