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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琉璃蜷膝而坐,托着腮,好似一尊纹丝不动的雕像。
但她的心跳却几乎冲破耳膜,“咚——咚——”,一下接着一下,敲得她目眩神晕,不知今夕是何年。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缓慢眨了眨干涩的眼,在心里问:“是我……幻听了吗?”
系统“滴”了一声,说:“不是,请宿主相信自己的耳朵。”
种子则说:“我也听到了!”
温琉璃心平气和地闭上眼,心想,那她就是在做梦。
已知,她从未将“两天半”这件事告诉燕九霄。
所以,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梦——她没有坐在龙宫的屋檐上,也不曾踏入蜃境,再往前,她甚至没有进入灵芜秘境、或者穿越到修真界来……
否则,该怎么解释燕九霄刚刚说的话呢?QAQ
“啧。”种子无情地戳破她的幻想,“别自欺欺人了,还有一种可能。”
是了,温琉璃恍惚地想,还有最后一种可能。
她很慢很慢地抬起头,像小动物警惕着自然界可疑的风险。但抬头后,她才发现,那个最大的危险竟然就在身边,而且自始至终,都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
温琉璃眼睫翕动,立刻小扇子似垂落下来。
呜呜。
她根本不敢直视燕九霄。
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温琉璃这么想着,又做了足足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才重新鼓起勇气,迎上燕九霄的目光。
还是那双极深的眸子,瞳孔有一抹浅淡的金,里面映着脸颊绯红的她自己。
温琉璃看着那抹金,唇瓣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在心里小心翼翼地问。
你刚才说的天命之人,是我吗?
一秒、两秒——
第两秒半的时候,温琉璃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说。
“是。”
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不知怎的,温琉璃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片段——深夜树林里的惊鸿一剑、教学方式突变的小纸人、储物袋里莫名多出的灵石和功法……
一桩桩,一件件,从前忽视的种种巧合,都如雪泥鸿爪一般,在记忆长卷中显露出了痕迹。
她一时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只在心里对系统说:“统儿L,我还以为龙傲天真是属雷锋的呢。”
不管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
好比她自己,只会关心那些对她好的、她在乎的人,所以同理可推,比她更冷淡、更不近人情的燕九霄,怎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关照一个陌生人……
等等,她现在想的这些,燕九霄不会也能听见吧?包括从前,她管他喊“龙傲天”,然后大言不惭地说“我不会抢他的机缘……”
救、救命哇!
温琉璃头上冒起一股热烟。
这和二三次元界壁消失后,三次元的人跳到纸片人面前,大声说“我
知道你是主角,但我不抢你的主角光环”有什么区别?!
太社死了呜呜呜。QAQ
燕九霄垂眸看着她,葫芦随手搁在一边,没有再碰。
这姑娘的反应依旧出乎他的意料。
眼见她的思路越跑越远,燕九霄再次开口,问道:“什么还有两天半?”
冥冥中,他直觉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所以再顾不得保持距离,哪怕将天命之人的事完全说破,也要求得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哦,两天半。
温琉璃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索性闭上眼,一口气在心里道:“就是我刚来秘境的时候/碰见了宁怀远/他莫名其妙要抓我/还用我朋友的命威胁/有一次我差点跑掉/他就给我喂了七日缠情丹/说这丹七日后发作/现在已经过了四天半/所以还有两天半。”
说完,温琉璃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温琉璃心想。
可睁开眼,她却没敢看燕九霄是什么反应,只故作轻松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讹上你的。”
毕竟燕九霄不信天道,肯定也不愿意被她这个“天命之人”纠缠。
沉默。
难以言喻的沉默。
只有廊下风铃“叮咚叮咚——”响着,让屋檐上的空气不至于凝结成一团。
良久,她才听到燕九霄说:“那你想寻……讹上谁?”
温琉璃鼓了鼓脸,想说自己也不一定非要“讹人”吧,就听檐下有人呼唤她:“阿洛姑娘?上面坐着的,可是阿洛姑娘?”
温琉璃低头,就见一穿着青衣的陌生青年,在底下挥了挥手,高兴地说:“阿洛姑娘,果真是你!”
温琉璃不认识他,礼貌地问:“您是?”
那青年脸上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姑娘不记得我了?我们昨日才见过。”接着,他吐出一个名字,正是王婆说给“阿洛”的那个后生。
温琉璃:“……”
万万没想到,这故事竟然还有后续。
后生问她可否借一步说话。担心错过什么重要剧情,温琉璃看了看底下,又看了看燕九霄:“那,我下去了?”
