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传向四方,凡是听到这鼓声的人,无一不抬首朝着一个方向张望。
“是登闻鼓!是谁是在敲登闻鼓?”
高祖皇帝在午门外特设登闻鼓,民间百姓若有冤情在地方讨不回公道,可上京击鼓直接告御状。
自从大明开国以来,这登闻鼓只被敲响过有限的数次。但是每一次都引发朝野震动,杀得贪官人头滚滚流血漂橹。
而今日,登闻鼓又被人敲响了!
百姓闻声而动,纷纷朝着午门汇聚,想要看看这一次又是哪些贪官人头落地。
“怎么回事?”朱棣正在批阅奏折,突然听到这鼓声把他手里的朱批都给惊掉。心里冒出一股不妙的预感,猛地抬起头厉声质问道。
马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战战兢兢地朝朱棣躬身回道:“皇上,有人敲响登闻鼓!”
朱棣立刻反应过来,明白事情的严重。面色沉凝,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速速查探,究竟是怎么回事!”朱棣豁然起身,朝着马和猛地一指。
“是,奴婢这就去!”马和不敢怠慢,立刻转身急匆匆地跑出殿外。
朱棣抬头望着午门方向,心里起伏不定。他才刚刚登基还不到两年,再加上奉天靖难的影响,到现在都还有着建文余孽在不断地挑事。
现在又出了有人敲登闻鼓的事情,不管是真有冤情,还是有人挑事,这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
魏府。
石昊和徐辉祖正在院子里相互争斗,两人都学了螳螂穿林剑。看起来似乎打得难解难分,但其实不过是徐辉祖让着石昊罢了。
石昊毕竟还是太过年轻,经验和徐辉祖比起来差得太远。徐辉祖正是借此机会给他喂招,好快速提升他的厮杀经验。
魏明则和陈济在下棋。
“将军。”魏明淡淡地拿炮吃掉陈济的相,“双杯献酒,绝杀无解。”
陈济看了一眼,只能无奈地丢下棋子,刚要摇头说些什么,顿时就听到一阵鼓声传来。
“这是?”陈济之前并没有来过京城,对此也不熟悉,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大白天的会有人在敲鼓呢?而且从听到的鼓声来看,这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登闻鼓!看来,是冲着我来的。”魏明把手里的棋子放下,淡淡地笑了一下。
“什么?登闻鼓?还是冲着你来的?”陈济顿时大惊失色,他虽然是第一次听到登闻鼓的声音,但是对于登闻鼓的大名却早有耳闻。
洪武年间,数次大规模的肃贪,其中有几次就是从有人敲响登闻鼓开始的。
“你怎么知道这和你有关系?”陈济上下打量魏明一眼,从这些日子他和魏明的接触来看,魏明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况且,这可是登闻鼓啊,谁脑子有病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揽。
魏明站起来,朝着午门方向看去,似乎看到了有人正举着鼓槌奋力地敲击。
“难道陈先生忘记了?昨日那些堵我大门的士子?”
“你是说敲登闻鼓的是透明?”陈济顿时皱起眉头,满脸不解地摇头,“这不可能,他们昨天就已经被你骂走了,今日怎么会去敲登闻鼓?”
“其他人的确不会,但是领头的人呢?”魏明呵呵一笑,摇头叹了口气,“他们作为始作俑者,如果昨日能够大获全胜把我拉下马,那他们自然会欢天喜地。可是昨日他们被我骂得那么惨,恐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你说这个时候,他们会不会责怪领头的人?”
陈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领头的人受不了其他人的指责,选择孤注一掷?”
魏明两手一摊,无奈点头,“除了这个,陈先生还能够想到其他的理由吗?”
“这......”陈济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想不到。
......
马和急匆匆跑到朱棣面前,还不等他开口,朱棣就猛地指着他厉声问道:“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是一个河南士子在敲登闻鼓......”马和连忙说道。
朱棣一听,心更是猛地往下一沉,“还是一个士子?”
如果是百姓敲登闻鼓,也许可能还是地方官员贪赃枉法。但是士子敲登闻鼓,那事情就严重了。
自从大明立国以来,这还是第一个士子敲响登闻鼓!
“是的,还是这次进京参加春闱的士子。”
马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朱棣感觉到头大,进京参加春闱的士子。这次春闱数千士子聚集京城,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那可就是滔天大祸!
“摆驾!午门。”朱棣坐不住了,他必须要去午门看看这登闻鼓究竟是怎么回事。
......
午门。
洪清双眼通红,满脸汗水,哪怕是他的手臂已经难以挥动鼓槌了,他也咬牙没有放弃。
“皇上驾到!”
