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一听,顿时知道自己误会陈济了,连忙干笑两声,掩饰道:“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我只要打听到主官是谁就行了?”
“大体是这样。”陈济有些生气,兴致缺缺地道:“不过若是主官是老夫也不知道他喜好的人,那老夫就不能保证了。”
魏明摸着下巴想了一下,点头道:“好,那我就去打听打听这次会试的主官是谁。”
虽然是老爹考进士,但是魏明觉得若是能够让老爹考中二甲,那也很好啊!
反正都是白捡的,不要白不要!
普通人或许很难打听到会试主官是谁,但是魏明怎么说也是朝廷正三品高官,打听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且,这在朝堂之上算是公开的消息,打听也是也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魏明顿时沉吟起来,会试是由礼部主持的,他虽然是工部左侍郎,但是和礼部却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这忽然去打听,也未必能够打听得到。
况且,虽然会试是由礼部主持,但是会试主官却是由皇帝任命,不一定是礼部的官员。
可是......该找谁打听呢?难道要去找朱棣?
魏明沉吟一下,忽然想到一个最佳人选。
......
东宫。
朱高炽笑吟吟地看着魏明,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
“殿下,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魏明尴尬一笑,低头避开朱高炽的目光。
朱高炽哈哈一笑,很是奇怪地问道:“这么早来见孤,很不寻常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来找孤有何事?”
魏明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不满地道:“殿下,难道不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吗?”
“对于你,用非奸即盗比较合适。”朱高炽笑吟吟地看着魏明,见魏明还不服气,顿时说道:“你说不说?若是不说,那孤可走了啊,户部那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孤处理呢。”
“说,说......”魏明干笑一声,连忙问道:“敢问殿下,可知道这甲申科会试主官是谁?”
朱高炽眼睛睁大,不由得上下打量魏明一眼,打趣道:“你可以啊,这是父皇刚刚定下的事情,你竟然就知道了?”
“我若是知道的话,还用来求殿下吗?”魏明苦笑一下,随即连忙问道:“殿下,这甲申科会试主官皇上已经定了?”
“定了。”朱高炽微微点头。
魏明嘿嘿一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是谁呀?”
“解缙。”朱高炽看向魏明的神色越发的玩味起来。
既然魏明如此关心会试主官是谁,那就说一定有着和魏明相关的人要参加此科会试。
而解缙和魏明之间的恩怨,朱高炽也是知道一点的。所以他很想看看,当魏明知道会试主官是解缙之后,魏明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怎么是他?”魏明顿时皱起眉头。
会试主官的权力有多大?这么说吧,如果他胆子大一点,完全可以做到想让谁高中,就让谁高中。
而且,若是会试主官想要黜落一个人,那更加简单。甚至都不需要会试主官说一个字,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足以。
至于说会试什么糊名制、什么要重新誊抄一遍,这些都不过是用来糊弄底层书生的话,其实一点屁用没有。
糊名又如何?难道誊抄的人还不知道这份考卷是谁的吗?别说是一份,就算是誊抄几十份考卷,誊抄的也能够分毫不差的记得每一份考卷的详细信息。
若是连这点记忆力都没有,那还有什么资格当官?
而会试主官作为会试至高无上的掌权者,他若是想要知道那份考卷是谁的,只需要问一问誊抄的人就知道。
难道誊抄的人面对会试主官,还敢不如实回答不成?还想不想当官了,家里老婆孩子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而且这只是口头询问,根本就不会落下笔墨,甚至问得隐蔽一点,在别人看来两人就像是拉家常一样。
一瞬间,魏明就想到了如此之多。
总之一句话,若会试主官是解缙,老爹想要考中进士,根本不可能!
“你怎么了?”朱高炽觉得魏明的反应十分有趣,不过看了片刻也察觉到魏明神色当中的为难,连忙问道。
“没什么。”魏明无奈地摇摇头,拱手朝朱高炽一拜:“多谢殿下相告,下官告辞。”
朱高炽抬起手想要叫住魏明,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此事他帮不了魏明,父皇决定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改变。
......
魏明回到家里,迎面就碰到陈济。
陈济当然知道魏明今天是出去打听会试主官消息的,连忙笑着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魏明苦笑着点头。
“你这是怎么了?”陈济眉头顿时皱起,他一眼就看出魏明神色不对。
魏明深吸口气,叹道:“会试主官是解缙。”
“解缙?”陈济惊呼一声,瞬间明白了一切,摇头道:“难怪你脸色这么难看,刚才老夫还在奇怪。现在看来,你是知道后果了?”
魏明重重点头。
陈济也是无奈地叹息一声,解缙喜好什么样的文章他当然知道,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改变解缙对魏明的喜好。
以解缙和魏明之间的矛盾,只要魏琮去考,必然就会被黜落!
根本没有高中的可能。
原本陈济认为魏琮的学问考个三甲问题不大,努力一下保三冲二也是有可能的。现在,却是连三甲都不可能考中!
