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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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得容易,实践起来，温琉璃才发现“凝结道种”这四个字，远没有听上去那么简单。

她甚至被卡在了第一步——

道是什么？

温琉璃盘膝坐在凤凰池中,池水微红,仿佛一方流动的活火。但紧贴在她身畔的,却只有水、木两系灵气，那是数万年来一直沉睡的青、蓝二色凤凰，被凤凰骨召唤而来，彼此纠缠,争相灌入温琉璃的体内。

“唔——”

灵气入体的感觉太过美妙,温琉璃眉心舒展,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不过很快,她就强行停止吸纳灵气，睁开双眸,也打断了疯狂压缩真元的丹田。

这过程对她来说,比顺水推舟、直接突破更加艰难百倍。

但不行。

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

说来惭愧,温琉璃入道以来,几次顿悟,可每一次，她都不知这顿悟因何而来,又对她产生了什么影响。

倒是种子，作为直接受益者，短短两年就发芽、生长,甚至开花进入了成体期，像是坐了火箭一样。

是的，种子开花了。

凤凰池中，阴莲与阳莲分坐在温琉璃两侧,都是三岁稚童的模样，短手短脚，还要五心朝天，看上去滑稽又可爱。

他们身下，分别浮现出一黑一白两朵莲花虚影，莲枝亭亭，并蒂双生，已完全开了花，每支花茎上都生了三十三枚花瓣，是为阴阳造化莲。

察觉到温琉璃的目光，阳莲睁眼，软乎乎地问：“还是找不到吗？”

温琉璃“嗯”了一声，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他滑嫩的小脸。

如今，阴莲和阳莲都已化形，自然不好再称呼他们为种子。

温琉璃分别给他们取了一个名字，阳莲唤作容元，而阴莲唤作容回。

一元复始，万象轮回。

恰如阴阳造化莲花开两朵，一朵代表生机，另一朵则象征轮回。

“生机，轮回。”温琉璃念着这两个词。

她己身之道不明，方才努力尝试时，想起从前燕九霄说的，她修的是本心之道；后来问心桥上，仙尊又问她为何求仙，那时温琉璃不加思考，直言只求问心无愧。

回忆起当日情形，温琉璃似懂非懂，试图以本心入道，却依然不得其法，丹田与紫府也毫无反应。

此时，再看身边的容元和容回，温琉璃似有所悟。

心之一字，涵盖甚广，可让人坚守本心，却无法作为一个人的“道”。譬如燕九霄，他一心向剑，却并非以心入道，毕生追求不过“剑道”二字。

想到这，温琉璃凝神静气，心里再次默念道。

生机，轮回。

她的道，会不会就落在这两个词上？

这念头甫一出现，便有一股极玄妙的奥义，悄然降临紫府，丹田也随之收缩，仿佛被无形之火炙烤一般。而温琉璃倏然睁眼，一眼青芒，一眼蓝芒，竟“看”见

一道玄之又玄的气息，从天而降，如闪电般直直劈入她的紫府。

轰——

明明是无声的，温琉璃却震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空茫。恍惚中，她似乎听见那道气息在说。

阴阳斗转，生死轮回。

何谓轮回？

“温琉璃”此人，神魂一分为二，一半是原身，另一半则是她自己，二者分属两世，又于半魂之一身死后合而为一。

此为轮回。

问心桥上，她以小阿洛的视角，见到了几百年后的自己，那个“她”替小阿洛寻回了遗失的凤凰骨，由此才有阿洛之后的“穿越”。

此为轮回。

天命石前，她遇见了三十二岁的燕九霄，那人身躯落拓，孑然一身走过莽莽人间，终于无尽海深处见到了另一时空的她。

此亦为轮回。

那，何谓生死？

是向死而生、反求诸己，还是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生死一道上，温琉璃一知半解，远不如体悟轮回那般深刻透彻。

但已经足够了。

凝练道种，毕竟不是孕育大道雏形，在结丹之前触摸己道，足以让温琉璃超越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修士。

而她对生死并非一无所知。

在原身体内苏醒，是“温琉璃”的死而复生；身为炉鼎之体，屡屡遭人觊觎，是游走在生死边缘；更深刻的，则是亲眼见到燕九霄命悬一线，若非他命大，又有种子献出生机……

所谓生死。

所谓轮回。

一瞬间，温琉璃丹田加剧收缩，体内真元围绕灵源高速旋转，几乎凝成一道虚影；而紫府内，半青半蓝的神识蜷缩在莲花虚影上，小小一团，在温琉璃明悟的刹那，与从天而降的道义融为一体。

