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的酒楼上,一个雅间里面。
纪纲身穿便服坐在窗口,身后站了一圈人把他围住。他的好侄儿纪通,站在他的左手边。
“这么多士子围堵魏明,这次他是死定了!”纪通每次不管是看到魏明,还是看到魏府,他都感觉到耳朵的缺口处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
只要魏明一天不死,他这个毛病就一天不会痊愈。
纪纲施施然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吞下,闭眼享受起茶的清香,根本就没有看纪通一眼。
纪通见叔父并没有理会他,满腔的激动心情不禁被堵了回去,找不到地方发泄。
“大人,您说这些士子会不会冲进去把魏明活活打死?”
纪纲见他不依不饶,看在今天是个好日子的份上,懒得和纪通计较。
淡淡的说道:“他们冲进去打死魏明也好,不冲进去也罢。咱们今天都没有来过这里,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纪通神色顿时尴尬起来,连忙低头认错:“大人所言极是,今日咱们都在查案子。”
锦衣卫监察百官,几乎每天都有着不同的案子需要查探。甚至就连纪纲,也偶尔会参与进去。
纪纲今天就是找到了一个已经查证完,但是还没有记录的案子当做众人不在场的证明。
如此一来,即便是皇上问起,纪纲也能够轻松隐瞒过去。
纪通教训了侄儿一句,侧头朝身边的千户问道:“这周围的锦衣卫都调走没有?”
千户连忙俯身下去,笑吟吟说道:“大人放心,属下保证那些士子打魏明的时候,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拦。”
纪纲听了微微一笑,如此他就放心了。
纪通哈哈一笑,满脸佩服朝纪纲说道:“叔父不愧是思虑周全,魏明他今天是在劫难逃!”
纪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反驳道:“你凭什么就认为魏明一定会死?”
“啊?这......”纪通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纪纲却微微摇头,叹息一声:“本官早就告诫过你,凡是不要轻易下结论。尤其是面对像魏明这样狡诈的人的时候,除非是你亲眼看到他的尸首,否则都不要认为他死定了!”
“下官明白。”纪通根本就没有把话听进去,只是他知道若是敢在这个时候反驳,叔父会把他吊起来活活打死。
因为畏惧叔父,纪通才不得不装出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纪通的这点伎俩,根本不可能骗得过纪纲。
不过纪纲对此也没有办法,这样的话他都不知道和纪通说过多少次了,但是纪通就是不能领会,他能够怎么办?
“那你就稍安勿躁,好好地看戏!”纪纲看了纪通一眼,只能这样说道。
“是。”纪通倒是十分诚恳的点头答应,然后便直起身来朝着魏府门口看过去。
此时,围堵在门口的士子已经被人完全煽动起来。
他们看着紧闭的大门,认为既然这么久魏明都不敢出来,那他肯定是心虚了。
顿时,这些士子越发的情绪激动,甚至开始用身体去撞魏府大门。不过这些士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只是把大门撞得“咚咚”作响,但是根本撞不开。
......
魏明脸色十分难看,看着大门被撞得“咚咚”作响。
这些贼子......还真以为自己怕了他们吗?
徐辉祖和石昊听到动静,也来到魏明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徐辉祖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禁问道。
石昊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手里的剑紧紧握紧,他刚才没有机会找徐辉祖试剑,现在有这个机会也不迟。
魏琮和魏淼也听到动静,连忙来到前院,看到魏明的瞬间,他快步走上去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明转身看了老爹一眼,笑着说道:“没事,爹,你先把妹妹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魏琮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又低头看看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女儿,无奈地点头:“好吧,你要多加小心。”
魏琮带着女儿朝着后院走去,现在他已经完全帮不上儿子了,继续留在这里也只不过是累赘而已。
心里一阵失落,儿子太强对他这个当爹的压力也是极大。不过很快魏琮就收拾好心情,春闱在即,他也要努力了。
就算是不能高中状元,那也要中个二甲进士。要不然,他身为人父的威严何在?
魏明见老爹带着妹妹回去了,侧头看向徐辉祖,疑惑问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怎么?你以为老子会怕了他们?”听到外面对魏明的谩骂,徐辉祖也明白外面的人是那些士子。
魏明无奈地看了徐辉祖一眼,笑着劝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
“放心吧,我有办法对付他们,你就先回去吧。”
徐辉祖深深的看了魏明一眼,总算是点头答应下来:“好吧,不过老子会在后面看着你。放心,若是你斗不过他们,老子回来救你的。”
“好,多谢!”魏明淡淡一笑。
徐辉祖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朝着后面走去。
等徐辉祖离开了,魏明这才转身看向大门。听着外面不听的谩骂,看着大门被人撞得不断抖动,心里的怒火越来越高涨!
“开门!”
“是。”石昊立刻回答,大步走上前,把侧门打开。
“嘎吱......”
侧门打开的声音顿时传入所有士子的耳朵,此地瞬间安静下来,再也听不到丝毫嘈杂的声音。
魏明大踏步走出门槛,背着手脸色冷厉地看着众人一言不发。
所有士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住,看到魏明的瞬间所有人齐齐后退几步。
他们之所以如此猖狂,不但谩骂魏明,还鼓噪着要撞开大门。那是因为他们之前骂了半天,却没有看到魏明出来,以为魏明做了不敢出来,才如此肆无忌惮。
可是当魏明真正站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他们反而心里胆怯了。
这就和叶公好龙一样,没有见到真龙的时候肆无忌惮,但真的见到了,却又一下子被吓死!
