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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这天晚上,郁景明和孟正安在东城一家俱乐部里喝酒。
二楼大厅东侧在唱戏,听侍应生说台上是个老艺术家,孟正安就兴味盎然地拉着郁景明一块儿过去听。
他母亲是戏曲名角儿出身,孟正安自小受足了熏陶,对传统文化很感兴趣。侍应生推开双开木门,两人走进来,一路上跟不少熟人打了招呼。
有人让出了前排的位置,坐下之后,郁景明一直看手机,像是有事儿。
孟正安附耳问了句,“怎么了?”
郁景明无奈地,“小麦。”
孟正安挑挑眉,“小麦?咋啦?这阵子不是挺乖的么。”眼睛转一转,“……哦不对,她也成年了吧?谈恋爱了?夜不归宿?”
半开玩笑的口吻,郁景明的眸色却几不可查地凝了一瞬。
孟正安想说什么,听到后面一阵骚动,好多人从椅子上起身的声响,夹杂着几声低低的,“陆先生。”
扭头去望,果然是陆政,姗姗来迟。
陆政简单跟他俩打了招呼就径直往露台去了。
郁景明在座位上又待了不到五分钟,也循着跟过去。
露台开向院内,下面就是俱乐部的露天停车场。
陆政坐在露台藤椅上抽烟。郁景明去了他旁边坐着,刚坐下就接了个电话,默不作声听对方说,末了,只轻叹口气,说,“我在二楼露台,来找我吧。”
挂了电话,跟陆政交换一个眼神。
陆政一幅看笑话的神情笑说,“……小麦?”
“越来越疯了,我快管不住她了。”
陆政不甚在意弹弹烟灰,“她也长大了,你一直管着她做什么。”
“刚19岁,在我这儿还是个小孩子。”
陆政笑他,“这个年龄,最不喜欢的就是我们这种长辈,做什么非要自讨没趣?”
话正说着,只听身后不远处一声脆生生的,“哥哥!”
话音没落,一阵香风飘过来,一个穿着一身奢牌套装的女孩径直往郁景明身上一扑,双臂牢牢环住他的脖子,还不忘冲一旁的陆政眨眨眼打招呼。
郁景明把她拽下来,皱眉训斥,“像什么样子。”
“你凶我干什么?”郁小麦立刻委屈巴巴,双手手心一摊,“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就不烦你了。”
“我仔细想过了,跟你那几个朋友一起,不安全。”
“什么不安全?你给我买车不就是让我开的吗?你好奇怪啊郁景明。”
两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陆政起身走远了些,虚虚倚着栏杆,兴致缺缺地抽着烟。
那两人偶尔声量大了些,主要是郁小麦,吵得人头疼,也不知郁景明是怎么忍下来的。
不过郁景明说的没错,小麦活脱脱就还是个小女孩,一脸的娇憨蛮横。
小麦命好,原本是个弃婴,被郁家一个远亲收养了,后来远亲一家人举家搬
迁加拿大(),????鑞??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被送回国放在郁景明父母家养着,一养养了近十年。
小麦十五六岁的时候,郁景明在国外读完博士回国,他乍然多了个妹妹,小女孩乍然多了个哥哥,俩人磨合了好一阵子。
看样子,现在也没磨合好。
19岁。
没满20。
陆政心里浮现一轮清清淡淡的月色。
程若绵跟小麦是同龄人,可那女孩脸上总是淡然的内敛的,不像小孩子。
不期然想起她,不舒服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心口,像是一项悬而未决的判决。
陆政抛下露台上那两人,独自回了大厅。
在转角处遇到熟人,停下来交谈。
熟人给他点了烟,两人边抽边聊。陆政不经意一瞥,瞥到几步远的地方,谷炎站在那儿,身后跟着个佟宇。
谷炎好似有点不耐烦,接触到陆政的视线,脸上却立刻变出讨好的笑容。
聊完,熟人先一步告辞,陆政留在原地把手上的烟抽完。
看他没走,谷炎期期艾艾凑过来,谄媚地搭话,“陆先生,前儿还听我家里老爷子说,他正跟您谈合作呢?”