那是温琉璃的道种——

生死轮回之道！

 一声凤凰清鸣响彻云霄，下一秒，上古凤凰之遗灵跃水而出，将数万年的缘起缘灭尽数没入温琉璃体内。

与此同时，又有一丝古朴凛冽的金色，裹挟着不破不立的决然，从紫府某处滚了出来，一头扎进温琉璃刚刚成型的道种里。

那是她与燕九霄唯一一次双修时，从对方元神上沾染到的混沌之气。

却原来也携了一丝生死之意。

至此，生死，轮回，尽数汇于温琉璃的道种，又与她的神识融合为一，不分你我。

温琉璃却出了一身的冷汗，丹田真元几欲沸腾，似是已被强行压制了太久太久。

来不及深究自己悟道悟了多长时间，温琉璃微微抿唇，同时运转上善若水功与长春万木诀，引导体内真元化作水、木两条长龙，围绕灵源飞速旋转，眨眼之间，便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要突破金丹！

道种既成，温琉璃再无挂碍，手腕一翻，凭空取出一瓶能恢复真元的未央仙酒，仰头浅浅啜了一口。

同时，凤凰池内的灵气也

疯狂涌入，在她丹田里高速运转、炼化，变为极纯粹的青蓝真元，又以真元彼此压缩，凝练成球，直至某一刻炼无可炼，即将爆发。

嘭——

所有真元塌缩成一个粘稠状的小球，在空荡荡的丹田里安静旋转。

就在此时，温琉璃阖目凝神，强忍着头颅被活活劈开的痛楚，生生撕了一道融入道种的元神，打入即将成型的金丹当中。

下一秒，紫府内雏凤轻鸣，冥冥之中，似有一道极苍茫、也极玄妙的奥义，自温琉璃身上重重荡开，带着无限生机与轮回之力，仿佛一朵层层绽放的重瓣莲花。

而真正的莲花，则陪伴在温琉璃左右，顶着三岁稚童的皮囊，小小一只，恰似太极图上的阴鱼与阳鱼。

再看丹田之内，空空如也，一丝真元也没有，正中却悬着一颗圆溜溜的珠子，通体灿金，泛着青蓝，正是温琉璃刚刚凝结的金丹。

而她睁开眼，慢慢呼出一口长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金丹大成！

“轰隆——”

天边黑云压城，闷雷滚动，竟是迫不及待要降下一场金丹期的四九雷劫。

此时，温琉璃金丹初成，丹田空虚，面上却无惧无畏，甚至隐隐有一丝雀跃之色。

只有受了天雷淬炼，她新凝练的道种，才会天道馈赠下进阶为大道雏形。

而这，正是温琉璃一定要在金丹前悟出道种的原因。否则金丹既成，融入其中的元神不含道义，往后破丹成婴时，也很难顺利领悟己身之道。

难怪修真界常说，只有真正的天才，或身具大功德之人，方有机会得道成仙。这其中的差距，就在于修士能否早早凝练道种，以及能否孕育出大道雏形来。

自然，金丹之后并非不能悟道，至于大道雏形，少了天雷的淬炼，也可以由修士自身慢慢凝聚，只是这过程千难万难，自然比不上早些悟道的好。

天道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此时，劈向温琉璃的雷劫，竟道道粗如银蛇，威力无边，似要将她生生吞噬，完全不逊于燕九霄化龙那天的雷劫。

温琉璃则不闪不避，猛地受了第一道雷劫，唇边溢出一声闷哼，焦黑肌肤上也寸寸带电，一动就“噼里啪啦”地响作一团。

她却觉得痛快，将身体表面的雷劫尽数引入体内，一半上达紫府，淬炼道种；另一半则下沉丹田，磨砺金丹。

而温琉璃仰起头，双眸极亮，似要透过头顶的雕梁画栋，直视乌云之上某种予她道义、又劈得极凶的存在。

不服输地说。

“再来！”

……

凤凰山庄上空的四九雷劫持续几日，终于渐渐消散。

云销雨霁的那天，半空还残存着重瓣并蒂莲与奇怪代码的异象，随之一抹天道馈赠的虹光，如晨曦般洒向禁地凤凰池，给后山披了一层五彩斑斓的罩衫。

见状，凤凰山庄的弟子都松了一口气，再议论此事时，不免感慨道。

“不愧是少庄主，才二十四岁就已进阶金丹期。”

静室之前，时流玉抱臂倚着立柱，从天边收回视线，道：“这下放心了吧，还不回去接着闭关。”

她身旁，时流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闻言，却轻哼一声：“闭什么关？五年未见，这丫头怕是已经不记得我这个爹了。”

说完，绯袖一扬，抬脚就走，似是十分迫不及待。

时流玉注视着他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唇边却噙着明显的笑意。

与此同时，凤凰池内。

系统第一时间发来贺电：“恭喜宿主顺利结丹。”

“谢谢统儿。”温琉璃笑着道谢，径自从凤凰池中起身，不知怎么，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系统“嘀”了一声：“宿主感觉的没错，距离你最初闭关，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温琉璃一下子睁大双眼：“……什、什么？”

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