燕九霄忽然觉得手有些痒。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勾起身边的葫芦,单指拨开葫嘴抿了口酒。
温琉璃以为他是默许,便启用留影无痕鞋,从屋檐上跳了下去。
刚一落地,头顶便传来一阵风声,接着,一把古朴长剑横在她身前,剑柄朝右,似是要等待她握上去。
温琉璃眨眨眼,试探地伸手。
抱一剑原本极重,却不知为何,在她手里轻如鸿毛,不需如何费力便能轻松拿起来。
温琉璃抬头,却见燕九霄仍在啜酒,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
虽未看她,却淡淡道。
“谨慎些。”
……
一路上,种子在紫府里“啧啧”感叹:“都说剑修把本命剑当成第二个道侣,结果那剑修就把剑扔给你了?果然还是正经道侣更重要些。”
温琉璃握着抱一剑,耳根通红:“别胡说。”
又去捂抱一剑的剑柄,“这是恶评,别听。”
种子无语:“这剑神智未开,不像那剑修能听见你在想什么。”
温琉璃:“……”
求、求别提!QAQ
“对了,我还以为你会打那剑修一顿呢。”种子说,“要是有人能平白无故读我的心,我肯定会抓狂的。”
温琉璃一手持剑,一手拍拍自己的脸,压下漫上来的红意。随后,她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打不过他。”
系统点头:“确实。”
“……统儿L,你学坏了。”温琉璃控诉了一句,才道,“第二,他自己也说了,读心这种事他也不想的。”
种子:“……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这姑娘是不是太“甜”了一点。
“他没必要骗我嘛。”温琉璃说。
她想了想,又举起第三根手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她的脑袋里住了系统和种子,就像拉了一个三人的小群,而其他两个人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现在,这个群里忽然出现了第四个人,告诉她,“我也在这个群里,只是之前一直潜水,没有冒泡发言。”
就,非常尴尬。
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一向是个心大的姑娘,缓过那阵羞耻的劲儿L,便也觉得,嗯,还好吧,影响不到什么。
“阿洛姑娘?阿洛姑娘?”后生喊了温琉璃好几声。
温琉璃堪堪回神:“嗯,怎么啦?”
此时他们来到一处荒僻的宫殿,四周杂草丛生,只有檐下风铃叮咚作响。
后生肤色偏黑,却不知为何有点脸红:“阿洛姑娘,你是特意来龙宫里寻我的吗?”
啊这。
温琉璃尴尬道:“不是的,我已经回绝过王婶了。”
“什么?”后生瞪大双眼,向前逼近了一步,“为什么?你对我有哪里不满意?”
“没有为什么……”温琉璃一边后退,一边问,“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似是看出她脸上的去意,后生匆匆伸手,想要抓住温琉璃。
“噌——”
抱一剑自动出鞘,寒光逼人,剑刃几乎贴着后生的指甲边缘。
似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后生浑身颤抖,又害怕,又不甘地质问道:“你拒绝我,是因为刚才给你剑的那个人吗?他可是上界的人?阿洛姑娘,你若想去上界,我也可以带你去!这龙宫底下就有前往上界的通路,我们现在就走!”
后生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陷入了癫狂。
在他又想来抓人的时候,温琉璃安抚住抱一剑,自己取出一张昏睡符,贴上去,即刻让那后生昏倒在地。
温琉璃呼出一口气,小声吐槽:“这龙宫里怎么净出疯子呀。”
青龙是,这个后生也是。
龙宫的风水也太背了吧。
不过,温琉璃对他说的通路很感兴趣。从前她只听说,下界天才可以通过升龙门大会前往上界,却从未听说过,无尽海上还有一条通往上界的通路。
“三百年前有,不过我听说那条通路不太安全,里面全是时空乱流。”种子说,“当然了,落霞岛沉入无尽海之后,那通路也就跟着消失了。”
天色渐沉,温琉璃握着抱一剑往回走,路上和种子讨论道:“那这样看来,青龙不仅沉了落霞岛,杀了满岛的凡人和修士,还阻断了一条下界与上界的通路。”
“难怪天道要拿灭世雷劫劈他,不过听风夫人好无辜啊……”
“还有更无辜的。”种子却说,“你以为劈完灭世雷劫就算完了吗?因为青龙,整个龙族都受到了天道因果的牵连。”
温琉璃:?
怎么还带连累九族的?
种子说:“我之前与你说过,龙族受了诅咒,本就血脉稀薄,这下受了天道因果,更是雪上加霜。听说这一任龙帝,一出生就根骨孱弱、性命堪忧,还是两百年前从下界抢了个天阴之体回去,才勉强改善根骨,把嫡系血脉传承了下去,要不然龙族嫡系就要完蛋了。”
温琉璃一愣:“天阴之体?”
“没错,就是你娘提起过的,那个一出生就引发腥风血雨,最终被抱往上界的女婴。”种子说,“对哦,我都忘了,你也是天阴之体来着。”
温琉璃忽然觉得很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种子的小奶音严肃起来,告诫道:“你记住,身为天阴之体,绝对不能有孕。因为天阴之体能使人改善根骨,乃是逆天所为,故而天道对这一体质极为苛刻,让每一个天阴之体都因产子而亡。”
“所以,如果你要与人双修,记得做好避孕……”
还没说完,就听温琉璃用一种飘忽的声音问:“两百年前的那个天阴之体,她,有孩子吗?”
“如果有,那她的孩子是不是……”
天生,就不相信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