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坑

漫长炎热的夏季终于在一丝秋风中败下阵来，一阵秋风吹过，原来还坚持着的绿叶，也终于泛出了一抹秋黄，摇摇欲坠，随时都会被下一阵风吹落。

今天闲来无事的孙暹有空来了司礼监，朱常洛和孙暹照常的聊天说话，孙暹给朱常洛讲着最近京城里的趣事。

“殿下最近大兴县热闹了。”

朱常洛听着这个县的名字有点耳熟，然后朱常洛问道：“什么热闹？”

孙暹笑着说：“大兴县令把太常寺的乐舞生给打了。现在大兴县和太常寺闹的不可开交。平时这些读书人个个都装的温文尔雅道貌岸然的，没想到动起手来跟泼妇流氓没啥两样。”

朱常洛听完孙暹的诉说，他终于有点印象了，这个故事他的《万历十五年》里看过，虽然是个小事，但是里面的坑可不浅。

朱常洛道：“这件事你和父皇禀告了吗？”

孙暹笑道：“没来得及呢，这不刚刚到您这边。”

朱常洛道：“孙公公听我的，这件事你不要去跟父皇说，这两天你也最好请个差事，找个由头离开一下京城。”

孙暹不解：“这是为何？”

朱常洛道：“我不会害你的。这事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如果你把这是告诉了父皇，依着父皇的性子，他肯定想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你身为东厂提督自然也会被父皇委派了解此事。你想想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就是文官内部的家丑。如果到时候父皇让厂卫去了解情况看热闹，你觉得这些文官们会如何？”

孙暹听完朱常洛的分析以后，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万历皇帝就是有个爱看热闹的毛病。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热闹，他去找万历皇帝说说，说不定万历皇帝一开心还会夸奖他两句。

但是如果这个热闹过头了，他跟万历皇帝一说，万历皇帝想了解更多情况了，那这任务不就落在他头上了，到时候人家的内部问题，被你一个特务机构盯着看，人家能不炸毛吗？

孙暹赶紧对着朱常洛一拜：“奴才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朱常洛扶起孙暹，“孙公公不必如此，说起来我们也算师徒了。父皇默许我到司礼监读书，在这司礼监里也就你和陈公公对我事事上心，不然也不会有常洛今天。现在，我看到你有难将至，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管。”

孙暹感激道：“殿下大恩，孙暹没齿难忘。”

朱常洛道：“既然这事我们不打算去讲，自然得有人去，要不然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就浪费了吗？”

孙暹说道：“殿下说的极是，奴才明白了。”

朱常洛呲牙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不用点透，人家就懂了。

孙暹跟朱常洛告别以后，就去了乾清宫觐见万历皇帝。万历皇帝吃了一个夏天的冰淇淋，现在整个人看着都有点圆润了。

万历皇帝对着孙暹说道：“今个有啥事情？说给朕听听。”

孙暹记住了朱常洛的话，他没有去说大兴县令和太常寺乐舞生打架的事情，孙暹说道：“奴才听下面人说皇爷的寿宫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奴才想请旨去帮皇爷看看。”

万历皇帝说道：“这事不是申先生主持的吗？不过也是，自朕前年过去一次后，至今没再去了，也不知道建的如何了？你去帮朕看看吧。”

孙暹道：“奴才遵旨。”

万历皇帝的寿宫开建的很早，在万历十二年的时候就动土了，当时万历皇帝的年纪也将将二十岁罢了。但是，他还是欣然的开建了自己未来的陵墓，并且让申时行担任他陵墓建设的总指挥。

建筑陵墓的建议是从万历十一年张四维做首辅的时候提出来。万历皇帝当时立即就同意了，并且亲自参与到了陵墓选址和工程的设计。

现在听到孙暹说快建好了，万历皇帝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里面，这真是奇奇怪怪。一般人还真无法理解。

孙暹如愿以偿的领了这个任务就去了大峪山寿宫代万历皇帝检查寿宫工程进展，并且带去了万历皇帝给筑建工人们的恩旨。

旨意的大概内容是：“赐寿宫工人汤药及老弱饥号难以回乡者路费。”以彰显万历皇帝的仁德。

孙暹走了，大兴县令和太常寺乐舞生打架的趣事，自然也就有人在万历皇帝跟在提前了。

这个提前的人，也正是这段历史的原主张鲸。

张鲸伺候着万历皇帝说话的时候，他献宝似的跟万历皇帝说道：“皇爷，最近京城出了一个趣事。大兴县令把太常寺的乐舞生给打了。”

万历皇帝一听，果然来了兴趣。万历皇帝说道：“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万历皇帝也是唯恐天下不乱，就想听个热闹。

张鲸说道：“听说是一件小事，具体是啥，奴才还不知道。”

这让万历皇帝有点失望，“怎么就不知道呢？这么好玩的事情。”

张鲸接着说：“现在这事被太常寺挺着，硬要三法司一起来审，现在还僵持着呢。”

万历皇帝觉得这个好玩了，“竟然是三法司会审，这个朕得了解一下。你派人去旁听一下，有啥情况随时给朕说。”

张鲸回道：“奴才遵旨。”

张鲸立刻就趁着孙暹不在，再一次的把手伸到了东厂，张鲸指示东厂安排两个锦衣卫校尉去旁听此案。

结果这事，果然真如历史上所发生的一样，刑部尚书李世达认为这一案件属于文官内部的纠纷，用不着东厂锦衣卫的干预。

但是东厂这边提出要派两个校尉来旁听，李世达又没有严辞拒绝，只是托辞推诿，说什么人犯未齐，尚未审问。到了开庭审问的日子，这两个校尉则被维持秩序的文官给截住了，就是不让这俩校尉进来参与旁听。

这下子可把张鲸惹毛了，真是欺人太甚！

张鲸立刻就把这事禀告了万历皇帝，本来只是想看个热闹的万历皇帝，没想到文官们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当即也怒了。

万历皇帝让张鲸直接传旨质问内阁，一边又交代张鲸把这件案子给接到东厂镇抚司审问！

内阁首辅申时行没想到万历皇帝竟然这么大的火气，他赶紧的就充作和事佬出现了，让刑部尚书李世达去给万历皇帝上一个请罪折子。李世达也照做了。

这事按理说也就这样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呀！文官压根就不是吃素的呀，在这里掉了面子，肯定要在别的地方找回场子。

于是，文官们开始对着张鲸发起的进攻！他们抱团上疏指责张鲸勾结朝臣，收受贿赂。这下子可把张鲸给整不会了。什么收受贿赂，不都是你们送的吗？怎么现在还玩起了自爆？

张鲸赶紧的就找万历皇帝哭诉自己冤枉呀，万历皇帝也心软这位伺候自己这么多年的老太监，于是万历皇帝就做了一个退步，当着气势汹汹的文官的面斥责了张鲸一番。

结果，万历皇帝错估了文官们这次的决心。文官们见参劾无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参劾全部的大学士。以造成张鲸不除、内阁也别想好过的舆论压力。由于群情鼎沸，万历皇帝只好认输，把张鲸免职。

孙暹从大峪山回来的时候，听到这件事的经过后，他暗自侥幸，他对朱常洛不由得更加感激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