“你准备怎么办?”陈济皱起眉头问道。
魏明沉吟一下,既然会试主官是解缙,那么老爹就不可能考中。
想了一下,魏明无奈开口道:“我去和老爹说吧。”
“也好。和你爹说清楚,总比瞒着他要好。”陈济沉思一下,点头道:“老夫和你一起去吧。”
“多谢陈老。”魏明朝着陈济拱手。
老爹对陈济一向十分恭敬,就算是老爹听不进去自己的话,那多半也能够把陈济的话听进去。
两人来到魏琮的房间。
魏琮看到两人联袂进来,还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问道:“陈先生,明儿,你们这是?”
“有件事要和你说。”陈济当先开口。
魏琮放下手里的书本,连忙起身迎接陈济,“陈先生,请坐!”
等陈济坐下之后,魏琮才缓缓坐下,笑着问道:“究竟有什么事,让陈先生这么晚了还来看我?”
说完,满脸疑惑地侧头看向魏明。
魏明干咳一声道:“爹,要不这一科会试,你就别去考了吧。”
“为什么?”魏琮顿时皱起眉头,神色已经有些不悦。
他为了这科会试,可是从去年开始就把早已丢弃的书本再次拿起来。不仅每日刻苦研学,还经常向陈济讨教。
其中的艰苦和心血,岂能说放弃就放弃的?
“爹,下一刻再考,不也是一样的吗?”魏明有些谄谄的道,他也知道老爹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不敢去看老爹的眼睛。
“你不给老夫一个说法......”魏琮双眼一瞪就要发怒,却被陈济的话给打断。
“这一科会试主官是解缙。”陈济抿了一口茶水。
茶水在口腔里回荡,原本香甜可口的茶水此刻陈济却品不出什么滋味。他教导魏琮也是竭心尽力的,此事不仅仅是魏琮的心血,也是他的心血。
现在不得不放弃,陈济的心里也不好受。
“解缙?”魏琮顿时皱起眉头,抬头看向魏明问道:“就是那个整天叫着要和你一较高下的解缙?”
“是的。”魏明无奈点头。
魏琮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好吧,老夫就不考这一刻了。”
“爹......你答应了?”魏明惊喜得有些不敢相信,老爹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当然。反正三年后还可以考,有什么大不了的?”魏琮云淡风轻的说道。
魏明心里却大为感动,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机会就在眼前,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用勇气放弃。
“爹,是孩儿拖累你了。”
魏琮眉头一挑,朝着魏明瞪了一眼,“说什么傻话?你一再对解缙忍让,但是他却不依不饶,摆明了就是要和你作对!这种人当会试主官,就算是请老夫去考,老夫都不去!”
“老夫若是去了,别人还以为老夫对他屈膝服软了呢?放心,你爹不会为了去考一个进士,让你在同僚面前丢了脸面!”
魏琮心里很清楚,当官靠的是什么?就是一张脸面。
不管是好的脸面,还是坏的脸面,都不能丢!一旦丢了,那么这官就当到头了。别人就会看不起你,就会看轻你,不管是你的话,还是下的令,都不会再有人去听从。
连人都命令不动,这官不就是废了么?
“多谢爹!”魏明发自内心地对老爹感激。
魏琮却十分不满地摆摆手,“老夫是你爹,说什么谢字?”
陈济哈哈笑着,两手在大腿上一拍,站了起来笑道:“既然你们父子二人都能彼此理解,那老夫也就不用再废话了,这就回去休息。”
“臣先生慢走。”见陈济要走,魏琮连忙起身恭送。
魏明也顺势走出房门,转身朝老爹说道:“爹,那你就好好休息。”
“去吧,老夫明白。”魏琮笑着点头。
等魏明离开之后,魏琮悄然关上门。
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拿起刚才正在看的书本,手指轻轻在上面抚摸。
“唉......”许久之后,屋子里响起一声轻叹,随手把书扔到床头上。
......
解府。
大堂灯火通明,隐约传出来觥筹交错之声,有仆人侍女来来回回地走动,显然解缙是在设宴款待。
堂内只有三人,解缙、胡广和胡俨。
今天的解缙意气风发,就连胡广和胡俨在面对解缙的时候重新换上了一副笑脸。
“解兄主考甲申科会试,那就是所有进士的坐师,桃李满天下指日可待,在下敬解兄一杯!”胡俨端着酒杯,朝解缙祝贺。
解缙高兴的开怀大笑,端起酒杯应道:“好说,好说......”
随后一饮而尽!
胡广也朝解缙祝贺道:“这可是永乐朝第一科,这些人将来极为容易得到皇上的重用,将来恐怕的半朝官员,皆出自解兄门下!恭喜,恭喜!”
嘴上说着恭喜,但是胡广的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刚才他说的是实话,一点都没有掺假,可偏偏就是实话最伤人!
解缙担任这永乐朝第一科会试的主官,一下子就积累了庞大的政治资本,将来的仕途可谓是一片坦途,青云直上。
胡广也是渴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试问他又怎么会不羡慕?
“哈哈哈,同喜,同喜!”解缙今日真的太高兴了,来者不拒,酒水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