陆政没抬眼,淡淡嗯一声。
“这多巧,明儿晚上的饭局,您在,佟秘书也把我家老爷子摇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聊聊?”
“是么,”陆政撩起眼皮看一眼他身后,佟宇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好似跟这些事情都无关。
“成啊。”他唇角一点极淡的客气的笑。
“诶,诶,”谷炎点了两个头,殷勤地,“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慢用。”
谷炎和佟宇前脚刚走开,正巧,郁小麦气势汹汹从露台上冲进来,望一圈,看到陆政,立刻改道往这儿来,说,“哥,借我根儿烟。”
陆政笑说,“不给。”
郁小麦闻言一撇嘴,挤出个可怜样儿,看样子是要撒娇了。
陆政把手臂往旁边一撤,“省省,我不吃这套。”
郁小麦眼珠子滴溜溜转,眼看着孟正安正往这儿寻来,便改换了撒娇对象,向孟正安求助。
孟正安笑着给了她一根儿烟。两个人一左一右围在陆政身边,三个人就站在这拐角吸烟处默默抽烟。
孟正安本来是在回味刚刚的戏曲表演,过半分钟才察觉,他们三个人好像有点儿太安静了,扭头看看,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一个刚满十九岁的小姑娘,好像各怀着心事。
陆政单手插兜,微低着头抽烟,侧脸轮廓硬朗,眼睫低着,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很明显兴趣缺缺。
末了,他碾熄了烟,道一声走了。
-
已是周三晚上,辅导员还是没来任何反馈,程若绵发了消息也没得到回复,她心里知道,只能靠自己和朋友们了。
她和冯优悠祝敏慧商议过,甚至找了相熟的几个男同学,最后决定,在宿舍书桌上架一部手机,
()在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就打开录像,几个男同学守在宿舍外,另外他们还跟宿管阿姨沟通了一番。
宿管阿姨知道她以前发生的事,爽快地答应会帮忙。
周四白天,程若绵去实习公司报道。
从学校去地铁的路上,抬头望望天。天色阴沉灰云逐渐聚集。
上周就预报了这两天会有一场大雪,本来还以为以北城天气的莫测,这场雪大概率下不下来。
现在看样子,这场雪真是要落了。
也是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了。不知届时宿舍楼下会不会有打雪仗的同学们,想到这儿,程若绵心里浮现淡淡的笑意。
乘地铁赶到公司。
被分配的导师带着熟悉了工作环境,而后便马不停蹄地投入了工作中。这几年就业竞争越来越激烈,最底层的实习生一个当三个用,一整天下来,她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到晚餐饭点,她拿着临时工卡去食堂吃饭。
导师提醒过,食堂的供应商换过一轮,味道大不如前了,但程若绵毕竟初入职场,觉得一切都新鲜可爱。打了饭端着托盘找位置坐下来。
边吃,边滑动手机屏幕,备忘录上记满了这几天的提醒事项,下周一要去领正式工卡,下周事业部有一场讲座,她已经报了名。另外,导师说她适应得很快,看起来温柔娴静,做起事来却是干脆利落的。
如果能够顺利摆脱谷炎和陆政……
新生活触手可及。
七点钟赶回宿舍。
冯优悠也来了,三个人做好了完全的戒备准备。
另外两个回家过年的室友都是明天早上才抵达北城,落地直接拖着行李箱去上课,是而倒是方便了她们行事。
八点钟,佟宇的电话准时打来,她推辞说正好在外面,不用他派车来接了,自己直接打车过去丽·宫。
佟宇不疑有他,嘱咐她到了之后打电话,他下去接她。
-
丽·宫。
二层用餐区域的包厢中,传来一声男人的爆呵,“怎么还没来?!”
