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圣上,是薛贵妃写了那张宋家七郎之子的字条,叫奴婢塞在先皇后的褥子下,因为薛贵妃说皇上虽质疑太子并非龙脉多年,可缺少证据,一直没有除去皇后和太子,她要给太子和先皇后致命一击。”
宫人抖不成个,“奴婢趁您来长春宫看望,和皇后吃饭的空隙,将这字条翻了出来,奴婢原就不认识字,当下就去问皇后这字条还要么,实际就是要您看见,离间你们夫妻二人感情,因您本就嫌隙皇后多年,当下就恼怒不已...”
“薛琪龄!竟然是你!害朕和赵婉不睦多年...如今阴阳两隔,后悔也无法挽回。”皇帝宋瑞霖双目血红,但他到底冷静下来,沉声道:“煜儿,若当年你们母子是被人构陷,如今朕焉能只凭你一人之言,便去发落薛贵妃和曦文?朕说真的,这宫人,也可能是受你收买,反口咬薛氏一口。你说对吗?”
宋煜理解皇帝顾虑,抬手命令谢锦:“把宫人带下去,好生看管。莫出岔子。”
待谢锦将人带了下去,魏忠也识相地退了出去,大室内仅余剩宋瑞霖、宋煜二人。
“皇上的顾虑臣深感理解。”
“理解万岁。”
“实不相瞒,臣得到可靠消息,明日四弟将和大理寺卿来婚礼参臣作风问题,目的是让皇上将臣二度发配冷宫,从此再无复起之机,只怕不会容臣再苟活七年,必要设法治死臣。”
宋煜沉着的缓缓道:“臣邀请皇上和臣做局,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叫臣进冷宫,臣就进冷宫。叫薛氏和宋曦文自己开口说给您听。臣不求您单靠臣一人之言去发落谁,臣只求多年冤枉这口气,水落石出!”
“嗯,你果然是朕的儿子,有朕的头脑。邀请朕和你做局,你是有胆识的。”宋瑞霖笑道:“作风问题,是指什么?你今日来的目的,你在这等着朕呢吧?”
“臣不绕弯子了,如实禀报,臣在陋舍受苦多年,得前未婚妻沈家大娘子沈江姩资助度日,保住一命。心中感激沈家娘子提携之恩,出冷宫后,因她家中落难,臣与她多次接触,旧情难忘,臣在她有婚姻的情况下,情难自持,将她占为己有。”宋煜沉声道:“一切起因,是臣主动接近,所有过错,臣一己承担。”
“情难自持。一届太子,你跟朕说你情难自持。你是禽兽吗。”皇帝听后沉下脸来,“姩姩啊?”
“是。”
“她嫁人了,嫁的周家。和周家大公子过了七年。”皇帝不悦地睇着宋煜,“参你作风问题,你不该进冷宫吗?你在这先发制人来了?朕这些年是愧对你,姩姩对你确实也有恩,你提出来,你是希望锁着朕喉咙,要朕答应你什么?”
宋煜沉声道:“臣对夏妍并无男女之情,父亲既然觉得愧对臣,臣希望父亲可以容臣明媒正娶沈家大娘子为妻,夏家这边,由对方提出退婚,臣作为被退一方,绝无怨言。”
“煜儿,君之所以为君,便要为民做表率,为臣子做表率,朕带头帮你夺臣妻?滑天下之大稽!荒谬至极!”
宋瑞霖颇为失望,“朕可以同你做局,为了真相,曦文参你时,朕将你发配冷宫,交给曦文处理。念在姩姩对你有恩的份上,待水落石出后,朕可以不追究你离经叛道、姩姩不守妇德之过,你呢,也就此和姩姩断了。莫再提什么娶她为妻的言论!朕替你害臊。”
“父亲!”
“朕不同意!”
-我偷够了-
-宋煜,无论你有毒也好,生病也罢,残疾都好,我不怕你,纵然这世道遗弃你,我也不会遗弃你。-
-宋煜,我爱着-
宋煜耳边又响起沈江姩那软软的嗓音,他缓缓双膝跪地,“儿子一生没有求您给过儿子什么。只这一回,请父亲成全,将沈江姩赐给儿臣为妻。”
“宋煜,你为了女人下跪啊?你有点出息可以吗。你若再要多言,朕可要像毁掉你幼时的木雕玩偶一样,毁掉姩姩了。”皇帝沉声道:“姩姩并非你的良配!”
“一她家为文臣,并无兵权。昔日将她指给你,是那时朕敷衍你。太子妃的家族决计不可以只是文臣,朕是保你。不是用夏家掣肘你。你莫...多想。”
“二,她性子肆意插科打诨,爬树抓蛐蛐儿,没有追求,看着可爱,难当太子妃大任,你需要的是左膀右臂,不是‘女儿’。”
“三,朕的太子难道找不到了女人了吗,要娶个二婚女,还是抢臣子的女人,朕真带头给你和姩姩风光大办,满朝文武怎么看咱们父子俩?人人自危,怕咱二人又惦记谁家内妇。你莫叫朕和整个皇门成为笑话!”
宋煜突然记起幼时的木雕玩偶,被父亲扔落在地,用龙靴狠狠踩碎的场景,他心中猛地一窒,“不,莫伤害她。臣明白您意思了。”
他宋煜,竟无法给深爱的女人一个名分,因为父亲不同意,他原以为父亲对他有三十年的愧疚,可以允他这桩婚事,然而并没有。
他要怎么告诉沈江姩,他给不了她要的,他当下尽力了,他不得不止步,因为他不能使沈江姩像他幼时珍爱的木雕玩偶一般被父亲摧毁。今上要摧毁一名小女子太简单了。
“明白了就好,和她说清楚,断干净。若等朕和姩姩说,这恐怕小姑娘脸上挂不住。”皇帝拂袖,“娶妻当娶门当户对。为父看来,姩姩没什么可取之处,除了漂亮、性子让你放不下,别的可以说一无是处。为父不会让你毁掉自己名声。下去吧。”
宋煜起身归东宫府邸,可他就喜欢沈江姩那肆意洒脱,任性妄为的性子啊,他不需要她做出任何改变,他承诺让她做无忧无虑的自己的。
他回到书房,身体如被掏空一样窝在大椅上,闭起眼来,将一本书打开了盖在脸上,安静到似乎要碎掉了。
谢锦见太子将心事都压在心里,委实心疼,他打算为殿下鼓舞士气,“爷,您真有办法,先一步找皇帝吐露实情,先发制人,这样明日一早宋曦文来婚礼上参您作风问题,皇帝不会觉得那般突兀。而且皇帝知晓了夫人她对您多年来的照拂之情,也不会当真追究夫人的责任,您化解了自己和夫人的危机呢。”
宋煜始终安静。
谢锦又说,“爷,您真是妙招,和皇帝联手做局,引蛇出洞,相信不用多久,便可使当年先皇后的冤情水落石出的,太好了呢。”
宋煜还是静静的,许久他说:“什么时辰了?”
“深夜亥时了,爷。”
“那姩姩和燕青他们应该已经京外东阳关口了。”宋煜说。
“是。差不多该到了,想是过了东阳关,到了大都河了。”谢锦跟着说,“大都河上好些船只,夫人指定喜欢看。”
便在此时,门外有宫人禀报:“启禀殿下,燕将军求见。”
宋煜肩头一僵,便抬手将面颊上的书本取下搁在桌上,眼底竟已然猩红一片,疑惑道:“燕青?叫他进来。”
燕青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应该带沈江姩下的姑苏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