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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八月,桂子飘香的时节。
当然,西北地域限于气候,对于桂树的了解也仅仅是局限在书中,任人心将一段香甜想象成五花八门的味道。
虽然仅仅是八月出头,但好些人家已经开始准备,如何过一个阖家欢乐的中秋。唯有家中后辈参加了发解试的,此时正惴惴不安。
依照贡院的放出的风声,今年科考人数超过千人,以至于阅卷工作迁延时日,本应该七月月底就能放出的榜,拖延到八月初二才会正式公布。
沈耘自然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八月初二一早,便拜别沈母,往成纪县城走去。
半道上拦住了不知何处来的骡车,到达城门口看看辰牌时分。
今日的城门口可是热闹的紧,沈耘前头还有不少士子等待进城,相互之间还议论着个人上榜的可能性。守城士卒也知道今日情况特殊,加派了不少人手前来,进城倒是速度快了许多。
原本以为城门口人就算是多了。
可到了贡院外头,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人多。
莫说原本就参加科考的一千多人,这里头还夹杂着不少人的亲友。若非贡院本就位置偏僻向少人来,被这样堵着街道,只怕不久就会招来差役强行驱散。
精明的城中百姓自然不能放过这样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纷纷挑了担子来,卖茶水的,卖汤饼的,卖凉粉的,卖馓子的。但凡是吃吃喝喝的东西,在不远处的街道边上都能够找到。
甚至于还有无良的木匠,推了一小车不过五六寸高的小凳子来,冲四周的士子高声喊道:“读书的郎君们,只需五文钱,便可带个小凳子。放榜前坐着歇息,放榜后踩着看榜。”
还别说,倒真是引来不少本就个子矮小的书生来买。
沈耘心里自是着急的。
然而他也知道,只要是上榜,无论等到什么时候,终究是可以知道的。也无需似这些人一样,着急在那一时半会。
况且今日这天气,委实有些热辣。走了几步路,便觉得身上渗出汗水来。
况且依照常例,要到巳时初才会张榜,来的早了,在家中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沈耘想了想,还是逍遥地走到一处茶摊,买了干脆的馓子就着茶水大吃起来。
沈耘自是悠闲地在远处休息,却不知这人群中有好几个人正四处张望着找他。
韩扬便是其中之一。
自从出了贡院,听说沈耘早早交卷的事情,他这心里就有些得意。今日正要找沈耘来,看看到底谁比谁更甚一筹。
剩下的几个,则是州学的三才子与沈俨几人。
然而找来找去,终究没有找到,正好贡院的大门有了异动,士子们纷纷将目光转向那缓缓打开的大门。
率先出来的,是四个健壮的差役,走出来后,便强行将堵在贡院大门右侧告示牌前的士子们往后驱散:“后退五步,即将张榜,尔等莫要因此耽误时间。”
放到平时,这几个差役赶在这么多人面前吆喝,绝对会被吐沫淹死。然而今日不同往日,这是放榜的时候,还真如这几人所言,他们不退后,里头张榜的人不出来。
喧闹中人群往后退着。
茶摊前,几个原本稳坐钓鱼台的士子看到有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的吃食往告示牌前奔去。也唯有沈耘一人,犹自悠闲地嚼着馓子。
“公子,你不去看看?”