佟宇抬腕看表,已经将近九点了,原本在包厢里用餐的客人们都移步去楼上进行饭后娱乐活动了,只有喝醉了的谷炎留在这间包厢里,撒泼耍赖。
他觉出不对劲,安抚了谷炎几句,随即出去给程若绵拨了通电话,无人接听,他转而给程若绵的辅导员打过去。
很快接通,他表明来意之后,对方沉默了一下,而后谨慎着措辞,将前几天程若绵跟他说的求助的话,原原本本讲给了佟宇。
挂断电话,佟宇原地低眼思索片刻。
他脑子转得飞快。
末了,抓住路过的一个侍应生,低声跟对方吩咐了几句,侍应生领命而去,佟宇调整了下表情,返回包厢。
他最知道怎么激怒谷炎。
谷老爷子笑得脸庞微红,一路和陆政交谈着,从楼上下来往包厢走。
佟宇派去的侍应生在
一旁引路。
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吵吵嚷嚷,谷炎的醉音尤为刺耳,老爷子的笑容几不可查僵了一瞬,很快镇定地笑得更深,跟陆政赔不是,“这不成器的小子,不知道又在闹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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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您见笑了,回去我得好好修理他一顿,在丽·宫门口都敢闹事,他是不想活了。”
“无妨。”陆政还是温和,“在我这儿总好过在别处,我还能照应一二,”他微微牵唇,“您也知道,作风问题一直查得紧,小炎总若是在别处闹起来,误的就不只是他自己了。”
谷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忙笑说,“那是那是,谷家最看重家风,真闹出事,我也不愿意保他。还得多亏您,陆先生,帮忙照顾着。”
说话间来到包厢门口,侍应生推开门,一个盘子飞出来,堪堪擦过陆政的头侧砸在走廊对面墙上画框中,清脆的一声响,盘子和玻璃应声碎裂。
陆政停了脚步,没作声,只是淡淡地撩起眼皮。
谷老爷子那一瞬腿都有点发软,心神俱怒,冲进包厢将谷炎拎起来,兜头就是两个耳光,骂道,“混账东西!不长眼!”
佟宇上前作势阻拦,“老爷子,您消消气。”谷老爷子往后跌坐进椅子里,佟宇边轻拍他的背,边往门口觑一眼。
他没想到陆政也会跟老爷子一起来。
不过这倒也好,陆政再不动声色,他自觉他也能看出破绽。
有眼力见儿的侍应生已经带上门出去了。
谷老爷子缓了缓气息,抬眼一看陆政还站着,忙又站起来,赔着笑脸,“陆先生。”
陆政平和地笑笑,“坐吧。”他站在那儿点了根儿烟,完全不知情似的,“佟秘书,小炎总这是怎么了?”
佟宇感觉他是在给自己递话,暂且按捺心下的犹疑,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谷老爷子。
一听对方是个外语学院的小姑娘,老爷子一声爆呵拍案而起,指着瘫在地上的谷炎的鼻子骂道,“外语学院!那里培养的都是国家需要的栋梁之材!你个混账小子,竟然这么不知分寸!我真是……我真是……”
说着捂着心口又坐下来,气急败坏。
戏还挺足。
谷家什么时候在乎起国家栋梁来了?
陆政笑一息。
察觉他那声笑息,老爷子一顿,演过头了?他摸摸鼻子。
佟宇半蹲身,和颜悦色跟谷炎讲道理,劝他应少让老爷子操心。
喝得烂醉的谷炎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反而冲他破口大骂。
老爷子看在眼里,长叹一口气,“小宇,你别管他了,我另外找人把他送回去。”顿了顿,失望至极地,“……改明儿,你来老宅一趟,我看你也别跟着他了,我另外找事情给你做。”
佟宇还没表态,谷炎反而不干了,“爸!您一直那么器重他,我才是您的亲儿子
(),他算是哪根葱?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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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真生气了。
佟宇适时道,“我去找人来,先送小炎总回去吧。”
他站起身往外走,路过陆政身边,瞥他一眼。
佟宇很快带着司机返回来,司机把谷炎往肩上一扛,谷炎嘴里还嘟囔着,“爸,您得帮我,这小姑娘太不知好歹,我要让她连学都上不了。”
谷老爷子不耐烦地挥手,“快把他弄回老宅去,别让他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司机领命扛着谷炎离开。
包厢里一时寂静。
佟宇斟酌着措辞,先开了口,“老爷子,这件事……”
老爷子叹口气,一脸慈祥温和说,“小宇,你抽个空,去安抚一下那个学生吧。”
陆政淡淡地笑着,“两位聊吧,我就不掺和了。”
佟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没控制住,将惊讶的表情写在了脸上,好在陆政没看他,他一颗心回归原位。
陆政带上门离开。
咔嗒一声之后,老爷子的神色立时变了,“小宇,之前把那女学生送出国的决定,是谁做的?”
