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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天气愈来愈冷。
电话里,祝敏慧说,宿舍已经开始供暖了。
程若绵歪靠在瑞和公府二楼客厅沙发上,问,“今年暖气热吗?”
“挺热的,比去年好一些。”
“那就好,你记得放盆水,要不然太干了,”程若绵道,“……哦对,我想把放在你那儿的东西,趁着寒假带回老家一部分。”
东西太多,都堆在毕业季再收拾,恐怕不好携带。
“也好,那你哪天来宿舍一趟?我跟你一起分分类。”
“我看看时间,”程若绵翻了翻手机里的日程表,“……还有一件事,我想把他送我的那辆车在毕业前处理掉。”
她不想要,搁在那儿也不是办法,还是卖掉把钱打到他给的卡里,到时候把卡给他放在这里比较好。
“卖掉?”
“你不是认识一个学姐吗?那个学姐自己开公司的,好像很懂车,你能不能帮我咨询一下她?”
“好,我可以拉个群。”
“好的,”程若绵笑了笑,“把车放在那儿积灰只会报废掉,总归不太好——”
“什么报废掉?”
陆政的声音。
她倏然一惊,抬起头才发现陆政已经走到对面沙发边,正在脱大衣。
“没什么,我在跟慧慧打电话。”
陆政没再多问,边解袖扣边绕过沙发,过来俯身亲了亲她额头,“我去洗澡。”
程若绵和祝敏慧又聊了些别的日常,商量好今年下雪时,要和冯优悠三人再一起去看雪。末了,她挂掉电话,起身去主卧室。
陆政已经洗完澡换了身儿衣服,黑色半高领羊绒衫,黑色垂坠感宽松长裤,头发短的缘故,光洁的额头露在外面,整体显出一股清爽干净的男性荷尔蒙。
他去酒柜旁给自己倒了薄薄的一杯酒,坐在沙发里慢慢喝了两口。
下班后喝一点点酒,是他舒缓疲劳的一种方式。
程若绵倚靠在他臂弯里,两只脚塞到他腿间取暖,拿着本书看得认真。
书本完全遮住了她的脸,陆政默默看了会儿她此刻的模样。
真是跟他彻彻底底地熟悉了,还挺会找舒服的姿势,像只小猫。
他握住她的脚摩挲,“……看什么呢?”
“诗集。”
“给我读一段。”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么?”
每一次他拿起她的书,总是看不大会儿就丢到一旁。他这样的性格,大概是不喜欢这些“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东西。
“想听你读。”
想了解她感兴趣的东西。
“……那我给你读一句,”程若绵清清嗓子,“这篇叫做《喜剧的序幕》,讲的是舞台喜剧中给观众带来欢笑的小丑。”
“有这样一句形容:「他把船拖上山顶,等待海平面上升到这里」。”
“怎
么理解?”
“小丑是傻子(),??婐N魎????葶劃????”祙??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看着陆政,“很荒谬很傻气,但是又有一些悲伤。”
“这不正是高级喜剧的内核吗?”
陆政一寸不错地看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你很敏感。”
“敏感不是坏事,”她也定定地看他,“你不喜欢?”
“喜欢。”
他答得干脆,压下来吻一吻她鼻尖。
程若绵笑起来,“为什么?现在不是流行钝感力吗?就像你这样的,任何事都不多想,干脆潇洒,好像才会过得更快乐些。”
“钝感力,感受迟钝所以更快乐,听起来像傻子,”陆政笑着捏捏她脸蛋儿,“像你这样的,柔软细腻,很好。”
“我也觉得,人活着不就是感受世界吗,因为敏感细腻,所以感受更丰富,有什么不好?那样我会感受到更大更深的世界。”
她说这话时眼眸亮闪闪的,有种虽然多愁善感但非常自洽的光芒。
柔软细腻,安静内敛,内心富足的天真少女。
她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最好的对待。
陆政默默凝她,“……过来让我抱抱。”
他们经常接吻经常做.爱,却很少拥抱。
程若绵直起上半身搂住他脖子。
陆政像要从她身上汲取自洽的平和的力量一般,紧紧地把她压在怀里,鼻梁埋在她颈窝深深吸气。
程若绵穿着睡裙,光裸的膝盖跪压在他胯两侧,搂着他脖子,禁不住抬手抚了抚他脑后。
过片刻,她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陆政闷闷地笑,不太正经,“你太软了。”
他轻易就能把她揉碎。
还以为他能想点有感情有深度的东西……
程若绵有点恼,扯了下他耳朵,“你真的……没有情感……”
“你不喜欢?”
他把她的话还给她。
程若绵没回答。
她感觉他的手已经撩开了她的裙摆,掌心磨着她的大腿往上滑。
当然是喜欢。
她喜欢他身上那种不多犹豫的干脆潇洒又干净的冷硬力量感,更别提那种沉稳成熟的风度。
喜欢到着迷的地步。
-
天气预报下雪那一日,是12月15号。
大四上学期课非常少,程若绵忙完项目组的事,和祝敏慧冯优悠在外语学院门口汇合。
三个人打算一起去后海,吃吃饭喝喝咖啡,等着看雪景。
地铁上,冯优悠说,“珍惜这次机会,这是咱们大学期间,最后一场初雪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祝敏慧感叹道,“马上就要毕业了。”
“毕业之后,咱们也一定要多聚聚,好么好么。”
冯优悠道。
程若绵笑着,“到时候我们在三个城市,得提前很久计
()划时间了。”
“你确定去南城了?”
