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普通人,听到太宰治挑衅意义十足的发言,很难保持友善的态度。
但虚假的老首领——羂索,干过无数缺德事的诅咒师,他听过太多诅咒自己的咒骂了,脸皮早已比城墙还厚,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顶多心里暗骂一句,这小子真不客气。
“太宰治,原港书编辑部副部长,现叛逃被组织追杀。”羂索不急不缓地道出黑发少年的身份,眉宇间尽是掌握事态的自信,“你似乎在查我。”
太宰治笑了笑:“这不是没查出来嘛。”
“现在呢。”羂索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想查的人就坐在你的对面,你打算怎么做?”
太宰治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不怎么样。既然你知道我的来历,那应该知道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连自身都难保。”
这是真话。
虽然摸不透羂索的底,但能在咒术界长达数年的追杀下活蹦乱跳,说明此人实力不俗。
至少不是他能靠「人间失格」解决的对手。
纵使派来五条悟和森鸥外来保护自己,他们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保护他,更何况双方没有交流,完全是一方认真逃窜,一方认真追捕,演得相当逼真。
比如现在,森鸥外正皮笑肉不笑地揣测太宰治又遛到哪里去了。
“听说这次派出了五条悟和森鸥外。”羂索笑眯眯地感慨,“太可怜了,神宫寺想对你赶尽杀绝啊。”
太宰治快速推测出了两点。
能说出“神宫寺”,说明此人知道神宫寺千夜是神明。只说“神宫寺”,说明他知道说全名能召唤出神宫寺千夜。
后者不一定对,但对比喊了全名的两位,概率偏高。
太宰治转了转手里的酒盅,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说不定是想把我完完整整地抓回去呢?”
“那港书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温情呢。”
“毕竟只是一家bookshop嘛。”
双方挂着不真实的微笑面具你一句我一句地攀谈着,最终是羂索受不了太宰治捉摸不透的态度,率先把小心思往酒桌上摊。
“我很好奇太宰君叛逃的原因。”
“嗯?”
太宰治改了一下眼皮,刚好对上另一桌暗中观察此处的光头男人的目光,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嘴边挂着漫不经心的浅笑:
“我以为很好猜呢,毕竟翻一翻那位写的书就能猜到他大概是什么样的性格和脑回路。”
羂索无法反驳。
抱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想法,他把神宫寺千夜的作品全都看了一遍,甚至连图书角他都披着马甲把每本书都借了一份。
虽然从未和神宫寺千夜正面交锋过,但他大致能通过这堆烂文脑补出一个形象。
刁钻古怪、冥顽不化、审美落后、自以为是。
反正没一个好词。
“虽然
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和他的理念不同,他只把那些破烂废纸当成宝,对其他事都满不在乎,久而久之,冲突越来越大。”
太宰治无奈地倒了一盏酒,即便是胡编乱造,他也没有直接说明叛逃原因:“该轮到我问你了。”
羂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太宰治抬起眉,眼神锐利了几分:“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和西餐厅的位置,是你透露给mimic的。”
羂索满脸无辜:“是我,但我不知道他们的做法会那么偏激,正常人都觉得只要绑架威胁就够了吧?”
——说谎。
太宰治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以mimic的背景和行事风格,摆明了不会那么温和。
他表情不变地继续问:“中原中也的下落也是你透露给魏尔伦的。”
“我只是帮助一位找弟弟心切的哥哥,助力兄弟团聚。”
“你给出的条件是留活口。”
“毕竟我怕他误会,去找神宫寺的麻烦。”
太宰治举杯喝了一口,廉价的酒味柔和地入嘴,寡淡地回荡在唇齿之间,令他有些想念在港书的日子。
不知道锁在办公室的那几瓶好酒有没有被报复心极强的蛞蝓撬锁偷喝。
他叹息一声:“你真是满嘴谎话,很会为自己开脱,难怪三番五次地从坟里爬出来。”
羂索不怒反笑:“你不也是吗?”
“我只是稍有隐瞒,比不了你颠倒黑白。”太宰治懒散地翘起腿,单手托腮恹恹地说,“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耗,到时候两拨人马杀回来,又没有清净日子了。”
咒术界的追杀大队不值一提,但五条悟的存在让羂索眼皮一跳,没了总监部和咒术世家的牵制,就像没有刀鞘的剑,以及没有被关进精神病医院的疯子。
惹不起。
他不再绕圈子,直入主题:“你势单力薄,想要对抗港书不容易。我想知道你叛逃的真实原因,若是能达成共识,我们可以联手。”
“哦?”