当初谷炎闹到派出所闹到外语学院宿舍时,是谷家的管家出面处理的,这种小事,还入不了老爷子的日程表。
“……是管家和我商议之后的决定。”
老爷子啧了声,“老管家什么都好,就是太手软。”
佟宇心下一凛,这是……
他抬目看过去,老爷子目光炯炯看着他,“这回你也别掺和了,我让我的秘书去办,让那小姑娘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要是继续在北城待着,指不定谷炎哪一天又发疯,给我惹出事来。”
“是。”
“立刻给她办退学。”老爷子站起身,“这事儿必须得快,免得夜长梦多,等事情了了,你也跟我的秘书谈一谈,学一学。”
-
夜幕笼罩北城。
黑云压境,星星点点的雪花,试探似的落下来,空气凌冽得清新。
丽·宫门口。
陆政站在台阶旁吸烟区抽烟。
尚策站在暗中迈巴赫车身旁。他知道先生在等待着什么。
半支烟的时间,门被从内推开,老爷子和佟宇走出来,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陆政的身影,刹住了话头。
老爷子走下来也点了支烟,笑着跟陆政道,“陆先生,今儿真是,让您见笑了。”
“不妨事,”陆政一派淡然的温文尔雅,“都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处理好了,得让小宇去安抚安抚,另外也跟学院那边沟通一下。”
“那就好。”
老爷子抬腕看表,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您慢走。”
陆政彬彬有礼。
佟宇要抬步跟上老爷子,被
()陆政叫住,“佟秘书,不再上去喝一杯么?”
老爷子脚步也一顿,他跟佟宇不动声色交换一个眼神,挥挥手,“年轻人,没必要跟着我这老头子了,你们去喝酒吧。”
“好的。”
佟宇停住脚步。
老爷子上了车,车子驶出院门。
佟宇脑内正在进行激烈的头脑风暴,陆政留他下来大概是询问细节,老爷子扮温和那一套,他会不会信呢?
大概率是不会信的。
他走到陆政身边,陆政抖出根烟递到他面前,他忙双手接过,点燃了吸一口。
他微微笑着去对陆政的眼神,意外地,陆政眸里是点点兴味盎然的凝视,“恭喜你,佟秘书。”
佟宇微怔,“……这?”
陆政兀自笑出声,“小炎总怕是成不了气候了,今儿这一出闹得漂亮。”
佟宇心下隐约浮现不妙的预感,脸色僵住,就听陆政说,“老爷子把你当亲儿子啊。”
佟宇不作声了。
他都知道?!知道他不光彩的私生子身份?!
沉默好一会儿,佟宇挤出个客气的笑,“……您说笑了,老爷子无人可用,勉为其难提拔一下我。”
他虚与委蛇,陆政也不拆穿,但其实两人都已心知肚明。
陆政淡淡地,“小姑娘确实可怜,不知道她自己是你的筹码,”他脸上没什么笑意了,眸色漆黑不见光亮,“如果她今儿来了,你是不是要让老爷子见识一场小炎总的骚.扰强.奸戏码?”
费尽心思,先是提醒谷炎要他强迫程若绵过来,然后从中运转,让老爷子今晚也来这儿一趟。今儿这场饭局,原本老爷子是不出席的,是而,昨儿在俱乐部碰面,谷炎提起老爷子会来,那时陆政就起了疑心。
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这么多年跟在谷炎身后给他收拾烂摊子,前途难不成就这样白白浪费掉?
