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肃护短这件事,这几日平远侯已经有所领教。
敬茶那天竟然亲自对沈静怡动手,就因为她冒犯了这位新过门的厂臣夫人。
宦海沉浮多年,平远侯自以为眼光足够独到,想着不过是新婚三天热,再加上他是个护短的性子。
没想到宁肃为了她,竟然连明帝都惊动了。
这样一来,这位小婶子倒不能轻易动了。
“小叔叔所言甚是,我失言了。”平远侯话锋转得极快,他辈分不够,在分家不分家上是没什么发言权的。
宁肃算是宁老太君一手带大的,虽然幼年时有些照顾不到,但这些年也未见他翻旧账。
所以自恃在宁肃面前有两分颜面在。
此时此刻,老太君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沈南乔。
“到底是一家子至亲骨肉,勤走动些,方有感情,若是分府另过就生分了。”
沈南乔微微抬头看向门上的匾额,面容安详淡然。
“老太君许是有了春秋,不大记事。七爷十六岁便入宫,这些年回府次数寥寥无几。要说生分,这些年早就该生分了。”
老太君捏紧了手中的拐杖,指甲一下下抠着那楠木杖上的寿字,不敢相信自己被个年纪足以做她孙女的小丫头怼了。
“男人志向在朝堂,后宅的事,还是不要影响到他了吧?”
老七虽有城府,但这些年对平远侯府还算厚道,不能说一手提拔自家人,到底也没使绊子。
眼下沈南乔一来,就鼓动着分府,偏生老七竟然吃这套,真是看着就来气。
在后宅摸爬滚打多年,老太君降服过儿媳,也制服过孙媳。
一个区区弟媳,她自恃不在话下。
“都是一家人,若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只是分府一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这话正中沈南乔下怀,她原也没打算搬家,不过是以退为进,就等老太君这句话。
“既然老太君如此说,那我便有几句话想问。侯爷虽然承爵,但夫君却是实打实的朝廷重臣,论职位论辈分,缘何是侯夫人掌家呢?”
老太君心里咯噔一声,千算万算,没料到她要的竟然是这个。
她意味深长重新审视这个弟媳,这丫头也算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时候总来玩。
后来因为两家有了婚约,要避嫌,这才少了往来。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滑不留手。
“弟妹的意思,是想要掌家权?”
“老太君说哪里话?我不过是好奇问问。”沈南乔安安稳稳,只温婉笑着,“只是世子夫人位置空悬,侯夫人独木难撑,我想跟着从旁学习学习,既然侯爷说都是一家人,我也想多少分些忧。”
平远侯夫人是世家大户出身,只是这些年一直被老太君压着,没能翻起多少水花。
闻言登时有些沉不住气。
“小婶婶这是什么话,这是手长到想管侯府家事吗?”
老太君恨不得把她嘴堵上。
沈南乔微微冷笑。
“老太君才说是至亲骨肉,侯夫人这会儿又道我手长。”她望向老太君,眼神澄澈,“我年幼无知,竟不知道到底该信谁才好。”
侯夫人自知失言,被老太君瞪了一眼之后,不敢再说。
“弟妹这要求不算过分,不过是协理家事,明日便着手试试吧。”
沈南乔达到目的,见好就收。
回到宁肃的偏院,沈南乔仔细盘算了一下,心下有了主意。
她叫了玲珑来盘算清点,将嫁妆单子一样一样整理好,又叫柳嬷嬷帮忙整理出一份下人名单和来历。
宁肃在旁冷眼看她忙活,待到无人时方开口问道。
“你有掌家的打算?”
沈南乔对宁肃虽然毫无保留,但这件事她不打算让他掺和。
于是狡黠笑笑,打起太极。
“你主外,我自然要主内嘛。”
宁肃难得见她流露出小儿女姿态,倒觉有些好奇。
“说来听听,你的打算。”
沈南乔见拗不过,索性在床榻边坐下。
“侯府掌家权历来都是在侯夫人手里,按理说,日后也是要交给世子夫人的。”
宁肃挑眉。
如果没有宁子昱那档子事儿,她接过侯夫人手里的掌家权也是名正言顺。
然而现在他嫁给了自己……
“你心有不甘?”
“我为什么不甘?”沈南乔手上拆头发动作未停,“我得偿所愿嫁给想嫁的人了,有什么不甘的?”
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就仿佛那日大婚的当场改嫁,是早有预谋一样。
未及宁肃将脑中想法问出,便听她又道。
“贵妾也是妾,老太君不可能把掌家权给沈静怡。那么相较之下,我自然是眼下老太君心里的最佳选择。”
“那宁子昱若是娶了正妻呢?”
宁肃承认自己这会儿对这事竟然兴起几分好奇。
官员不兴与内眷议政,但宁肃愿意带她进宫见识政治风雨,多少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投桃报李,因而宁肃既然问起她的打算,沈南乔也不准备藏着掖着。
“那我就要他娶不到正妻。”
宁肃挑挑眉。
他以为小丫头不在乎,没想到她还是惦记着这茬儿。
看来她对宁子昱的感情倒是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不论爱恨。
否则真正的淡漠,应该是视而不见。
“我当众悔婚,沈静怡又挺着肚子嫁进来,没有哪家贵女愿意嫁进来做这个世子夫人的。”
沈南乔浑然不觉宁肃的想法,一字一顿。
“我也要他们尝尝被当成笑话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