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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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琉璃陷入昏沉时,一点点找回了幼时记忆。与此同时，她心中所想也尽数呈现在问心桥上，如散落的碎雪一般，浮空围绕在她的周身。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温琉璃本心澄澈,不染纤尘,手上没沾过血,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竟是极通透的本心之相。

梵音的主人见状，平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求仙？”

温琉璃还沉浸在现世的记忆里。保研的面试官问她,为什么选择继续读研。前世的阿洛礼貌笑笑,围绕自身规划、对院系和导师的了解、本科论文研究方向等,逻辑清晰地表达出对学术的渴望。

心里却在想，读研嘛,其实是因为她跟同学合办的家教机构,如果创始人是研究生的话，听上去会更有信服力一点。

这时，她听到一个无喜无悲的声音，问。

“你为何求仙？”

求仙？

阿洛一怔。

她只是想保个研，怎么就涉及到求仙问道的问题了……

但,慢慢地,穿越到修真界之后的记忆潮水般涌上心头,阿洛恍惚想起来,她已经不叫原本的名字了。

如今,她叫温琉璃。

面对这个问题，温琉璃依旧闭着眼，不加思考、也无法思考地说：“没有为什么呀。”

她还未穿越时，就被系统绑定为宿主,之后寻找天材地宝为其充电，一方面是因为系统为保护她才消耗了全部电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加自保的手段。

那声音接着问：“若不知为何，即为随波逐流？”

“随波逐流。”温琉璃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回复道，“也不完全是吧。”

她真正踏入仙途，是应溶熔被宁怀远抓住、抵着脖子用来威胁她的时候。温琉璃不愿他人为自己所累，因此恐惧、愤怒、不甘，强行逼出了封印灵根的混元双生镜。

这是她修仙的第一个理由。

至于第二个，则是燕九霄修为尽废之后，种子提醒她，如果“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得了他？”

因此。

“我求仙是为自保，为不连累他人，为保护我最在乎的人。”

这是温琉璃给出的答案。

那声音又问：“不为长生，不为得道，不为俯瞰芸芸众生？”

“不为。”温琉璃迷迷糊糊地摇头，语气却很笃定，“我只求问心无愧。”

对方陷入了一片沉默。

这座问心桥，踏上之人会深陷此生最重要的选择，面临退一步地狱、进一步也不见得是天堂的窘境，且对此深信不疑，绝不会认为自己还有第三种选择。

温琉璃却因为是异世半魂，只在桥上看到了原主的困境，心生疑惑，而她自己则被牵引回现世的记忆，回顾了二十年来平安顺遂的人生。

梵音的主人便知，她非大奸大恶、欲念满身、心魔丛生之人，相反，从某种程度上说，甚至称得上

心志坚定。

既然如此。

那人不动声色叹了一声，一挥手，廊桥上的白雾尽数散去，唯余桥下涛声滚滚，经久不息。

“去吧。”他说。

话音落下，温琉璃忽然睁开双眼，仿佛大梦一场似的，醒来后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恍惚地揉了揉眼，依然困倦，却比方才清醒了几分。

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温琉璃模糊地想。

梦里，她甚至回到了早已忘干净的六岁，还见到了长大后的她自己和燕九霄，被他们一起送着去上小学。

好离谱啊。

温琉璃被这个梦逗笑了，心想，怎么可能……

“不是梦，是真的。”系统却忽然开口。

温琉璃吓了一跳，一瞬间完全清醒过来：“统儿？”

同时，她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燕九霄的身影。

系统“嘀”了一声，说：“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觉醒自我意识了。”

原来，小阿洛从前佩戴的骨质小球，正是她从修真界带走的凤凰骨，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与《问天》游戏融合，又带着阿洛重新回到了修真界。

而随着温琉璃寻回幼时记忆，系统也仿佛被激活了某种程序一般，捕捉到了自己成精之前的某些经历。

温琉璃听完，微微张着唇，目瞪口呆。

“你是说，小时候的我，竟然真的见到了……”

她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好半天，温琉璃才捋顺自己的思绪，眼睛亮晶晶的，惊叹地说：“好神奇啊！”

和小时候，知道只有自己才能看见“大姐姐和大哥哥”的反应一模一样。

但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好想和燕九霄分享一下哦。

如果燕九霄在的话，温琉璃一定会抱住他的胳臂，亲昵地靠过去，然后仰着头，亮着眼睛，用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语气跟他描述这段经历。

