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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没有答应?”
看着姜寒死死攥着的二十文钱,沈夕恨不得将眼珠子瞪出来。他已经看出来,对方是坚决不可能将这钱给送回来了。谁说书生就不狡猾了。
姜寒不得不再一次申辩:“你难道没有打听过,范府早就给人家送去了好些书誊抄。更何况,人家还在孝期,你们这件事情难道也不知道?”
说回来,沈夕先前找的借口还真是现在让自己陷入了困境。
没办法,这二十文钱只能亏到姥姥家了。
没好气地瞪了姜寒一眼,沈夕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
沈陈氏倒是想再度显耀,沈夕一进门来,便急匆匆地问道:“怎的,成了没?”
“成什么成?白白送出去二十文钱,人家还没答应。真是亏大了。”
“什么?”沈陈氏尖锐的嗓音叫唤起来,让沈夕越发的心烦:“嚎叫什么,你那什么办法,根本不顶用,人家早就有大户托了抄书。咱们这几个钱,根本不放在眼里。”
沈陈氏傻眼了。
本以为自己聪明了一回,哪知道因此白白送出去二十文钱,那得为自己买一盒胭脂了吧。
“那,那,那如今,到底该怎么办啊?”女人的聪明,往往在于一时,一旦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情,便瞬间成了一堆软泥,彻底无用了。
沈夕叹口气。
如果光棍地告诉刘清明,那么自己往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可是,沈耘哪里,到底该怎样将东西拿过来呢?
沈夕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沈陈氏,却像是疯了一样,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着,眼中哪有半分神采。
良久,沈夕终于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却道天凉好个秋,牛鞍堡的秋后,似乎说不上半个好字。虽未阴云连绵下起雨来,可是只穿个布衫,大清早的非要冻出病来。
老汉们早早没了火气,只得套了羊毛袄,将自家的羊赶出来送到羊倌那里,便各个手揣在袖筒里蹲在一起闲谝。
张家长李家短,一说起来就说个不停,居然连肚子饿都忘了。直到忽然从哪家门里走出来个老妇,高叫一声:“死老汉,还不回来吃饭。”
然后,就会有个老汉在一群人的调侃中匆匆离去。
这样的情景似乎也很不错,乡间乐趣,大抵就是这般热闹的人情味道。哪怕沈耘在院子里,也忍俊不禁,会低低笑上两声。
只是,一大早,忽然间调笑就戛然而止。
村口远远的出现一个人影,浑身素服,走走停停,还连带着哭嚎几嗓子。闲聊着的人们,瞬间将目光全都转到了那个越走越近的人身上。
再走的近了,赫然发现居然是沈家老六。
这会儿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穿着一身孝服,手里拄着哭丧棒,猫着腰缓缓往沈耘家走去。
这可是天大的热闹啊,沈家老六这是想干嘛?那天沈山的葬礼上,不是趾高气昂地跟沈耘断了关系么,怎的忽然间就装起了孝子。
好热闹是人的天性。
一个个连招呼都不打,便跟在沈夕身后,缓缓往前挪动着。
自打进了村,沈夕就是三步一跪,五步一哭。这个架势,就连他当初老娘死了都没这么孝顺。难道真的是良心发现,知道沈山的好了不成?
到沈耘家的路并不算远,沈夕前前后后也不过跪了三十来次,便走到了沈耘家门口。
对着正门,沈夕哭的越发哀戚起来:“我的好大哥啊,我错了。”如此含糊地说着一些道歉的话,若是看不清楚的,还真以为沈夕有多悲伤呢。
实则哭嚎了一路,连个泪水珠子都没见着。这会儿装模作样,委实就是想把周遭的人都引过来。
本来对于沈夕这人,沈耘是一辈子都不想理会的。
奈何外边声音越来越大,就算是认真读书,不过多久也会被吵得心烦意乱。更何况沈母此时已经走进来,虽然未曾说话,但看眼神,也知道,沈母是将这件事情交给自己了。
叹口气,沈耘搁下手中书,缓缓走出门来。
如果说一开始沈夕是主角的话,那么现在,人们的眼神便纷纷转向了刚走出门来的沈耘,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大门口,而后,便在叔侄二人之间来回观看。
“昨日那个要让我誊抄书籍的书生,是你使唤来的吧?”