摊主看着仅剩的一人,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看榜单就要出来了,公子要是高中,少不得要赏小老儿几个喜钱。”
沈耘吃完最后一根,拿桌上的干荷叶擦擦油腻的手指,这才笑着说道:“着急做什么,我来的晚,大抵也挤不到前头去。再说了,中了便中了,不中便不中,也不会因为我早早看到榜单就有所改变,还不如让那些人挤上一阵。
而后高中的相邀去庆功吃酒,落第的独自去忧伤买醉。到时候榜前再无旁人,我也省一番功夫。”
“小老儿在这贡院门前卖了一辈子茶水,唯有公子一人,显得格外不同。想来必是自信之辈,今年定然能高中的。”
“哈哈,倒是承蒙老先生吉言,若真中了,便送老先生几文喜钱又如何。”
沈耘笑说着,依旧坐在原地不动。
贡院前拥挤的人群终于有了秩序,四个士卒点点头,朝里头吆喝一声:“吉时已到,张榜。”
只听的吱呀声中,贡院大门张开,一个笔吏身穿红衣,手中捧着红榜,在两个士卒的护持下走出大门,往告示牌走过来。
人群一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只是有这几个士卒看着,倒也没有人会越线。只是后头的越发想要往前挤,前头的也被逼着往更前挤。见势不好,贡院中又跑出几个士卒,拼死用身体拦着人群。
那笔吏走到告示牌前,身边两个士卒便已经在上边刷了一层浆糊。
只听得啪啪两声,笔吏便将榜单牢牢贴在告示牌前。而后轻咳一声,随即高声呵斥:“肃静。”
“己酉年秦州秋闱,应试者凡一千一百三十六人,中第者五十二人。依常例,以文章诗赋优劣评等,以排名先后依次列名。凡同名者,有注其籍贯为别。诸生中第者当更加勤勉,落第者也无需沮丧。祝诸位,文运昌隆。”
说完这些,笔吏便走进了贡院,只剩下士子们争相看榜。
只是能看清楚的,终究只有站在最前边的那些人。后头干着急的士子们只能尽力祈求:“前边的诸位,还请将榜单念上两边,也好让我等心里有个数。”
对于这样的请求,前头的士子自然是欣然允诺。
“还请安静,我等要念榜了。”
“沈耘。”
“什么?”在不同的几个地方,同时放出不可思议的惊呼声。依照方才笔吏的说法,念榜的顺序,就是此次科考的名次,沈耘居然排在了第一位?
这怎么可能。
知道沈耘早早交卷的士子们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
“前头的仁兄,这沈耘后头,可有带着籍贯的,还请一道念出来。”
“这个却是无有,不知哪位是沈耘年兄,还请现身一见。我等恭贺年兄高中榜首。”
然而,让前头的士子们失望的是,人群中并无应声之人。本来这应该是扬名秦州青年一辈的最好机会,不曾想人家居然没来。
无奈之下,也不管后头如何的议论纷纷,士子们继续念起榜来:“韩扬,年十七,成纪县人氏。”
显然榜上还有一个韩扬,也是成纪县人氏,因此又注了年龄。显然,中第的就是当日文会三楼魁首的韩扬,此时英俊的少年面对周围士子的恭贺,面上却并未有一点喜色。
他当日的目标就是这发解试的榜首,而且还要将沈耘碾压下去。不曾想如今反倒是沈耘将自己压了一头,虽然自己也得了第二,可这个结果,他不想要。
冷冷地冲四周拱手,韩扬再度看了看拥挤的人群,发现没有看到沈耘的身影,便头也不回离开了贡院。
韩扬的态度引得不少人批驳起来。
可是榜单却依旧要念下去。
“赵文清。”
作为第三,赵文清心中虽然有些失落,可是并没有韩扬那么明显。当然了,这也和他是州学第一有关,毕竟同样被成为州学三才子,这一次曾明礼还在他后头,至于吕芳,更是落到了第七。
第五和第六,反倒被两个同样不太出名的士子夺得。
再往后,便是州学其他几个士子上榜。沈俨赫然排在第十三位。
短短两刻时间,一张榜单便被念到了尾。州学自然是其中最为耀眼的存在,总共十六个学生参加考试,有十三个便中第了。
可以说再一次延续了州学至高无上的地位。
然而,让人惊叹的却是沈耘与韩扬这两个名字。当日文会二楼和三楼的魁首,如今相聚在一起,果然将秦州最大的声名夺了去。
茶摊上,每一次唱名都有人高声重复,以是相距甚远,倒也听得清楚。
摊主这会儿看着沈耘,笑眯眯地问道:“公子,可曾中了?”言下之意,却是要看看这个稳坐钓鱼台的书生,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信心满满。
沈耘点点头,引得老汉一声惊呼。
“却不知公子高中的是何等名次,往后小老儿也好对人家吹嘘一番。”
沈耘笑了笑,并不答话,只是从怀中掏出十余文钱来,放在桌上,而后遥遥头,微笑着往城中走去。
老汉正要说这后生莫不是在装腔作势,忽然间想起来,似乎方才所有上榜的士子都在那些人群里。唯有一个从头到尾没有现身。
想明白了这一切,老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引得过往的几个士子纷纷注目。
笑过之后,老汉这才高声喊叫:“哈哈哈,老汉这茶摊,几十年来终于招待了一个榜首。”
“榜首?”
士子们听到这两个字,纷纷围上来:“老先生,你是说,方才那沈耘便坐在你这茶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