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狱厉鬼

这是一间四处漏风的破烂诊所。

走廊上，精神病人们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他们光脚在地板上又跑又跳，有的面目狰狞，形同厉鬼，有的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402病房内，安静异常，窄小的破床连被子都没有，一个女人躺在床板上，面色苍白，形如枯槁。

“啪——”厚重的铁栅栏被推开。

几名白衣白帽的医护人员走进病房。

“主任，她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怎么抽血？血库里没有备用熊猫血了吗？”

“少废话，洛小姐只用她的血，快带她去沐浴，脏死了！洛小姐可不能容忍自己的血猪身上有任何异味。”

几个大汉过来驾住慕天晴。

慕天晴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惊醒，她奋力挣扎，胸口却挨了重重一脚。

接着整个人坠入冰冷的水池里，一个大汉揪住她的头发，像给鸡烫毛一样，将她往水里按。

她呛了好几口水，疯狂挣扎，“放手！我要见权劲！我要见权劲！”

“刺啦——”

衣帛裂开的声音，唤醒了她的记忆。

慕天晴这才想起来，她已经三年没有见过权劲了。

裹紧身上所剩不多的遮羞布，她瑟缩在池子角落，精神崩溃，濒临疯狂。

“三年了，三年了……”

她口中呓语。

这三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期待那人能出现，救她于水火。

可是她却忘了，她已经失去利用价值，彻底地被抛弃了。

“洛小姐，她今天反抗得尤其厉害，不如还是等改天吧？”

恍恍惚惚中，浴室的门打开。

几个大汉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她如落水狗一般躺在地上，浑身湿透，衣不蔽体。

高跟鞋的声音格外清脆，她看见了那个令她憎恨的女人。

慕天晴恨，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浑身发抖。

她死死瞪着，苍白无色的脸上，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透着雪亮的光，令人不寒而栗，犹如九泉恶鬼！

洛依依被她这样的目光盯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瞪什么瞪？我让你瞪！”

她抬起脚，尖锐的鞋跟用力踩在慕天晴的脸上。

“让你瞪！我让你瞪！”

鲜血从鞋跟处流了出来，满浴室都是慕天晴凄惨的尖叫。

洛依依仿佛就是来找慕天晴发泄的，慕天晴越惨，她笑得越开心。

手下端了把椅子过来，“洛小姐，您怀了身孕，可千万别伤到自己。”

洛依依坐下来，喘了口气，“怕什么？反正有她在，她是我养的血猪。”

血猪，这是洛依依为慕天晴别出心裁想到的新词汇。

意为人工饲养，专门为洛依依输送鲜血的牲畜。

洛依依有凝血障碍症，又是熊猫血，原本像她这样的人是活不长的，可是她遇到了慕天晴。

“听说，你想见劲哥？三年了，你还没有死心？”

慕天晴躺在地上，脸上的伤还在流血，可已经麻木不痛了，她依旧瞪着漆黑的眸子，那幽幽的瞳仁深处是浓到化不开的仇恨。

洛依依的话，激不起她的情绪波动，她只是死气沉沉地盯着她。

“我今天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

洛依依休息够了，起身，走到慕天晴跟前，“今天是你父亲的忌日，你的继母三年死缓已到期，马上就要去陪你父亲了。”

慕天晴的眼神终于变了，她情绪激动地瞪着洛依依，一张口，满嘴都是鲜血，她想要扑过来撕咬这个恶毒的女人，却被那些大汉拦住，冲她一阵拳打脚踢。

“呜呜呜……”慕天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

她越是痛苦，洛依依就越是兴奋，“还有啊，你的三个弟弟因为黄赌毒，也进了监狱。你猜，是谁把他们引上了这条不归路？”

慕天晴浑身都在颤抖，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落，混合着鲜血淌下来。

“是你最爱的劲哥啊。”

洛依依无比惋惜，“你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好歹和劲哥做过七年的夫妻，还为他滑过一次胎，他对你怎么就如此心狠呢？”

慕天晴目眦尽裂，瞳孔收缩，浑身抖得像筛糠。

错了。

全都错了，她走的每一步都错了。

是她眼盲心瞎，利用身边疼惜她的至亲，去喂饱一匹豺狼，是她蠢笨无能，爱上一个如此心狠之人。

“爸爸，瑶姨，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慕天晴喃喃地张了张嘴，从皴裂的唇缝中，断断续续挤出破碎的字句。

“报仇？凭你现在这样，还想着报仇？”

洛依依用鞋尖挑起慕天晴的下巴，三年，1000多个日夜，这女人已经被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报仇？简直是天方夜谭！

忽然，脚踝被什么绊了一下，高跟鞋的鞋跟在地面打滑，洛依依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下一秒，她感觉有股森冷的寒气直逼脖颈，仿佛是被什么野兽狠狠咬住了脖子，剧烈的疼痛，让她惊慌失措，“来人啊！快把她拉开！”

慕天晴犹如一只垂死挣扎的孤狼，一口咬住了洛依依的脖子。

有人冲上来，拼命捶打她的头，试图让她松口，可越是如此，她越死咬不松。

“砰砰砰”，随着一声声巨大的闷响，慕天晴脑门上有血柱慢慢淌下来，她终于不堪重负，缓缓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慕天晴的灵魂逐渐从身体中抽离出来。

她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失去了生命体征，只是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虚空，不肯闭上，凄厉阴冷，宛如即将堕入地狱的厉鬼。

“不好了！洛小姐流产了！”

随着下面兵荒马乱的呼喊声中，慕天晴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一瞬间无数光影从眼前掠过，星河运转，乾坤颠覆，过往的画面如走马灯一般纷纷从眼前闪过，最后那些画面渐渐定格在一家医院的走廊上，乱糟糟的声音，也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不好了！洛小姐又大出血了！必须立刻输血！”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走过，她看见架子上躺着的人正是洛依依。

慕天晴冷冷望着，满心怨气在肺腑中郁结，让本就苍白清瘦的小脸显得愈发阴沉不定。

原来，人死以后，真的能够化成冤魂。

她不但没有消失，居然还能如此真切地看见周遭发生的一切，忽然，有人从她身边经过，用力撞了她一下，慕天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对不起，慕小姐，您没事吧？”

那人回头朝她走来，慕天晴愣住，四下张望，却未见有人，“你在和我说话？”

男人有些诧异，“这里，除了您还有其他人么？”

“你能看见我？”

“慕小姐，您在说什么傻话？您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我怎么可能看不见您？”

慕天晴这时才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模样，身穿一件白大褂，上衣口袋还别着一个铭牌，唐月，名字真熟悉。

等等！

唐月医生？

慕天晴猛地瞪大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囚禁三年，她每天都要忍受扎针抽血之痛，后来渐渐皮下淤青，双手常年浮肿皴裂，遍布大大小小的口子。

但现在，这双手虽然苍白了些，却骨节分明，皮肉紧致，这是怎么回事？

她环顾四周一眼，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唐月，这是哪里？今年是哪一年？”

唐月被摇得失了神，“慕小姐，这里是曼城，今年2013年。”

曼城，东南亚！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