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何乐施舍的那点,那不够。
可是何乐完全没有思考能力去想他这句话的别有深意,何乐满脑子都是他的第一句“哥”。
“哥”?
这个称呼林珩已经多久没喊过他了?
好像从林珩成年开始,再具体点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后。
事后林珩耍着赖把对他的称呼从“哥”改成了“乐乐”。
林珩就说发生关系后再叫“哥”,总有种违背伦理的拘泥感,不如“乐乐”显得亲密自然。
何乐不解,却也不在意,一个称呼而已,可现在林珩在说完‘命令’、‘傀儡’这些字眼后又喊他‘哥’。
所以林珩现在重新叫他“哥”,是想要重新守伦理,与他保持距离?
再或者,这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何乐时不时空档的脑神经,一下子滑档一空到底。
他控制不住眼睛在林珩身上胡乱地看,看到林珩系得错落有致的衬衫纽扣,系得完美的领带,领口衬衫也工工整整...
哥,我长大了——
何乐已经很久没帮林珩处理过这些细节了,而林珩似乎也不需要人帮他整理。从前上班一天回来都能乱七八糟的人,现在出差三四天回来也有条不紊。
哥,我成熟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所以林珩是在什么时候可以自己处理这些琐事的?
在自己十分艰难的这段时间里?
像是突然被拿掉自欺欺人遮盖在眼前的那片树叶,何乐早知道的,林珩的成长不仅仅体现在他的事业上。
别人劝他的那些话,好像要成真了。
第37章
这场完全只有负面效果的沟通,最终被何乐结束了,以一句略带哽咽的“你出差回来累了,早点休息”。
先后洗漱完的两人还是躺在同一张床上,却背对背,中间像隔了条银河。
谁也没有多说一句,不欢而散,各有各的心思。
将羽绒被压在腋下,何乐闭上眼睛,他听着身后林珩手机键盘的“哒哒”声,不知道在给谁回复消息。
是江宁吗?
何乐心里猜测,又把自己连头带脚的都蒙入被子里,他跟昨夜一样,跟前夜也一样,睡不着。
满脑子想的都是林珩。
不一样的是昨夜、前夜林珩出差不在家,而今晚林珩就在他身后。
不一样的是昨夜、前夜他想的是林珩在外有没有休息好,应酬有没有伤身?而现在他想的全是:林珩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这个问题,去年冬天也困扰过何乐。
由林珩需要去美国进修这件事所引发的‘距离’问题,本质上和‘划清界限’就是同一个问题。何乐那段时间想了很多,心神也是七上八下的,但远不敌他现在的恐慌。
其实不止去年冬天,这个问题很早以前就被周炜、杨珵、孙胜李银等身边人拿出来说过。
‘你真没必要对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掏心掏肺’
这是从何乐把林珩从孤儿院带出来后,听到身边人说过的最多的一句。可何乐从来都是耳朵听过而已,没往心里去。
去年冬天的‘距离’也好,长久起来身边其他人的忠告也好,何乐从来都没有真正动摇过定他心神的那根定海针。
就哪怕是最近这段时间,他知道林珩在慢慢离他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不是他所熟悉的样子,他不安、忧思多想,导致身体每越来越差,但何乐想的还是好好跟小朋友沟通沟通,他们之间可以把堆积起来的问题解决掉。
因为何乐始终觉得他身体里的定海针不会被任何其他人或事所撼动。
这是他跟林珩用十九年的时间,一下一下牢牢钉进去的针。
可今晚不一样了。
就在半个小时前,林珩喊了他一声“哥”,跟他说“我长大了,也成熟了”。
这完全不一样的。
因为如果是林珩想拔出来他身体里的这根针,轻而易举。
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林珩这一诉求,何乐只能先以‘夜深了,大家都早点休息’这样的屁话糊弄过去,祈祷一觉睡醒后林珩情绪下去了,他跟林珩之间还能一切照旧。
一直以来何乐太笃定了,以至于今晚所发生的事情是这么的突然,他措手不及。
要答应林珩的想法,与之划清界限?
不能,朝夕相伴了快二十年的人,怎么舍得?
可林珩若已经生出这样的想法,何乐舍不舍得,好像意义都不大。
人要走,你怎么留得住?
新闻里那些流淌着同样血脉的父子、手足都能说不联系就不联系,那些盖章结了婚的夫妻,也能说离婚就离婚。你们都是孤儿院的孩子,没有血脉纽带,更没有法律的认可,你拿什么留住对方?
就像孙胜说过的:单靠你们同为孤儿想互扶持的情义又能撑多久?
况且林珩那番话里的不满是那么严重。
“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
这类似的话林珩以前也说过,但在曾经的语境里,听着只觉得是暖人心窝的小火炉,现在却是冷冷的刺人心骨的刀子。
我把我挣来的钱都给你,以报答这些年你对我的照顾,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何乐突然想笑,苦笑。
呵,何乐啊何乐,你到底是逼人逼得多紧啊。
他是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逼得林珩,明明林珩之前并没有任何抗拒他的情绪。
蒙在被子里的人蜷起身体,双手紧紧捂着膝盖,疼,不想想了。
做个鸵鸟吧,先逃避一夜,明天再说,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明天还没好,就后天,大后天...
何乐带着理不清的思绪浑浑噩噩似睡非睡,床这边的人也不好受。
林珩也睡不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烦躁地点着,他脑子里却都是自己上床前对何乐说的那些话。
太急了。
他今晚说得太急了。
也是听到唐明这个名字,他火气一下子控制不住,说话就不过大脑,说出来的话又急又难听。
林珩肠子都悔得泛青,他不想这样的,他原先是想慢慢来的。
在公司接受秦肄的栽培,天天在外应付那些自己不喜欢的应酬也好;在家拒绝何乐的照顾,尝试自己打理那些他不适应的起居琐事也罢,林珩想的都是自己要慢慢去蜕变,蜕变成跟唐明一样可靠的男人。
他想要在潜移默化中学会那些生活常识,慢慢摆脱对何乐的依赖,让何乐察觉到他的成熟。再慢慢地,他跟何乐交换身份,让何乐从付出照顾方变成享受依赖方。
他希望何乐能依赖他,而不是被唐明吸引去仰仗对方。
林珩第一次在何乐口中听到‘唐明’这个名字,是去年冬天。他出国前,何乐的膝盖旧疾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