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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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时,温琉璃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短短几秒之间，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这一切明显是蜃精口中那位仙人的手笔。无尽海上，他们以龙血召唤出龙珠虚影，而后渡过问心桥与禁灵渊,燕九霄又以抱一剑开启天命石,结果地面忽然开裂,他们摔下悬崖,却无法使用灵力……

那位仙人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目的总不能是把他们活活摔死吧？！

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崖下罡风凛冽,似婴孩的啼哭沸腾嘈杂。温琉璃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被失重感逼得脸色煞白,心里也在后悔。

不该把月流泉一直放在系统背包里的。

想当初，他们刚踏进蜃境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落霞岛上的原住民,系统也被融合了婆娑丹的蜃珠屏蔽在外。

如今召唤不出系统，恐怕也是相似的原因——天阶丹药、灵草或者仙器，一切皆有可能。

但那时，温琉璃以灵力汇于眼前，勘破了蜃境的虚妄,也成功让系统脱离了被屏蔽的状态。此时,她却受禁灵渊的影响,不仅紫府被莫名禁锢,丹田也如同陷入泥淖一般,连一丝真元也使用不出来。

或许先前在廊桥上，她走着走着忽然修为尽散，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考验。

而是一个预警。

深渊长到仿佛没有尽头，温琉璃失重下坠着,长发随风凌空狂舞，全靠下品宝器隐魂白玉簪在发间苦苦支撑。

心里懊恼得要命。

如今他们被迫自由落体，系统却没有回应。

要是她早早拿出了月流泉，随身带在身边，此时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正后悔着，温琉璃的手忽然被人紧了紧。

她恍然抬头。

燕九霄一直牢牢擎着她的小臂，指节泛白，似是用尽了全力。他的发冠早已被罡风碾碎了，马尾尽数散落，在风中凌乱飞舞着。

饶是如此，他也远比温琉璃镇定得多，蹙着眉，另一手握剑，还要分出心来安慰他的道侣。

“莫怕。”

温琉璃听不见声音，却能看见燕九霄对她做出的口型。

四周全是白雾，凛风与涛声汹涌澎湃，让深不见底的悬崖更添了一丝可怖。在这样的绝境里，却有一人坚定地握着她的手，眉眼锋锐如金石，神色不惊地对她说。

莫怕。

明明他自己也在飞速下坠着。

温琉璃怔怔望着他，忽然联想到，燕九霄当初迫不得已自废修为，或者以凡人之躯对上黑蛟巨爪的时候，也是这般镇定自若吗？

偶尔一念之间，他会不会也闪过一丝恐惧与忧虑？

脑海中冒出这一设想，是因为温琉璃推己及人——

她最初是凡人，后来激活了系统这一金手指，又顺利进阶化元。这一经历并未过去多久，她却早已习惯了修为傍身的日子，尤其是在这样危难的紧要关头，更

加难以承受修为尽失、任人宰割的感觉。

而燕九霄呢？

他甚至从三岁时就入了道。

温琉璃心底蓦然涌起一股百味杂陈的情绪。

从前她再如何心疼燕九霄，到底是局外人的视角。

如今感同身受，才知全身修为一朝化为乌有，这中间的落差到底叫人多么狼狈。

如果我不曾拥有力量……

温琉璃念着这句话，心里顿时升起无尽的勇气。她仍然害怕着，却紧紧抓着燕九霄的手，用力朝他扑过去，眼底有自己也没发现的热忱与坚定。

心想，她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她身上法宝多，哪怕没有系统，但储物戒还可以继续使用。

所以，这种时候……

燕九霄稳稳接住温琉璃，反手将她拥入怀中，以为她仍是害怕，正要按进自己的胸膛里。

却见怀中的姑娘挣扎着抬头，脸色被罡风吹得煞白，却亮着眼睛，艰难朝他露出了一个笑。

手里赫然抓着刚从储物戒里拿出的风云珠！

风云珠，中品灵器，可召唤流云，呼风唤雨。

是温琉璃从天一阁兑换来的法宝之一。

这灵器凡人也能用，温琉璃与燕九霄对视一瞬，什么话也没说。

崖下涛声嘈杂，似千军万马激烈交战，加之罡风凛冽，只要稍一张口，就会立刻灌进一肚子的狂风。

他们都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但燕九霄微一颔首，温琉璃便知。

是肯定，也是夸奖。

她立即信心倍增，神念一转，将风云珠高高举过头顶。

霎时间，崖中白雾凝聚成云，垫在他们下坠的方向，稍稍抵消了一些速度；紧接着狂风呼啸，却与崖底罡风迎面相撞，拂卷过温琉璃二人的身体，向上一推，又让他们的坠势为之一滞。

