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带着一行人来到龙江宝船厂。
蔡信得到御驾来的消息，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当主事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帝会亲临宝船厂的。
连忙带着所有人匠人前来迎接。
“臣蔡信，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草民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平身。”朱棣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侧头看向魏明，迫不及待地问道：“你造的船在哪里？”
“皇上这边请。”魏明淡淡一笑，连忙伸手示意。
等朱棣走在前面之后，魏明才朝蔡信挥手，示意他让其他人各就各位。
蔡信安排好之后才跟上来，满头大汗地朝魏明回复：“大人，属下让他们都去做事了。”
魏明微微点头，示意他跟上。
来到船坞，朱棣看到一艘怪模怪样的小船停在船坞里。
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头，朝魏明问道：“这就是你用这么长时间造的船？这也太小了一点吧？”
“皇上，这只是一个用来实验的船。”魏明笑着解释道：“船的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船帆。”
朱棣闻言抬头，看着小船上怪异的几块布，问道：“你这船帆在哪儿呢？还有几挂几块布上去干什么？”
魏明两眼一黑，沉声说道：
“皇上，这几块布就是船帆。”
“这就是船帆？”朱棣抬手指了一下，满脸诧异地看着魏明。
魏明咳嗽两声，说道：“皇上，臣将船帆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宝船厂用木板制作的，臣称呼其为硬帆。另外一种就是臣这种，叫做软帆。”
朱棣眉头这才舒展开，好奇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
魏明呵呵一笑，说道：“硬帆用木板所制，虽然坚固但是沉重，而且并不能很好的利用风力。想要逆风前行，更是不可能。”
“软帆用布匹所制，不仅轻便，而且对风力的利用要比硬帆更好。甚至还能够让船在逆风的时候，也可以继续向前航行。”
朱棣眉头微微一皱，沉吟片刻之后说道：“那按照你这样来说，硬帆就是不如软帆了？”
“的确是如此。”魏明两手一摊，笑吟吟地说道。
朱棣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一股火气，顿时沉声喝道：“难道你这软帆就没有丝毫缺点吗？”
“当然有。”魏明继续解释道：“软帆虽然好处多多，但是和硬帆比起来并不耐用。海上海风吹拂、海水侵蚀，用不了多久就会坏的。”
“不过船上可以多备用风帆，可以随时更换，问题不大。”
朱棣微微点头，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其实人们选择硬帆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坚固耐用，毕竟布匹价格远超木头。木质船帆更换一次的时间，风帆恐怕早就已经更换几十次了。从节约的角度来说，当然是选择硬帆更加划算。
“这船，真的能够逆风前行？”朱棣捋着胡须，一面怀疑地看着。
虽然魏明一直都在极力的说这船能够逆风前行，但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逆风！船怎么能向前航行呢？
魏明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朱棣，而是伸手示意：“皇上，不如就让臣来掩饰一番？”
“好。”朱棣微笑着点头，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要亲自去驾船？”
“当然。”魏明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不驾船，皇上怎么能够看到此船可以逆风而行呢？”
“不行！”朱棣顿时脸色一沉，摆手拒绝了魏明的提议，“你若是有个万一，那该怎么办？”
“皇上，臣会小心的......”魏明还想要解释一下
朱棣却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直接大声问道：“难道这宝船厂除了你之外，就没有会驾船的人吗？”
当然不可能！
蔡信连忙站了出来，躬身拜道：“皇上，宝船厂匠人大多都会驾船，而且水性很好。臣恳请皇上下令，让臣挑选几个匠人来驾船。”
魏明的想法把蔡信都给吓到了，他也怕魏明出现闪失，连忙提议绝了魏明的想法。
像魏明这么好的顶头上司，蔡信能够遇到就是他的福气。魏明不仅对宝船厂十分重视，还出手大方十分舍得为宝船厂花钱。
魏明才来宝船厂多久，整个宝船厂匠人的生活就提高不止一个层次。
他也怕魏明万一翻船落水没了，换一个上司来，如果不再重视宝船厂的话，那他岂不是又要回到之前的日子？
所以为了魏明的安危，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魏明以身犯险的。
朱棣十分满意地看了蔡信一眼，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
明明蔡信在拜见的时候才说过他的名字，但是朱棣却没有记住。
想想也是，朱棣每天日理万机，能够让他记住的人，要么就是朝廷重臣，要么就是名声极大的人。
蔡信籍籍无名，即便是拜见朱棣，也不会被朱棣记住。
“臣，蔡信，忝为龙江宝船厂提举司主事。”蔡信也没有在意，立刻重新说了一遍。他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大人，或许他这一辈子连一个面圣的机会都不会有。
皇上没有记住他，这才是常理。
“蔡信，不错。”朱棣笑着点头，现在他把蔡信记住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人驾船吧。正好，朕也想要看看这船究竟是怎么逆风而行的！”