他如此费心谋划,自然是想在老爷子面前多多表现,给自己挣个前程。
陆政看得见他的野心。
佟宇默了许久,也再挤不出笑容,平板地道,“陆先生,我还没那么低劣,如果她真的来,我会护住她的。”
陆政哼笑,极淡的口吻,“就凭你?”他近乎愉悦,“那你知不知道她曾向我求助过。”
佟宇如遭晴天霹雳,蓦地抬头看他。
陆政扯掉领带,慢条斯理将领带一圈一圈绕围住手掌,另一手虎口钳住他下巴,以他的下巴为支点将他拽到面前。佟宇被扯得脖颈鼓起青筋。
陆政用领带缠着的那只手,不断地拍他的脸蛋儿,低眼,平静地说,“有野心是好事,我祝你有远大前程。但是,谁允许你在我的地界儿搞这些花花肠子了?”
“小姑娘跟我有几面之缘,是谁给你的胆子,把她当做你的筹码?”
他想得倒是周全,今儿这么一闹,又能挣前程,又能在她面前刷好感,他要护她,想必程若绵还会觉得过意不去,他不顾
自己的秘书身份,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陆政松了手,佟宇脱力地往后跌倒。
屈辱、狼狈。
陆政把领带摘下来,扔到一旁。
他最后看了地上的佟宇一眼,跟旁边站着的车辆引导员说,“找个没人的包厢,扶他进去。”
“是。”
尚策打开后车门,伸手护住车框上方。
-
程若绵从九点钟枯坐着,等到十一点。
佟宇没有再打电话来,所以丽·宫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她莫名没出现,不乖乖听话,谷炎就这样放过她了吗?
她很想这么相信,可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冯优悠和祝敏慧陪在她身边,一个安抚她,一个跟宿管阿姨和几个男生沟通,告诉他们今晚可能等不到结果,谢谢他们的帮忙,让他们先回去了。
刚忙完这些,宿舍门突然被敲响。
重重的几下,硬邦邦得让人心慌。程若绵最先站起来,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辅导员,脸色阴沉。
他进来关上门,平铺直叙的口吻,“程若绵,你惹了大麻烦了。”
“你要被学院开除了,赶紧收拾东西吧,明天不用去上课了,去办退学手续。”
程若绵完全不能理解,“什么意思?为什么开除我?”
“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冯优悠冲到她身前,“这是法治社会,绵绵一直遵纪守法,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惹到什么人了就要开除她?你不要太荒唐。”
辅导员皱眉头,“到底是开除还是暂时休学,结果还要学院定夺,理由就是,你大一时候带校外男性进入宿舍。”
“……我?”程若绵难以置信到近乎颓唐,“您是说谷炎?”
“要不然还有谁?”
祝敏慧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这时候蹭得起身,怒目而视,“您是在颠倒黑白!当初是谷炎硬闯进来意图对绵绵进行性.骚.扰,我们整个宿舍,包括旁边宿舍的几个同学,都是证人!”
辅导员长长出了口气,“……这个决定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是劝你,这时候最好听命行事,否则闹大了,我都想象不到会怎么收场,甚至你妈妈的工作都可能受影响。”
“现在你见到的是我,证明事情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闹起来,发到网上什么的,你可能会被带走,你懂了吗?”