虽然是询问,可是语气中,带的却是无比的确定。
牛鞍堡看热闹的村民瞬间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抄书又是怎么回事?那个书生,对了,那个书生。一脸震惊的百姓,纷纷看着沈夕。
可是,这样的事情,沈夕怎么敢承认。
“大侄子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沈夕站起身来。既然正主出来了,那么,接下来就看自己演戏的本事了。
哪知沈耘压根就不跟他玩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
冷冷笑一声:“既然不是,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不知今日上门,却为何事?对了,抄书之类的事情休要提起。昨日那书生着实恶心人,拿着二十文钱就要我三天内抄一本《礼记》来,还说城里某家小姐看上了我,当真可恨。”
村民里不乏脑子活泛的,将沈耘前后两句话联系在一起,那奇异的目光瞬间盯在沈夕身上。
这下子沈夕可是慌了。
原本,他想扮一回孝子,身穿孝服在沈耘家门前大哭一场。临了等沈耘让他进去,便顺势要求沈耘给他抄一本《礼记》来。
哪知沈耘并不接招,反而真的如等闲人一样,上来就击中了他的死穴。
眼珠子一转,登时再度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大哥啊,你死的好惨啊。没了你,小弟我连县里这差事都要被人家给撤了。往后我一家老小,该如何生活啊。”
沈耘近来和县里的大官有些干系,牛鞍堡的人都知道。
这会儿沈夕嚎啕大哭,反倒让人以为沈耘在先前那个官老爷面前说了沈夕什么坏话。
虽说着叔侄俩个断绝了关系,但是毕竟做人也不用这么绝吧。先前还有些蔑视沈夕的目光,看向沈耘,顿时有些不善起来。
毕竟关系不好就要砸人饭碗,这等事情委实有些不地道。
沈夕虽说是哭着,可是心里却不停笑着:小兔崽子,叫你得意,有你哭不出来的时候。
这回拼着自己在牛鞍堡的面子丢尽,沈夕也要保住自己在县里的地位,可是心里哪能不恨沈耘这个罪魁祸首。
都说众口铄金,实则目光聚在一起,也会有同样的效果。沈耘瞬间觉得自己成了众矢之的,然而,他也不想轻易就被沈夕这般拿捏。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为了讨好县尊大人,便在其面前夸口要送他我的手迹。而且内容恰好就是《礼记》。”
说着,沈耘忽然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对不对,真相应该是,县尊知道你我的关系,将你叫去,吩咐你找我抄一本《礼记》。”
斜睨地上跪着,脸色已经有些苍白的沈夕,沈耘无视那些目光,继续说道:“想来,你得到的好处不仅是县尊的赏识,或许还有不少钱财。”
“昨日遣来的那个书生给了我二十文。但想来你也与他不熟,毕竟,你是个要面子的人。想来给他的酬劳,必然不会低于二十文。”
两件事一一被沈耘说中,饶是沈夕老谋深算,可是依旧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说完之后,沈夕就知道坏事了。果然,先前还有些仇视沈耘的村民,瞬间对沈夕怒目而视。任谁的感情被玩弄,都是这样的表情。
可是,沈耘并没有停下来。
反而笑笑:“看来,我猜的暂时都是对的。那么,县尊大人给你多少银两呢?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么,最少有三两银子吧。”
“三两?”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三爷一家六个劳力,一整年地里的收入也不过三两。可是沈夕却只给沈耘二十文,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沈夕到底还是想为自己保留一份面子,当即争辩:“哪里有三两,不过三百文钱罢了。我不过一个跑腿的,怎会得那么多的赏赐。”
相比二十文钱,三百文自然不是个小数。可是,好歹也比二两少多了吧。就算呆会儿将所有的钱都给沈耘,自己也还能省下一两多。
“既然不说实话,那就请便吧。”沈耘冷冷说一句,而后转身,作势往回走。边走边高声说道:“对了,忘了告诉大家,咱们刘县尊,出自彭城刘氏,乃是世家大族。”
村民虽然不知道彭城刘氏多厉害,可世家大族是什么概念,只要当县令的,那肯定是家中精英,又怎会出手那般小气。
沈夕的苦肉计,终究还是破产了。
看着距离房门越来越紧的沈耘,沈夕心里一哆嗦,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说,我说实话还不行么,二两,县尊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二两银子。”
早就数着步数的沈耘,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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