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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渔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听到谢清池的名字,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她坐在马车上,身下是细软的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她的身体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春日的暖阳透过车窗照在姜渔身上,她却觉得遍体生寒,放在膝头细软的手指搅成一团。
马车外视野开阔,是一览无余的郊野,远处的山连绵起伏,层层叠叠,走近了才发现这群山的高大巍峨。不似江南山水的生机勃勃,碎石遍布的秃山上只零散长了些干巴巴的野草。
这是在燕王地界。
姜渔苦笑,这里的一山一石都像极了谢清池,强悍霸道且沉闷无情。
“小姐要歇会儿吗?胡大人说,这里地势开阔,是极佳的观景位置。”姜渔身旁,坐了个圆脸的丫鬟名珍珠,是谢清池派来贴身伺候她的,此刻,这丫鬟见姜渔愁容满面,于是试探着建议道。
自上了马车,这一路来舟车劳顿,姜渔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珍珠对面,坐着的是姜渔的贴身婢女青栀。
青栀知道自家小姐对于和亲一事颇为不满,但她也知道,小姐以往分明是喜欢谢清池的,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何事,两人闹到如此地步。
王城的世家贵女多如牛毛,燕王提出和亲一事,圣上无敢不应。
先是写信问:王家小姐温柔贤淑,最是善解人意。
燕王回信:太瘦弱。
圣上又问:赵家千金能歌善舞,最是端庄大方。
燕王回信:太矫情。
于是圣上将眼光放到了丞相嫡女姜渔身上,一个比王家小姐更瘦弱,比赵家千金更矫情的贵女。
收到回信后,信上只写着一字:可。
于是姜渔就坐上了燕王派来接她和亲的马车。
若圣上知道,燕王曾经是她的马夫,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下这道圣旨。
姜渔想起临走前,爹爹的无可奈何和娘亲的摇头叹息,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圣旨传到丞相府的时候,爹爹砸了他最爱的白玉玛瑙镇纸,牵起姜渔的手欲言又止,最终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声叹息。
娘亲抹着泪道:“都怪你,当初若是你不那么对他,这谢清池也不会指明了要我的阿渔。”
爹爹懊恼但也无计可施:“若他不惦记我的阿渔,我也不会那么对他。”他的手狠狠拍在旁边上好的梨花黄木桌上,桌子咯吱作响。
姜渔听着爹娘一声声争吵,站出来说:“别吵了,我嫁。”
娘亲一下子跳起来,流着眼泪说:“我家阿渔要给人当妾了...”
“燕王没说让阿渔当妾。”
“你当我不知道那燕王早已娶妻?这般作态,无非要戏耍我们一番,好来羞辱我家阿渔。”
娘亲与爹爹嚷着,又是一阵争吵。
姜渔的思绪回到三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谢清池的时候。
那时他只是丞相府上一个卑微的小厮,因为太过于正直,被其他小厮排挤,姜渔正好从外面回来,坐在马车上与青栀讨论萃华楼新上的那只金丝墨玉发钗。
马车外的喧哗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姜渔撩起车窗,就见一青年满身脏污地躺在泥地里,身上好几个人对他拳脚相加,那青年却眼神坚毅,神情倨傲。
姜渔亲自从马车上走下来,青栀护在她身侧,驱散了那些小厮,姜渔亲自扶起他,给他递了一块帕子,笑着问他:“你可会赶马车?”
谢清池愣了愣,而后点点头。
姜渔又说:“那你以后就来给我当车夫吧。”
于是,谢清池就成了姜渔院里的一名马夫。
有了姜渔的维护,旁人自然不敢再欺负谢清池,只是谢清池沉默寡言,大家都不愿同他来往,只有在姜渔面前,他才稍稍多说几句话。
姜渔每次见他,谢清池都是清清冷冷地立于院中,显得十分孤寂。
那时姜渔只是个不知忧愁是何物的娇小姐,谢清池恭敬地喊她小姐。
如今,谢清池成了新新崛起的藩王,连王城也不敢与他硬碰硬,而姜渔,只是个没命没分的夫人。
姜渔收回思绪,目光越过车窗落在远处的山头上,大风刮起,黄沙飞舞,她浅浅地皱了皱眉:“不去。”
这燕地的春风,能卷起黄沙,吹在脸上都觉得刺痛。
刚说完这句话,姜渔就觉得有沙子进了嗓子,她朝旁边的青栀伸了伸手,对面的圆脸丫鬟珍珠却抢先一步给她递了茶水。
姜渔的手顿了顿,接过那茶水浅啜一口。
青栀是她从府里带出来的贴身婢女,打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情同姐妹,而珍珠,是谢清池派来的。
姜渔现在无法确定谢清池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于是对待珍珠,也有些畏手畏脚。
反观珍珠,全然一副大丫鬟的做派,颇会察言观色,姜渔的眼神稍有变化,下一刻她就能将姜渔想要的东西递到手边。
尽管渴的不行,姜渔还是捧着小盏小口啜饮,世家长大的贵女,连捧着茶盏的手都被养的极为惹人注目,纤纤素手,似柔弱无骨,那喝茶的动作,无一不透着贵气,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一杯暖茶下肚,姜渔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虽然摸不准谢清池的态度,但从这马车的布置,到外面保护的仪仗队的阵势来看,谢清池并没有亏待她的意思。
光保护姜渔的这一队车马就浩浩荡荡百余人了,更别提后面押送嫁妆的车队了。
谢清池送来的聘礼,丞相大人和夫人全部充到了姜渔的嫁妆里,又外加了百余抬箱子,全部装满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以及丞相府库房里的各种奇珍异宝。
这一路上,珍珠伺候的极为妥帖,若说谢清池没有特意交代过,姜渔是不信的。
身下是上好的鹅绒垫,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连马车里的熏香也是姜渔最爱的梅花香。
车队里还有据说是燕地里最有名的糕点师傅,和手艺最为精湛的绣娘。
但姜渔的心情只放松了一瞬。
马车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与此同时,拉着马车的几匹良驹也因受到惊吓,猛然扬蹄嘶鸣。姜渔没有防备,身形猛地向前栽倒,打翻了小桌上的茶盏,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木桌的尖角上,顿时头晕眼花。
青栀惊呼出声,和珍珠一左一右将姜渔搀扶起来,坐回原来的位置。
“小姐,你没事吧?”
姜渔摇了摇头,正欲问发生了何事,外面就传来了护卫长胡嘉的声音。
“外面来了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劫匪,还请小姐在马车里不要出来。”
姜渔皱着一张脸,应了一声。
这一路走来,在王城地界倒遇到过几股流寇,自入了燕地,却再没遇到过劫匪,先不说她们人多势众,就单单这车队前挂着的燕字,也足以让那些悍匪闻风丧胆。
新崛起的燕王,以其狠辣无情的手段而闻名。
却不料,在燕地还有这么一群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