“是。”蔡信立刻转身去找匠人。
很快，蔡信就带着三个匠人来到皇上面前。
“皇上，这三人都是宝船厂的大匠，他们对船十分熟悉，也精通驾船。”
朱棣摆摆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正值阳光明媚，而且也有江风吹拂，并且风还不小。
正是驾船的好时候，于是便下令：“开始吧。”
然后朱棣朝马和使了一个眼色，马和立刻派人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朱棣一掀龙袍坐了上去。
魏明站在另外一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船坞里面，看着三个匠人如何驾船。
“皇上......”魏明还不死心，想要再挣扎一下。
朱棣侧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怎么了？”
魏明感觉朱棣的目光好似早就已经看透他心里的打算一样，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
谄谄一笑，说道：“皇上，这风帆是第一次出现，恐怕他们不怎么会驾驭。要不，还是让臣去操纵吧？”
朱棣看了魏明一眼，喉咙里“呵呵”冷笑一声，沉声喝道：“你给朕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再敢提去驾船，腿给你打断！”
说完，还不放心地朝身旁的蔡信嘱咐道：“蔡信，你以后千万要把他给朕盯紧，坚决不能让他上船。否则，朕饶不了你！”
“臣遵旨！”蔡信立刻躬身回道。
说完，还抬起头来满脸笑容地朝魏明说道：“大人，这可是皇上的旨意。”
显然，蔡信也不想魏明如此冒险。
看到蔡信的样子，朱棣终于是放心了。有着蔡信盯着魏明，他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我......魏明敢指天立誓，天地良心，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匠人的确是不懂怎么驾驭这风帆。
虽然魏明给他们解释过风帆逆风前行的道理，但是他们究竟能够听懂多少，魏明也没有把握。
极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听懂。
可是面对朱棣如此坚决的态度，魏明也只好无奈地放弃亲自驾船的想法。
朱高炽看到魏明满脸的失落，不由地凑近轻声问道：“你不会还在想要去驾船吧？”
魏明看了朱棣一眼，见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帆船那边。
这才侧头叹了口气，回道：“下官真的是在担心这些匠人，他们并没有驾驶过这样的帆船，恐怕容易出事。”
“刚才蔡信不是说了，他们的水性都很好吗？就算是把船弄翻了，也不会有事。”朱高炽当然也不希望魏明去驾船犯险。
魏明豁然抬头看向朱高炽，满是不忿地说道：“我的水性也很好，我去也没事！”
朱高炽微微叹息一声，笑道：“难道你连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魏明知道朱高炽劝自己不过是表现，无论自己能不能说服他，他都是不会同意让自己去驾船的。
冷哼一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他。
目光朝着帆船看去，三个匠人的确是驾船的一把好手。只是短短时间，他们便已经操纵着帆船通过船坞，正朝着江水里驶去。
船一入江，三人便按照魏明说的，操纵着船斜着迎向风出来的方向。
朱棣眼睁睁地看到船竟然真的在迎着风斜向前进，顿时惊得瞪大眼睛。
不过他嘴上却还是不肯服气地说道：“这样也算是逆风而行？”
魏明看了他一眼，呵呵笑着说道：“皇上请稍待片刻。”
想要逆风而行，船就必须要走Z字型，现在只是刚开始斜向行驶，朱棣不服气也是正常的。
“换帆！”船上的匠人看到船竟然真的在逆风前进，他们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兴奋。
如此奇迹被他们亲手实现，这对于热衷于技艺的匠人来说，简直比任何东西对他们的激励都大。
化腐朽为神奇，莫过于此！
“再换！”
“再换！”
......
在朱棣的眼中，只见船只左右摇摆，然后便如同离弦之箭一样，一路迎着风奋勇前进。
甚至，船的速度还并不慢！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棣心神剧烈震动，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船能够逆着风前进。
魏明微微一笑，解释道：“皇上想要知道这其中的道理，请允许臣给皇上看一个东西。”
“快快呈上来！”朱棣迫不及待地点头，他甚至比魏明还要着急。
魏明朝蔡信示意一个眼神，蔡信连忙叫人把东西搬上来。
只是一个简单的手摇风箱。
朱棣疑惑地看了魏明一眼，不解地问道：“这就是你要给朕看的东西？”
风箱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朱棣也是见过的。
“皇上，臣想要请皇上看的是这个。”魏明朝着风箱口前面的一根又细又长的铜钉指了一下，铜钉上面还套着一张薄纸做的东西，下平上凸样子十分奇特。
魏明指着这个东西，笑着说道：“臣发现，把纸张做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对它吹风它就会慢慢飞起来。”
朱棣听完愣了一下，他皱着眉头看了这东西一眼，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风吹就能够让它飞起来。
“你确定？你这上面明显凸起这么多，难道不应该是风把它吹到地上？”
在朱棣看来，凸起的地方被风吹到更多，肯定只能是被风朝着地上吹，怎么会飞起来呢？
魏明心里忍不住一笑，和帆船逆风前进一样，这也是一个反常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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