温琉璃惊喜：有用！

这风云珠召唤来的云与风，虽不能彻底阻挡他们下坠的趋势，却能抵消掉一大半的重力加速度。

而当速度一缓，温琉璃的脸色就没那么苍白了。她一手举着风云珠，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将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安抚回去，随后便操控水雾凝结的云，与呼啸而来的风，一层一层堆叠在他们的脚下，略作缓冲。

此后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昼夜交替、晨昏颠倒，温琉璃才终于望见了这片悬崖的“底”。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透明土地，或者说，像是软胶捏造的一个平面。那道“面”通体无色，几乎能透过它看到地底的另一端。

温琉璃忽然生出一个猜想。

无尽海中的那道龙珠虚影，仿佛将他们吸进了一个剔透的水晶球里，而远处的平面，则是将水晶球切成两瓣的分界线。

分界线的这端，是三百年前被封印的落霞岛，另一端则通向未知的空间。至于他们所处的悬崖，则好似一条漫长的通道，将这一头的岛屿与另一头的未知纵向贯通。

水晶球外是浩瀚的无尽海，这一点，温琉璃刚上岛时便已知晓。但如今坠入悬崖，她才发现，无尽海只覆盖了一小半的球体，另一半则黯淡无光，只有不见海水的滚滚涛声，在球外震耳欲聋。()

赑?????瑓齓敧癞店?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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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乱流！

温琉璃蓦地睁大双眼。

那似乎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前往上界的通道！

此时，坠崖已接近尾声，温琉璃被燕九霄揽在怀里，身下又有风云作为缓冲。

忽然间，他们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悬崖已至尽头，二人陡然落进平面上方宽阔的空间之中。

温琉璃一边坠着，一边抬头往回看去。

半空，悬崖的豁口离他们越来越小，仿佛落霞岛中央一个微不足道的洞穴；而整座岛屿也在逐渐变小，与偌大的“水晶球”相比，就好似江河之上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

岛屿像是落叶，那她和燕九霄这两个更渺小的人类像什么？

细胞？

温琉璃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在燕九霄怀里轻轻抖了一下。

燕九霄感受到她的颤动，虽不解其意，但同样弯了下唇，心中亦是畅快。于是以抱一剑甩出一道剑风，和着风云珠召唤而来的狂风雾云，以雷电之势向那层软胶似的平面飞去。

剑风刺入平面，如泥牛入海一般悄无踪迹，却荡起一道反作用力，叫二人的的身体顺势往上一推。

再下降时，速度果然又慢了一些。

最终，燕九霄黑靴点地，平稳站立，又牢牢扶着腿有些软的温琉璃，叫她靠在自己怀里缓一缓。

温琉璃毫不客气地贴着他，一边舒展着自己的四肢，一边仰头，朝燕九霄弯起漂亮的眉眼。

同时竖起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土生土长、以御剑为家常便饭的修真界人。

随随便便跳个几天的崖，连腿都不带软的。

燕九霄眸底也有笑意，揉了揉温琉璃凌乱的长发，坦然接受了她的夸奖。

他的头发也早就散了，有些狼狈，却无损眉眼的深邃俊朗，反而更添了几分潇洒与随性。

温琉璃靠在他怀里，唇边笑意呆住，怔怔看了一会儿，直到燕九霄随手抽出一根发带，将长发潦草束成高马尾，她才眨了眨眼，慢慢收回视线。

这时，温琉璃注意到远处突兀立了几座石柱，伸出手指：“师兄你看，那边像不像一座祭台？”

燕九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点头。

温琉璃顿时兴奋起来，腿也不觉得软了，拉着燕九霄的手就要往石柱那边走。

好耶，又到了她最喜欢的捡机缘环节。

开心搓手.jpg

两人并肩朝石柱走去，脚下底面极软，像是踩着蹦床或硅胶垫一般，很难找到着力点。

温琉璃被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抓着燕九霄的手充当支撑。

好不容易走到石柱跟前，温琉璃松了口气，探头向柱子上望去。

只见石柱共有四根，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其上分别以结界封着一样东西；石柱中央则围着一尊石台，台子上悬空浮着一枚小小的透明圆球，像是温琉璃先前猜测的“水晶球”的缩影。

温琉璃的目光在透明球上停留一瞬，转而去看石柱上的四样物品。

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它们分别是，朱雀血、白虎爪、玄武甲、以及——

青龙珠！

温琉璃看着石柱上，那枚拳头大小的珠子，以及龙珠上若有若无的黑色魔气，渐渐屏住了呼吸。

在她身旁，燕九霄同样凝视着青龙珠，极深的眼眸里，瞳孔淡金凝成细长的一束。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他体内的龙血如滚水般沸腾燃烧，似有一道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心底呼唤道——

吞下去，吞下去。

只要吞下这枚青龙珠，他就能立刻挣脱人身，化为真龙。

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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