太宰治挑了挑眉,酒馆昏沉的光线打在他的眼里,将情绪晕染在一片鸢色中。
良久,他垂下纤长的眼睫,嘴角扯开一个讽刺的笑:“神宫寺害死了我的朋友。”
羂索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谁?”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说:“兰堂。”
羂索:“……啊?”
“兰堂失忆后被捡回港口Mafia,虽然后续他做的事失之偏颇,但他一直待我不薄,甚至冒着被森医生训斥的风险寻找我需要的药物。”太宰治苍白地笑了笑,“后面神宫寺强势上任,承诺我只要助他一臂之力,就留兰堂一条生路,我信以为真,没想到最后还是……”
他攥紧酒盅,指尖泛白,小臂发颤,像是沉浸在失去友人的痛苦中。
倒也不是悲伤,而是憋笑很辛苦。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对上羂索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神:“明明神宫寺在场,
他却无动于衷地放任中也手刃兰堂(),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说这是人类间的恩怨,神明不会插手。”
“此后,我一直潜伏在他的身边,想要得到更多的情报破解兰堂的身世之谜,以及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魏尔伦的出现。”
他顿了顿,眼底的悲戚又重了几分,只好喝酒掩饰自己的狼狈,结果被心底涌起的焦躁呛得咳了几下。
“我去见了魏尔伦,和他聊了很多,也得知此事背后有你的推波助澜,但当我再想去找他求证的时候,神宫寺却下令不允许我见他。再然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羂索诧异地听完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小故事,脑袋上的缝合线都要被惊得崩开了。
这……真的假的?
太宰治居然有这么重情重义的一面?
但考虑到他对织田作之助的事那么上心,再多一个兰堂似乎也说得过去。
没想到手段阴狠毒辣的他,居然有一颗棉花般柔软的心?
太宰治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将自己从过去的悲痛中解放出来,再次睁眼是调整好状态的清明:“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
羂索定睛观察片刻,慢吞吞地开口道:“我想,我们的阶段性目标是一致的。”
“什么?”
“让港书付出代价。”
这回太宰治是真没忍住笑出声。
好在此时此景笑出来不显得违和,更像听到别人大言不惭地说出不可能完成之事。
“难不成你有办法对付神宫寺?”太宰治好笑地看着自信满满的羂索,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你应该知道他和港书的实力吧?”
“这个办法本来是我打算用来对付五条悟的,但我发现用在神宫寺的身上更合适。至于港书其他人,只要拿下神宫寺就不成问题。”羂索恶意地勾起嘴角,“神明堕落,自然有办法回馈给信徒,比一个一个解决方便多了。”
太宰治冷冷地盯着透露计划一角的羂索:“如果和你说的一样轻松,你就不会找上我寻求合作了。恐怕这是另一个火坑吧?”
“是不是火坑,你只能亲身验证了。”
羂索慢悠悠地站起身,在太宰治前方的桌面上压下一张纸条:“你慢慢考虑,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露出爽朗的笑容:“毕竟等着挖墙脚的不止我一人,你大可横向对比,然后你就会发现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罢,他的身形融入酒馆内的混乱人群中。
目送羂索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太宰治冷淡地收回视线,看向不紧不慢在面前的空位上坐下来的光头男人。
他扯了一下嘴角:“我真受欢迎啊。”
恭候多时的种田山头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脸上挂着不亚于前一位的老谋深算的笑容:“没想到太宰君叛逃是为了会见死而复生的前任首领。”
太宰治没有顺着这句话说下去,只是冷淡地把玩着酒盅:“什么事?”
“我看你一直没有好的去处……”
“没兴趣。”太宰治不留情面地回绝,“异能特务科什么时候和房地产中介一样了?你们平常的工作就是打电话骚扰异能力者有没有意向领编制吗?”
“……”
种田山头火被呛得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
“与其开挖我的墙角,不如想想怎么把安吾从加班地狱中解救出来。”太宰治懒洋洋地推了一把,酒盅停在种田山头火的前方,“说的好像异能特务科有能力庇护我一样。”
他双手插兜站起身,风衣衣摆甩开一道无情的弧度,便扬长而去。
几秒后,种田山头火猛地意识到太宰治没有付酒钱。
他盯着服务员微笑着递到眼皮底下的账单,似曾相识的经历让他不禁心生一个不确定的想法。
——太宰治真的叛逃了吗?
确定不是恶意报复当年他把神宫寺千夜喊来却忘记付茶钱的事了吗?
但那次他补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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