听到皇上驾到的声音,洪清连忙抬头朝着宫门望去。果然看到两队仪鸾正拱卫着明黄色御撵,正朝着他这里而来。
“学生洪清,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洪清立刻丢下鼓槌,连忙拜倒在地。
朱棣坐在御辇里面,隔着帘子看向洪清。
洪清跪在地上,过了片刻之后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就是你敲的登闻鼓?”
“回皇上,正是学生。”洪清匍匐在地上回答。
朱棣心里十分恼怒,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洪清,但却是在心里给他打上了一个厌恶的标记。
有着这个标记,洪清别说是能不能考中进士了,就算是他考中出仕,那前途也完蛋了。
洪清还不知道他前途堪忧,第一次见到皇帝的他还处于兴奋当中。
过了许久,朱棣才不情不愿地问道:“你为何要敲响登闻鼓。”
朱棣也不想来问,可是没有办法,他爹就是定下这样的规矩。只要登闻鼓响,皇上必须要亲自过问,否则就是昏君!
朱棣做梦都想要做个明君来证明他靖难是真正的顺应天意,自然不得不来。
“学生有冤屈,还请皇上圣裁。”洪清抬起头满脸悲切地大声吼道,说完之后又飞快低下头去。
朱棣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父皇设立登闻鼓,就是为了给天下含冤得不到伸张的百姓一个申冤的机会,但登闻鼓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敲的。若是你敲响登闻鼓,却没有冤情,后果你可清楚?”
“学生清楚。”洪清跪着直起身来,拱手一礼,“高祖皇帝有旨,敲登闻鼓而无告者,杖一百!”
朱棣隔着帘子看着洪清,沉声问道:“既然清楚,那你为何要敲登闻鼓?朕念在你初犯的份上,可以网开一面。若是你现在退去,朕可以免去你的杖责!”
今天洪清敲响登闻鼓,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对朱棣来说都是有害无益。因为只要有人敲了登闻鼓,那就说明在朱棣当朝的时候,天下有冤情发生。间接地说明朱棣这个皇帝并不是一个明君,这是朱棣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洪清自己放弃申诉,这才能够挽回朱棣的颜面。所以朱棣哪怕宁愿破例为洪清网开一面,他也想要把登闻鼓的影响降到最低。
可惜,洪清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认为既然皇上都服软了,那他做的就更加是对的。
“皇上,工部左侍郎窃据高位不说还公然辱骂学生,恳请皇上主持公道!”
魏明?
朱棣猛的一愣,他原本还以为洪清有着什么冤屈呢,没有想到竟然矛头直指魏明。
昨日魏明被士子堵住门,然后又把他们骂走的事情,朱棣当然知道。
甚至就连魏明骂他们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朱棣都清清楚楚。朱棣当时还为魏明叫好,认为这话简直骂得太贴切了。
朱棣对读书人也没有什么好感,但也说不上是恶感。
但是眼前的洪清却让他感觉到恶心,魏明年轻不年轻和洪清有什么关系?魏明身居高位不高位,与他有何相干?
如此处心积虑地针对魏明,不过就是洪清此人的嫉妒心作祟罢了。
“传魏明觐见!”
朱棣猛地一挥手,就这样坐在御辇上,根本没有走下来的意思。
既然洪清要状告魏明,那就让魏明前来和他对峙。
魏明听到登闻鼓的时候,就猜到此事多半和自己有关。于是便朝着午门而来,想要看看此事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结果刚刚走到这里,就看到马和看到自己时候的眼睛一亮。
“快,皇上传你觐见!”
魏明抬头看到朱棣的御撵,心里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的猜得没错。
“魏明!”
“大人!”
陈济徐辉祖石昊三人都跟着魏明,现在看到马和就要把魏明带走,立刻出声。
魏明侧头看了三人一眼,伸手拦住他们,“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你们在这里等我就好。”
马和看到三人,却不敢向他们保证什么,这件事闹大了,根本不是他能够左右的,只能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魏明都这样说了,徐辉祖和石昊也只好停住脚步。
陈济站出来,朝着马和拱手一礼。
马和连忙侧身让开,不敢受陈济的礼,连忙问道:“陈先生这是做什么?”
陈济直起身来,叹息一声朝着马和说道:“草民想要觐见皇上,不知道皇上是否允许?”
说什么觐见皇上,陈济无非就是想要替魏明站台罢了。
而对于这一点,马和是乐见其成的,连忙伸手示意陈济:“皇上正想念陈先生,请!”
就这样,魏明和陈济跟着马和去见皇帝,途中马和飞快地把事情经过简要的和魏明说了一下。
当魏明听到是洪清敲登闻鼓状告自己的时候,心里略微有些惊讶。
因为从昨天的情形来看,那些士人的领头者根本就不是洪清,而应该是李建才对。
虽然魏明料到这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也只认为是李建会继续找自己的麻烦,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洪清。
而且,还是用敲登闻鼓这样激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