魏明没有开口,就这么站在台阶上,双目冷厉地盯着众人。
仅仅是站在那里,这些士子就感觉到如同泰山一样的巨大压力,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甚至,有胆小的士子,都生出转身就逃的念头,悄悄地挪动脚步想要往后退去。
“魏明!”有人眼看着局面不好,连忙硬着头皮站出来大声喝道:“你休要猖狂!”
魏明的目光瞬间落到此人身上,刚才面对所有人,他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所谓法不责众,他总不能针对所有人吧?
现在有人出头,魏明就明白,只要把这个刺头给碾碎了,其他人自然会瞬间溃败。
魏明顿时沉声喝道:“你们围堵在本官大门口,不停地对本王谩骂,鼓噪着还要冲破大门,现在却来说本官猖狂?”
“究竟是谁猖狂?”
事实摆在面前,这些士子刚才的举动谁也抵赖不了。
“魏明!你休要混淆视听,你不过一个秀才,却身居正三品高位,你凭什么?”
魏明看了此人一眼,笑吟吟问道:“你是谁?”
“在下李建,你魏明能够蒙骗别人,但是你休想要蒙骗我!”李建毫不犹豫地报出家门,就算是魏明不问,他都要想办法把名字报出来。
因为这样,魏明才不敢贸然对他下手。所有人都知道他李建在和魏明作对,若是他李建出了任何一点事情,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魏明。即便不是魏明做的,也会被人们认为是他做的。
如此一来,魏明自然也就不敢对他下手,甚至还要反过来保证他的安全。
能够恶心魏明,还让魏明不得不保护自己,李建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非常的痛快。
而且,他李建此刻爆出名字来,那就是在为所有士子出头啊!恐怕今日之后,他李建就在士子当中出名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名声还会越来越大,说不定还能够到天下皆知的地步。
有了名望,不管他是做官,还是参加科考,都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处。
名利,名利。名就是能够带来利,而且还是泼天的富贵!
魏明眯起眼睛看了李建一眼,这人应该就是此事的始作俑者之一。
想了一下,嗤之以鼻地讥笑道:“蒙骗?本官蒙骗谁了?本官也是从九品,一步一步凭功劳升上来的,也是你能够说三道四的?”
“我......”李建顿时急了,脱口而出道:“你蒙骗皇上!要不然,你才这么年轻,你能够立下什么功劳?”
“哦......”魏明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建,问道:“你的意思是,本官蒙骗了皇上?”
“没错!”李建见魏明承认,顿时心里狂喜,连忙说道。
魏明摸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李建,呵呵笑道:“可是刚才本官听说,你说本官蒙骗不了你啊?”
“你当然蒙骗不了我!”李建顿时仰起脖子,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一眼就看出你的诡计,你就是靠着谗上媚下,才步步高升的......”
魏明懒得听李建的自吹自擂,立刻挥手打断他的话,“本官蒙骗了皇上,却蒙骗不了你?这么说,你比皇上更加聪明?皇上的都不如你,是吧?”
“我......”李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变得一片惨白......
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对文人并没有丝毫敬意,只要是在靖难之役当中和皇上作对的文官。
该杀就杀,抄家灭族的不在少数!就连名满天下的大儒,都被诛灭十族。
当今皇帝对文人的凶残,丝毫不下于太祖高皇帝......
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竟然说自己比皇上更加聪明?一想到皇上为此震怒,下令诛灭他九族......李建被自己吓得六神无主,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其他士子看到,顿时都懵了。李建可是他们当中这些天最活跃的人了,没有想到竟然在一个照面,就被魏明几句话给吓晕了......
这,谁还敢去触魏明的霉头?
众人在魏明的目光下,纷纷低头躲避,不敢和他对视。
......
酒楼上,纪纲这边。
当纪通看到魏明开门出来的时候,他是十分兴奋的。
“哈哈,魏明竟然还敢出来,他这是找死!”
“他死定了!”
“上啊!快上啊!冲上去打死他,打死他......”
纪通双眼通红,满脸都是疯狂的狰狞之色。
纪纲皱了一下眉头,本来是想要教训他几句的,可是侧头看到纪通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可是当纪通看到魏明竟然轻描淡写地站在那里,顷刻之间就让李建晕了过去,他眼睛都看得直了,完全不敢相信魏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纪通比李建更加接受不了,“他怎么做到的?他究竟做了什么,他把李建怎么了?”
“冷静!”纪纲眉头紧紧皱起,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也不知道该说李建太过废物,还是说魏明的手段太过高明,让他一时之间都看不懂了。
“我!”纪通面色狰狞地看过来,对上纪纲深冷如九幽地狱的目光,心里顿时如同被冰冻了一样,连忙低下头来。
“现在,魏明死了吗?”纪纲淡淡的说道。
纪通满脸不忿,猛地抬头咬牙切齿地问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会不会是他暗中出手,把李建给害了?”
这是纪通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
纪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纪通一眼,手指在他脑袋上戳着,骂道:“动动你的脑子!那么多人在那里,众目睽睽之下,他魏明能够做什么?”
“可是......”纪通快要疯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李建究竟怎么会晕倒下去。
而酒楼距离大门有太远,他根本听不到魏明究竟和李建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