三个女孩陷入了沉默。
大一时候,谷炎闯进宿舍来之后,他家里的人处事节奏之快之隐秘,已经让她们见识到了。
硬刚,没有用。
辅导员最后问,“你认识其他的什么人吗?能跟谷家说得上话的?或许可以在人情层面上周旋一下。”
程若绵想到了佟宇,而后否定了这个选择,摇摇头。
12点。
程若绵一直在出神,忽而想起,她的20岁生日到了。
她不可能就这样退学。
她必须要想想办法。
一夜无眠。
-
第二天,祝敏慧照常去上课,宿舍里只剩下程若绵一人。
她打开电脑,搜索相关法律条文,加了几个律师,整个上午在忙碌中度过,通过跟律师的交流,她觉得渐渐看到了曙光。
变故在傍晚时分发生。
手机忽然间响个不停,数十条电话短信微信潮水一样涌进来。
最着急的是祝敏慧。
「绵绵,你快看看校内的二手交易论坛,好多关于你的帖子」
「我下课马上回去陪你」
程若绵打开论坛。
粗略浏览过,大差不差都是些这样的内容:
「听说英语系的程若绵被某个大佬看上了?要她退学呢,真的假的?」
「什么大佬这么猖狂?」
「大佬是什么背景?」
程若绵愣住,呆呆地跌坐回椅子里。
这些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本以为,最差也就是再被送出国,可现在,她已然身处漩涡。
呆坐了近二十分钟,她站起身,换衣服收拾东西,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去辅导员办公室说个清楚明白。
在校园里,逆着下课的人潮,她往教学楼的方向去。
昨晚的雪还在持续地下,并且愈来愈大,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
屋顶和地面积了厚厚一层,整个校园已经笼罩在白色之中。
她最怕冷,这时候也觉不出寒意了。
人群里有人认出她来,指点着窃窃私语。
她充耳不闻。
来到教学楼里,敲响办公室的门。
过了半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辅导员打开门看到她,眼睛微微睁大,“你来得正好。”
他往旁边让开,程若绵就看到里面沙发上几个院系的领导围在一起,似是在商议什么事。
有个领导招呼她坐,说,“我们正在商量你的事。”
“我不可能退学。”
程若绵直截了当,脸色苍白而紧绷。
领导微微一愣,而后笑说,“先别急,咱们不是在商量么。”
“学院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而做出开除你的决定,但是谷家吧,确实给学校捐了不少款,咱们不能硬碰硬,得想个法子周旋。”
温和的车轱辘话。
程若绵静坐着听了十几分钟,最后,领导试探着说出建议,“……要不,你先休学回去一阵子?论坛上已经闹起来了,管理员紧急删帖子,但是就怕已经有人传到网上去了,这么闹下去,对你对学院,都不好。”
“你暂时回家待一待,静一静心,避一避风头?如何?”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她说。
“这孩子,怎么
听不懂话。”
“咱们现在还能在这儿商量(),??衟???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要是真的有人发了话,咱们甚至没有讨论的余地,你明白吗?”
她不想在这时候哭,可心里的屈辱和无力无法排解,她好想拥有谷炎那样的家世,可以随随便便骚扰他人致使他人身陷囹圄,她好想……
她应该怎么办?
几个领导轮番上阵劝她,劝她暂时休学个一年半载,等这事儿过去。
她内心愈来愈觉得悲凉。
谷家真的强大到如此地步吗?能够在北城只手遮天?
劝不动她,几个领导个个坐在沙发里抽起了烟。
有的人大约是在想法子,不停地拨打电话。
沉闷滞重的空气被一道突兀的敲门声打破。
辅导员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院长。
院长拨开他,径直朝程若绵走过去。
程若绵条件反射往后躲,院长站到她面前,却是笑眯眯地,安抚的口吻,“没事儿了,你回去吧。”
“……什么?”
院长压低了声音,“陆先生亲自给我打了电话,程同学,怎么不早说,陆先生是你的朋友?”
“事情都解决了,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院长想了一下,“哦对,你找找同学,把今天落下的课程补一下,下周得好好投入到学习中来。”
“……陆先生……”
程若绵怔了足足半分钟。
院长帮她拿上挎包,推着她出去,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程若绵木然地接了祝敏慧和冯优悠的电话,告知她们自己没事,事情都解决了。
她游魂似的走在路上。
这就是陆政之前在别墅说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怪不得,他大概早知道以谷家的作风,会让她闹得如此境地。这样的烂摊子,只有他能解决,所以他早给了她机会让她向他开口求助。
她不肯,自觉自己有办法,那他就袖手旁观,待她一脚掉入陷阱,他就是那个唯一可以解救她的人。
雪越下越大,将她的身影淹没。
她没回宿舍,而是走出校门,漫无目的在街上乱逛。
雪太大,街上行人稀少。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双脚冰凉失去知觉。
程若绵走不动了。
她停下来,拨通了尚策的电话。
响了四五声,那边接起来。
她没说话,对面也没出声。
过好一会儿,她轻轻地说,“……我在学府街科技大楼楼下,陆先生,您来接我吧。”
那边默了一瞬,“好。”
陆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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