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楼。
魏明脚步轻快地来到楼上,看到夏元吉坐在雅间里面等着自己,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走进去,连忙拱手道:“老夏,你这可是第一次请我喝酒吧?一来就是庆丰楼这样的地方,真是不忍心让你破费啊......”
“想吃吗?不想吃就滚!”夏元吉丝毫没有给魏明好脸色。
魏明快走几步做到夏元吉身边,毫不客气地坐到椅子上,纹丝不动。
笑嘻嘻地道:“那你准备这么多酒菜,岂不是浪费了?反正庆丰楼又不会让你退,不吃白不吃。”
对于夏元吉,魏明还是想要和他缓和一下关系的,这可是朝廷的财神爷啊。虽然工部现在自己有钱,不怕夏元吉不给工部调拨钱粮,但是能够让夏元吉不要一直盯着工部的那个小金库也是好的啊!
“大人今日找我来喝酒,不会就只是为了喝酒吧?”魏明一边毫不客气地吃着,一边好奇地朝夏元吉问道。
说实话,魏明都想不到夏元吉会如此主动地请自己喝酒,他也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啊。
夏元吉微微一笑,摇头道:“今日老夫找你当然是有事,不过不是老夫的事。”
“哦?”听到夏元吉这话魏明顿时就明白了,老夏这是在帮人牵线搭桥啊,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夏元吉微笑着拍了拍手,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魏明缓缓放下筷子,看了夏元吉一眼,再看向来人沉声问道:“你是谁?”
“安南使臣胡忠,拜见魏大人。”胡忠拱手躬身拜了下去。
魏明的脸色顿时一沉,没有理会胡忠,转头朝夏元吉问道:“老夏,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魏明反应这么激烈,夏元吉考虑了一下,摆摆手示意胡忠先退出去。
然后才笑着朝魏明道:“怎么发这么大火?”
魏明看了夏元吉一眼,沉声道:“若是你早告诉我有此人出现,我就不会来了!”
夏元吉听了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叹道:“这么说,你还是认为必须要查清楚此事?”
“当然!”魏明毫不犹豫地点头,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陈天平还活着,陈氏一族还没有灭绝。况且就算是陈氏一族都死光了,谁来当这个安南王,那也应该由大明说了算。他胡氏算什么东西,也敢玩先斩后奏这一套?”
“魏明,老夫要提醒你,胡氏可是安南的胡氏,他们可不是大明人!”夏元吉瞪眼看向魏明,厉声喝道:“大明可管不了安南。”
魏明豁然坐直身躯,呵呵笑道:“可是安南是大明的番国啊,怎么就管不了啊?”
夏元吉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拉着魏明坐下,叹道:“你怎么就这么犟呢?难道你非要大明和胡氏开战不可?老夫实话告诉你,大明现在没钱,国库是空的,你知道吗?大明现在没有钱和胡氏开战!”
魏明抿着嘴不说话,瞪了夏元吉一眼,冷哼一声。
“你别朝老夫哼!”夏元吉抬头说道:“不管胡氏在安南做了什么,现在的事实就是整个安南都在他们手中。那陈天平有什么?除了他自己之外,他还有一根毛吗?他有毛吗,一根都没有!”
“大明就算是想要帮他复国,难道就凭他一个人,就能够受得住安南?”
魏明看了夏元吉一眼,呵呵笑道:“谁说我要让陈天平守住安南了?他受不住才好呢!”
听了魏明的话,夏元吉满眼疑惑,他瞪大眼睛盯着魏明,迟疑着问道:“你什么意思?你给老夫说清楚。既然你想要让大明帮陈天平复国,怎么又不希望他守住安南了?”
魏明呵呵一笑,摇头道:“浩浩荡荡地出动几十万大军去帮他一个外人复国,花大明的钱,死大明的人,结果好处都被陈天平一个人得了?我脑子有病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夏元吉眉头紧皱。
魏明淡淡一笑,感叹道:“安南可是一个好地方啊,夏老别看安南不大。但是物产丰富,尤其适合种植稻谷。咱们大明一年只能够种一季的稻谷,在安南可以种三季。也就是说,安南的一亩田一年能够收获的稻谷,是咱们的三倍!”
魏明伸出三根手指,朝着夏元吉示意道:“三倍啊!夏老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三......三倍?”夏元吉瞪大眼睛,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摇头道:“老夫不信,天下真有这样的地方?”
魏明呵呵一笑,立刻朝夏元吉挥手道:“夏老若是不信的话,不如现在就和我去问问陈天平?”
夏元吉沉默片刻,重重点头道:“好!老夫就和你一起去。”
......
会同馆。
陈天平被证实了身份,虽然安南国主已经不是他陈氏一脉了,但大明还是给了他番国使臣的待遇,给他安排了单独的房间。
户部和工部两位尚书大人亲临,会同馆的官员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把两人请进去。
不等官员开口,魏明便说道:“本官和夏大人有事要找陈天平问问,他住在哪里?”
“两位大人请随下官来。”
官员把魏明两人带到陈天平房间门口,并且把陈天平叫出来。
“陈天平,这位是户部尚书夏大人,这位是工部尚书魏大人。两位大人找你有事要问,你不可隐瞒。”
陈天平这两天正在心急如焚,面对胡忠的挑衅,他根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更何况,他后来还打听到胡忠正在四处联络大明高官,想要把册封一事弄成铁板钉钉的事实。
这当然让陈天平十分愤怒,但是他却丝毫办法都没有。他现在身无分文,就连吃饭都要靠着会同馆。若是他离开会同馆,他甚至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这让他如何像胡忠一样联络大明高官?