“嗯,那里天气暖和些,而且,我现在所在的项目组,从今年开始要建立长期的落地机构,base在南城,我已经申请了。”
“哇,那你岂不是团队初始团队的核心成员?”冯优悠惊喜道,“好棒啊。”
三个人聊着毕业以后各自的去向,商议着以后见面聚会的方式,一起来到后海。
天气冷,又是工作日,后海人不是很多。
三人找家餐馆吃了饭,在一家自带着院落的户外咖啡馆落座。
在伞下坐了不到一刻钟,初雪落下来了。
冯优悠激动地叫了一声,“下了下了!”
惹得整个咖啡馆低着头看手机的人都抬起头来,随即个个举起手机拍照录像。
北城的雪向来不懂什么叫“温柔细腻”,甫一下,便是劈头盖脸地,一大块一大块地往下砸。
扑簌扑簌。
很快,天地间就笼罩在一片白濛濛之中,不远处后海湖面泛起雾气。
雪落在水里,随即消融。
冯优悠指挥道,“绵绵,走,你站到栏杆前面,我给你拍张照。”
程若绵和祝敏慧一起起了身。
祝敏慧协助指挥程若绵摆姿势。
冯优悠举起手机,取景框里,女孩穿着黑色长大衣和黑色马丁靴,颈间围着一条宽厚的克莱因蓝围巾,手揣兜,站在栏杆前,笑盈盈望着镜头。
她背后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和湖面相触。
拍了几张,冯优悠给祝敏慧使了个眼色,祝敏慧随即团起一团雪球向程若绵砸过去,程若绵懵了一下,随即灿笑着俯身团雪球砸回来。
冯优悠兴高采烈地不停抓拍,嘴里嘟囔着,“太美了太美了,早知道应该买个好一点的相机。”
几个人这边厢玩得不亦乐乎,那边座位上,程若绵包里的手机不停震动。
陆政打来的电话。
今儿下午他回大院办事,路过后勤处,碰到了程阳平。
他本已经将这号人忘在了九霄云外,是程阳平,老远看到他便小跑着迎上来,笑着,“陆先生,您好,您今儿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陆政认出他,他好像是程若绵的远方亲戚,“来办事。”
“哦哦,绵绵最近还好吗?”
陆政微蹙眉认真看了他一眼,停下脚步,给他递了根儿烟。
程阳平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陆政拒绝了他给他点烟,自己拢手点上,才说,“她很好。”
之前那次,为了程若绵,他吩咐尚策把程阳平叫到南郊庄园,好让他们得以见面,那时,他并未多了解其中详情,只知道程阳平是程若绵的远亲,并且,好似关系并不亲近。
这会儿怎么关心起她的近况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程阳平叹息似的,“她们母女俩,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绵绵从小没有爸爸,她过得好,
她妈妈,”说到这儿他觑了眼陆政,笑道,“也就是我亲妹妹,也能放心些。”
“她爸爸人呢?离婚了?”
陆政隐约知道,程若绵家里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之前五一她回家时,她言语中只提妈妈不提爸爸,他就有过简单的猜测,但并未深想。
毕竟,现如今父母离婚的情况实在太普遍了。
他自己就是个例子。
她不提,他又何苦追问让她多想。
“离婚倒还好些,绵绵的妈妈是未婚先孕,我们老程家,到现在都不知道绵绵爸爸是谁,从来没出现过。”程阳平补充道,“所以啊,我一直对她们母女俩放心不下,这些年没少操心。”
没少操心?
如果真是这样,程若绵要找他怎么会如此麻烦?甚至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陆政也没揭穿,只是无波无澜地笑着,“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毕竟我是亲舅舅。”
“你忙吧。”
陆政不再多说,掐了烟离开。
他随即给尚策拨了电话,让他顺着程阳平的资料信息查一查他的家庭背景。
在大院里工作,背景资料都有详尽的备案记录,只消点开看一眼就能获知全部。
不到半小时,尚策已经把资料发给了陆政。
陆政翻了翻,心里想着,要顺藤摸瓜查一查她父亲的身份吗?
年代久远,又没有任何书面资料的记载,恐怕查起来要废一番功夫,甚至可能得派人去一趟她老家。
而且,程若绵会想知道这些吗?
他给她打电话,她没接。
也好。
暂时摁下吧。
到了傍晚,程若绵看到未接来电给他回了个电话。
陆政没提下午碰到程阳平这一茬,只是问她在哪里。
“在后海旁边的斜街上,正在买冰糖葫芦。”
“我去接你。”
程若绵和两个姐妹逛了街旁许多小店,甚至在专卖明信片的店里写下了一张,寄给来年的自己。
这都是给游客的玩法,要是陆政知道了肯定说无聊,但她们仨即将毕业,两个都要离开北城,怀揣着这种心情,个个都兴致勃勃地写下了一张。
写完再出来,夜幕已经完全落下。
人渐渐多起来,斜街里人头攒动,三个人被挤散,手机小群里商量好在斜街街口打车点汇合。
街边小店叫卖声中,氤氲出一团团人间烟火气。
程若绵往街口挤着,踮脚去望。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看到穿着黑色大衣撑着伞的陆政,穿过斑马线自街另一边走过来。
他个头高身形优越,在纷纷扬扬的北城初雪中非常显眼,跟周围的人有壁。
伞沿稍抬,他也看到了她。
人群里一张白皙清透的小脸儿。
那一刻,陆政希望能尽快到她身边,把伞撑到她头顶。
程若绵却停下了脚步,徒劳地希望时间也能随着她的步伐,停在这一秒。
就像她读给他的那首《喜剧的序幕》里写的,小丑的举动:
「他毁坏了市政厅的钟表,为永远制止树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