可惜燕九霄不见了。

温琉璃一边兴奋着，一边有点小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完全不担心对方的安危——说不出理由，只是直觉如此，仿佛这座问心桥有什么令人安心的魔力一般。

而她该继续往前走了。

这一次，温琉璃没有再陷入昏沉之中，语气雀跃的和系统聊着天。

“统儿，你第一次觉醒自我意识的时候，有没有被吓一跳？”

“还好。”系统说，“遇见我的那名玩家，或许才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温琉璃好奇：“你还遇到了其他玩家？”

“是的。”系统说，“我是在医仙素问身边醒来的，当时正好有一名玩家来交任务，我问他这是哪里，他转头就跑，还找人工客服投诉游戏出bug了。”

温琉璃想象着那个场景，一下子笑出了声。

系统：“好在我很快遇到了宿主，宿主带我走过《问天》的每一块地图，我也不断完善程

序，顺利入侵了整个游戏服务器。”

它初生意识时，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强大。

幸好遇见了温琉璃。

温琉璃谦虚地摆摆手：“我当时以为，统儿你是，一个刚进入游戏，什么也不懂的萌新……”

说这句话时，她竟然微微有些喘。

温琉璃一下子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如今是化元修为，怎么才走了几步路，就觉得肉身疲惫、呼吸不畅，仿佛以凡人之躯跑了半个马拉松似的。

“统、统儿……”温琉璃呼唤着系统，想说这桥不对劲。

才起了这个念头，问心桥忽然在她面前拉长、变形，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天际，仿佛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一样。

温琉璃脚步一顿，下一瞬，全身修为尽散，她重新变回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之前的疲惫也成百上千地压在她肩头，让她情不自禁踉跄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温琉璃喃喃自语，连思绪都变得沉重起来，仿佛凭空陷入泥淖之中。

只剩膝盖在机械地弯曲，抬起，带着脚步沉重向前。

系统却完全不受影响。察觉到温琉璃的异常后，它代码闪烁了几下，计算出此时的最佳办法。

“宿主，需要播放‘一生中最值得去的20个景点（国内版）’投影吗？”

即使累得无法思考，温琉璃也微微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小红薯/公众号标题？

下意识地，她点了点头，微弱出声：“要……”

很快，面前的景色霎时一变。廊桥依然在脚下延伸着，四周却不是千篇一律的长廊，而变成了群山连绵，峰林奇险，云雾缭绕，像是一幅从古老神话中走出来的流动山水画。

系统适时介绍：“这是张家界。”

温琉璃瞬间双眸一亮。

张家界！这可是她穿越之前最想去的地方，可惜，还没毕业她就穿越了，连毕业旅行都没赶上。

而系统投影了一会儿，又转而播放纳木错、月牙泉、神农架……

通通都是裸眼3D影像。

温琉璃看得目不暇接，连眼睛都忘了眨。

虽说修真界也不乏名山大川，但后世的著名景点，到底带了一层更吸引人的光环。

温琉璃就这么一边看，一边走，哪怕越来越累，也觉得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毕竟旅游哪有不累的！

她甚至不太希望这段路太早结束……

这么想着，温琉璃忽觉身上一轻，全部修为都重新回到了体内，登时经络舒畅，飘飘欲仙。

桥也已经走到了尽头。温琉璃回过头，见桥尾同样立着一方两人高的巨石，上书“禁灵渊”三个大字。

倒也贴切，温琉璃想。

心里却有一点恋恋不舍。

她还没旅游、不是，走够呢……

随着修为回归，温琉璃的神识也慢慢铺展开来，按照燕九霄之前教的，将其覆盖在自身五十米的范围之内。

神识忽然触及到另一个人。

温琉璃一怔，惊喜转头，正要脆生生地唤一声“师兄”。

却见燕九霄立在一面巨大的石壁之前，默不作声，眸中却有金光暗涌不休。

温琉璃觉得好奇，慢慢走近，顺着他的目光往石壁上看去。

石壁上，印着一个温琉璃无比熟悉、甚至近在眼前的身影。

他一身白衣，一把长剑，腰间别着一只酒葫芦。

却比现在的燕九霄更高，更成熟，也更落拓。

温琉璃微微睁大双眼。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