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倒没有生气,反而有几分纵容般的失笑,但想起姗姗一人在福山村的场景,他心里亦有放心不下,姗姗给他生养了一双儿女。
待宋煜回殿后,燕青叫来云矜,“去福山村接少夫人过来参加太子婚宴热闹一下。”
云矜一怔,“将军,您不自己去接少夫人么?”
“太子安危要紧,我这边走不开。你去吧。”燕青沉声说着,“就说是太子和我开的玩笑,让她别往心里去,大度一些。”
云矜接到杨姗的时候,杨姗正一人立在乱坟骨殖堆边,那些凸起原来是坟冢,还是太子丢下她的那个位置,云矜将燕青交代的话同杨姗说了。
“嗐,原来是和燕青开玩笑呢。这太子。”杨姗面上毫不在意,性格大剌剌的钻进马车,进车一瞬,落下泪来。
太子的安危确实比她重要,燕青有责任在肩头,不能渎职,他选择保护少主,不亲自过来,情有可原。这不是第一时间让云矜来接她了么。自己犯不着和燕青的主公吃醋,又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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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进得殿内。
赵婷亲手将婚服递到宋煜跟前,“昨夜又去见沈江姩了么?一定要逼本宫帮你断掉么。本宫原不想难为她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煜儿,你理解一下做父母的难处好么。”
“已同她分开了。”宋煜拿过婚服,“放心吧。”
赵婷得到宋煜的话,算安了心,宋煜一言九鼎,宋煜的话她是信服的,说分开,他就是分开了,不会再逾越,“此次北方天灾,外敌辽夷屡犯疆土,夏妍的长兄,战神夏承安依你调度领兵北伐,为你解边疆之急,夏家才是你相得益彰的良配。”
“嗯。”宋煜念起幼时那位七岁的小姑娘,用小小的身子将身量大她许多的他,背去药阁的场景,又记起酒楼外紧紧抱着药篓守护万年灵芝的小娘子,“臣换衣服了。皇后请便。”
他说着,举了举手中婚服。
赵婷不便在侧,便退出殿去。
宋煜将身上被河水湿透的衣裤退下,换上了婚服,一袭大红,他看了看镜中自己,总归今日会被今上下令扒掉,穿什么紧要么。
宋曦文对夏府势力虎视眈眈,想来不会给他去迎亲的机会。
只是说,他此生主动放弃了那个深爱他的姑娘。因为再多的纠缠,他也给不了她要的婚姻和结果。
她将来会有好的婚姻,成婚生子,他皆无权干涉。他这边只要不接触她,许多灾难便会远离她。
宋煜从衣襟拿出那个小盒子,打开来,望见夜明珠,再将小盒子关起,再打开来,再合起。
原来将思念关进小盒子,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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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姩昨夜竟是一夜没睡,想了许多许多,关于人生,关于自己,关于生活里不再有宋煜,关于从小插科打诨的自己能干些什么。
首先,首先啊,把手头这件关于和睿王、大理寺一起状告太子招惹臣妻的事情做完,你看,她若去了东宫破坏婚礼,皇后、准太子妃必然都认为她是太子的负累,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就可以了。
人言可畏,解释太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不被理解又怎样。
“昨夜休息的怎么样?”
沈江姩钻进马车前,睿王在马车内算是道早安,他看着她被包扎过的手背,问她。
“我问心无愧的,休息的倒好。”沈江姩笑笑,“你欺负弱女子,你没休息好吧?”
睿王拿眼睛睇她,“想了会儿你的伤。”
沈江姩静了片刻,“我帮你们参了太子之后,可以不再打扰我们沈府的生活吗?感觉你们皇门里头的事,挺让人反感的。兄弟相残,后庭内斗。我这个嘴,是会乱说的。我保不齐会在御前大喊大叫。”
睿王眉心微动,“你会怎么乱说?”
沈江姩轻声说,“说你母亲给我阿爹赐了自刎之物,逼我就范和你一起整垮东宫,我还保不齐会说,大理寺卿将我献给太子试图请太子卖官鬻爵之事。咱们仨实际是去诬陷太子的。我和太子之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可并不无辜,对不对...”
