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国西边,有个夏族人聚居的偏僻村落,名叫槐村。
槐村有五个长老,他们都被认为是族里德高望重者。
此时,五位长老身穿黑袍,正神色严峻的坐在草堂议事大厅。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一下面前的茶碗。
过了半响,坐在中间须发皆白的大长老先开的口,他顿了顿手里的手杖,语气平缓但不容质疑:“我看,还是抽签最公平!不管是谁家的子弟,中签即是命。这是几代人传下来的规矩了,我们不能坏了规矩。”
二长老摸着下颏的胡须,话也接得很沉稳:“大长老说得是,虽说这数百年来,我们槐村几番变化,已是今非昔比,不过规矩始终是规矩。三长老,你说是不是啊?”
白白胖胖的三长老,长得一脸的和气,还未开口就先喘了起来:“我……唔唔唔……也是这个意思……”才几句话,咳喘得涨红了脸。
四长老失神的低头沉默不语,五长老用胳膊肘碰碰他,示意有几双眼睛都盯着他,等他说话呢。
四长老约莫五十来岁,是五个长老中年纪最轻的。虽穿着宽大的黑袍,也难掩他一身的干练。
他没抬头看任何人,语气低落又充满了感慨的说道:“哎!这一天终于又来了。也是槐村几百年来的一个劫数,二十年降临一次,族人子弟劫难难逃啊……”
五长老跟着叹息一声,说道:“在座各位可都没经历过那一天,我当年十七那一年,可是参与了那一年族里的抽签……现在回想起来,还跟昨夜的噩梦一样。”说完五长老语带哆嗦,显是心潮难平。
二长老环顾一眼说道:“我和大长老、三长老虽说当年过了年纪,没有与同族子弟抽签,可大长老的五弟却是抽中了的啊。”
大长老正襟危坐,对二长老的话只微微颚首,不置可否。
四长老:“刚才二长老说得对,槐村已经今非昔比。这么多年来,不光槐村修仙者众,就是外来的仙门道派,也有不少人愿意帮我们。何况此次献祭那虹妖,原本约定的应该是在明年,这突如其来的要在后日,这也不符合彼此的约定……”越说越激昂,透出他满腹的愤懑。
大长老打断道:“你不要忘了,献祭虹妖是祖上留下来的族规。数百年来,槐村能够保得平安,人妖之间都相安无事。跟槐村守族规、循祖制,有莫大的关系。”
“可不是,一百年前,村里有一次怠慢了虹妖,那虹妖降罪下来,又是火烧又是水淹的,整整死了好几十头牲口才罢休。”二长老附和道。
五长老叹息一声说道:“是啊,我们谁都不想惹恼了虹妖,倒不是槐村人愿与妖为伍。只是我槐村福祉薄了一点。只盼着有朝一日,槐村真能出个大英雄,降服了那妖怪,那就好了。”
三长老紧张得压低声音说道:“老五,你可别说这个话,要是被山里那大仙听见了,可不得了!以前还少了送死的大英雄吗?”
一众人又沉默下来。
大长老扫了众人一眼:“既然大家没有别的说法,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一大早,就召集族人,按族规把这事办了。”
说毕他起身就走,几位长老也恭敬的相继起身,然后各自别过。
四长老和五长老走在最后,两人显得步履沉重。走出议事厅,站在议事厅走廊说话。
五长老待众人远去才说道:“老四啊,我知道你的苦衷。按族规,你的那个小子,这次是要抽签了。可这事要是摆在明年,你家小子可就过了年龄不是。哎!这也是命啊。”
老四有些无奈道:“不是命是什么?那虹妖说好二十年一回献祭,怎么今年就突然变卦,要提前一年呢?这也不合订下的规矩不是。我说的话,刚才老大还有点不高兴了。我是觉得有点意外……”
“妖言可信吗?”
“槐村人如此任妖宰割,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老四又激动起来,“我认为,此次献祭说不定正是一个机会。你看槐村最近几年,来了不少的仙门道派,要是给大家一个联手除妖的机会,那还不是趋之若鹜。”
老五摇摇头:“不说这些仙门道派到底有什么本事。就算是有些本事,能不能斗过那虹妖还是两说。你看这些年来槐村的,都是些什么道人,不是卖药治病的,就是办私塾的,莫不是来此谋生而已。”
“人妖殊途,各有法门。要说人斗不过妖,也不尽然。槐村来的这些道人中,你看仪真道长,兴办炎阳馆,教授仙家道法,很有些气象了。”
“老四,既然你这样说,你家小子可在炎阳馆上学堂?”
“在啊。”
“那你担心什么,你家小子如果有仪真道长的真传,那你还怕什么?你怕他抽中了?那不正好收了那虹妖吗?”
老四被噎得气结,一时语塞。
老五拍拍他肩膀,苦笑了一下:“我只是一个玩笑,也不是跟你斗气,你也不会相信这些道人有什么真本事吧?”
老四一想,长叹一声,默然不再作声。
老五:“当年,我也是族人子弟抽签者之一,我老爹也是担心得要死。可我不现在也好好的嘛。”
他看老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开解道:“我知道你是老年得子,膝下除了这个小子外,还只剩一个闺女了。这种担心也很正常,不过全族适龄子弟可有四个小子生辰相合。要抽一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抽中的。”
“老五,我只求你一件事。明日抽签之时,是你执掌礼仪,又是你抽取签球……”
老五忙打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我换掉你小子的球……”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要你换掉他。你只消照实抽取,开签球时,如是抽到我小子的名字,你另念一个人的名字即可……”
“老四,这样做不合适。”老五连连摇摇头,“何况我手里的球,要是被人一查验,岂不露陷了?这太荒唐了。”
“这个我自有妙法,保管不为难你。”
“你说的妙法,可不一定管用啊。明日老大坐镇在一旁,他可不是吃素的,他能识不破?”
“你放心,只要你念出此人名字,老大也决计不会说什么?”
老五有些狐疑看着老四,“你要我念出声的这个小子,莫不是村西头那寡妇的儿子?”
老四点点头,“嗯,这小子不光出身卑贱,且顽劣成性,在本族子弟中一直是个冥顽不化之徒,多少族人都背地被他整蛊过。老大虽然一直没说,他那孙女前几年在村北的神仙潭消失,据传就是跟此小子有关。”
“说来也是,此孩儿的确凶顽。不过,以此定了他的生死,这要是被村里外的人知道了,会不会说我们欺负他孤儿寡母的呢?”
“老五你多虑了。他连自己的出身来路都不明,槐村人对他都只有摇头的份,外村人谁还关心他的生死。他要是献祭给了虹妖,他的母亲,我族人倒是可以善待她。”
五长老思虑一二,也觉的有理,叹一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