胡忠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明六卿其中的两位竟然会主动来看他。正在求告无门的胡忠,立刻抓住这个机会。
扑通一声跪倒在两人面前,痛哭流涕道:“求两位大人为外臣做主!”
旁边的官员看到陈天平的举动,顿时有些尴尬,连忙呵斥道:“陈天平你想要干什么?”
魏明微笑着朝官员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官员听了连忙躬身一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魏明上前一步,亲手把陈天平扶起来,走进屋子里让他坐下之后,才道:“你能和本官仔细说说,黎氏究竟是怎么篡权的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陈天平就怕这两位大人不问了,哪里还会想着隐瞒?
接下来,陈天平就把黎氏的来历,已经如何一步一步架空他爷爷,成为安南权臣,并且篡夺王位的事情,巨细无遗地说了出来。
总体来说,和陈天平上奏的内容没有区别。
魏明也不在意,就在陈天平一脸期盼地望着他的时候,转而问道:“本官对安南的风土人情非常好奇,不知道你能不能和本官说说?”
陈天平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够放到眼前两人身上,面对魏明的询问他没有丝毫考虑就直接点头说道:“当然没问题,不知道大人想要知道什么?”
“人口,物产什么的都可以。”魏明顿了顿,笑道:“就从粮稻谷开始吧,你们种粮稻谷吗?”
“要种的。”陈天平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每年立春的时候我们都会把种子撒下去,等到夏季才收获,还是很辛苦的。我记得小时候,爷爷也让我去种过。”
夏元吉一听,顿时就察觉到陈天平话里的不对劲,连忙问道:“等等,你说你们种稻谷就是把种子撒下去?难道你们不用耕地吗?”
“耕什么地?”这下子轮到陈天平不理解了,他愣了一下说道:“大人说的是除杂草吗?当然是要做的,不过我们都用烧的。”
夏元吉眯起眼睛盯着陈天平,再次问道:“你们烧了之后,就撒种子了吗?”
“对啊。”陈天平认真地点头。
夏元吉顿时就感觉到胸口好像是被一柄重锤给砸了一下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来。加快语速继续问道:“那你们撒下种子之后呢?
“撒下种子之后就等着长成之后来收获了啊。”陈天平神色严肃地道:“每次收获稻谷的时候,天气又热,人又劳累,真的是太辛苦了。”
夏元吉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连忙问道:“你们就把种子撒下去,然后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收获了?”
“难道......还需要做......什么吗?”陈天平也看出夏元吉神色不对劲,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就怕那句话说错了惹怒夏元吉。
夏元吉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深吸口气问道:“老夫再问你!你老实回答,你们的稻谷一年收几次?”
“三次啊!”陈天平满脸疑惑地看着夏元吉,不明白这位老大人为什么要这样问题。而且,怎么越问,对方的神色就越是不对劲。
脱口而出道:“难道大明不是这样?”
夏元吉都无语了,他不敢想象,若是大明的土地也能够撒下种子什么都不管,就能够有收成。并且一年还能够收三季的话,那大明百姓恐怕就再也不会饿着了吧。
可就算是这样,陈天平竟然还在嫌弃种地辛苦!他再辛苦,有大明百姓辛苦吗?大明百姓不仅比他更加辛苦,甚至收成还不到他的三成。
这上哪里说理去?
夏元吉感觉到脑仁疼,把头偏向一边,不想和陈天平说话。
陈天平见了,还以为惹怒了夏大人,手足无措地看向魏大人,想要魏大人替他想夏大人说两句好话。
魏明淡淡地看了夏元吉一眼,不用猜都知道他心里肯定是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感,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夏元吉的好。
于是,魏明便和陈天平谈论起其他事情。不仅仅询问了安南的风土人情,甚至就连城池道路河流的情况,都问了一遍。
这些信息不管是对哪个国家来说,都是绝对机密,尤其是其中的城池道路和驻军情况,是绝对不可以透露出去的。
但是陈天平现在没有丝毫办法,他继续藏着这些东西对他不仅没有丝毫好处,反而说不定会成为大明讨伐黎氏的障碍,让他复国的愿望更加的遥遥无期。
与其如此,他还不如全部告诉大明。
魏明听了之后,十分满意地点头,说道:“你可能也知道,现在黎氏的使臣胡忠也在这里吧?”
“胡忠!!!”提起胡忠,陈天平就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魏明叹了口气,故意说道:“实话告诉你,胡忠向朝廷说你是假的陈天平。而且,之前他们请求大明册封的时候,大明也册封了他们......现在他代表的也是安南,你能够明白大明的难处吗?”
“还请大人为外臣做主啊!”陈天平一听就哭了出来,立刻朝着魏明跪下:“黎氏不仅以下犯上篡夺王位,还派人追杀污蔑外臣,还请大人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魏明长叹一声,摇头道:“可是现在事情如此复杂,大明总要先查清楚,才能够做出决断吧?你还是先起来再说吧。”
陈天平哪里肯放过眼前的机会,他知道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他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让大明为他复国了。到时候,胡忠肯定不会让他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