“可以不打扰你的生活。”睿王承诺,又道:“不要乱说话。你是被太子强迫的,在今上书房外头抹眼泪就行了。懂了么。”
沈江姩软声道:“懂了。我会按你说的办。只要能保我满门一世安稳,舍弃东宫,又如何呢。男人怎么和家人比嘛。”
睿王见她面色认真,当下并未察觉异状。
沈江姩睇向周芸贤,“你呢?”
周芸贤坐在那里,他和东宫的仇恨就是夺妻之恨,东宫倒了他还要和妻子好好过的,不可能不联系妻子,“我自明儿起去两广当差,一年不在上京。回来再说吧。”
城门那里,夏府的送亲队伍已经待在那里,花轿里夏妍几次将盖头掀起,吉时已到,太子却还未出现,夏妍不由颇有些焦急。
夏妍的祖父夏建业亲自护送嫡长孙女入皇门为妃。
沈江姩只感马车一顿,睿王下得马车去。
沈江姩掀开马车帘,但见睿王在夏建业的耳畔说了几句什么,夏建业面色骤然大变,沈江姩猜测,睿王大概说的是已经得到臣子规,眼下马上要去参太子御状,要夏建业三思这门亲事。
待睿王重回到马车,他只是阴鸷的笑道:“宋煜在东宫做着美梦,要娶得镇北大将军的嫡孙女为妻,为他的事业添砖加瓦呢。”
来到东宫时。
东宫里已经颇多贵客。
沈江姩并没有收到任何的婚礼邀请函,她是跟随睿王进府的。
睿王和周芸贤在前头疾步的走。
沈江姩在后面拖拖拉拉的跟着,宋煜昨晚交代她的话,她虽然没有回应,可是她都听见了,他说他会再在冷宫度过一段时光,他说他会受些伤,外面又会传他境遇不好的传言,她想,她不希望他受伤呢,她要拖拖拉拉的慢慢走,是不是一直不到目的地,他便会一直康健。
“沈江姩,这个给你。”
在沈江姩走到宋煜寝殿的窗外,从半开的花梨木小窗隐约看见那个身穿婚服的漂亮男人正那样静静的靠在铜镜前,好似就在等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忽然就听见宋慕之的声音了。
沈江姩回过头来,总归睿王、大理寺卿先一步进殿去了,她见来赴宴的宋慕之递来一本操练手册,“宋慕之,这是什么呀?”
“昨儿看见城门告示,往北方调拨军医、新兵的实操选拔,定在明日。这是实操内容,大概是从这些内容里随即出题了。我想你没注意到,怕耽误你事,帮你领了一份手册。”宋慕之说。
沈江姩感激地拿过册子,“太谢谢你了。”
“你知道青州兵营在哪里,怎么过去吗?”宋慕之问。
“我不知道。”
“那明儿一道去吧。新兵也要选拔的,我正好也过去胡闹一下。”宋慕之说,“我去沈府接你。青州兵营地方我熟悉。”
“行。那明儿见。”沈江姩应允,她低头看见宋慕之抱着一只奶呼呼的猫,“好可爱的猫啊,是你的吗,宋慕之?”
“不是,是我在路边捡的。”
“你运气太好了,居然捡到一只纯种波斯长毛猫哦。”沈江姩喜欢的不得了。
宋慕之说,“我正说不想要,要扔了的。”
“呀,扔了多可怜啊。”沈江姩伸出手来,“给我吧,我来养。”
“行,还是女孩儿有爱心些。那你养吧。”说着,把波斯猫递给了沈江姩。
沈江姩把手册塞进衣襟,然后把白猫抱进怀里,“好可爱啊,软乎乎的。”
宋慕之睇着沈江姩的面庞,轻声道:“软乎乎的,是很可爱。”
沈江姩说,“我还有事,不和你说了。明天见吧。”
“行,去忙吧。”宋慕之得体的退出,如他屡次退出那样,安静而有礼。
室内。
宋煜将手紧紧攥起,沈江姩和宋慕之每个字他都清晰的听见了,心底如被小刀割开一道小口,慢慢的放血,不是不能冲出去,将沈江姩揽在臂弯,只是那之后呢,除了触怒帝后,他能许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