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正值端午佳期,往日繁华热闹的襄阳城一片肃杀凄凉。
新野失陷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全城,数千名新野溃军逃回襄阳城,想瞒也瞒不住。此刻的襄阳城,外有北齐大军兵临城下,内有襄阳军几经清肃。正可谓内忧外患,似雨打浮萍摇摇晃晃……
尤其,当襄阳城百姓听到苏家大小姐回来了,而且投靠了北齐军这条消息,全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清,似恐惧,又似忿忿不平。
襄阳城内钦差行辕,江流云一身华服坐在上首,他下巴许些胡渣,双眼满是血丝,看起来甚是疲惫。
“王爷,已经确定了,正是苏钰。”屈涉在下首,语气平淡地汇报军情,“据说苏钰投靠了北齐太子卫慕言,用了离间计挑拨了梁子衡和县令杨理之间的矛盾,后有苏氏叛逆趁乱打开了城门,引进了北齐军。杨理自杀,梁子衡投降。”
“屈统制如何看?”
江流云反问屈涉,毕竟在襄阳,也只有屈涉最了解苏钰梁子衡了,一个是他老搭档,一个是他老对手。三人虽然都是统制之职,屈涉还是署理襄阳副都督。(注:署理,暂代的官职)
屈涉语气有些责怪,说:“苏钰此人,精通兵法,用兵好险,当初放她……”
“屈统制,还是说说梁子衡吧?苏钰没什么好说的。”
江流云语气加重,不耐烦地打断了屈涉,屈涉只好暂且放下苏钰,继续说。
“听回来的将士说,梁子衡是有察觉的,并且当晚还调了五千军早做防备。”
屈涉说着,又偷偷瞄了一眼庐阳王江流云,见他神色已如常,又继续说。
“卑职大胆猜测,梁子衡想请君入瓮,结果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应该是北齐军中略有高手能对上梁子衡而不败吧?所以卑职认为,梁子衡应该是被控制住了,而没有反。”
江流云诧异看着屈涉,问:“他不是你的老对手吗?你还帮他说话?”
屈涉微微一笑,略显大气:“公私分明,我和他虽然是对手,但我对于梁子衡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他是那种做什么都喜欢正大光明的人,而讨厌阴谋诡计。”
“所以他讨厌你?”江流云玩味地看着屈涉。苏应之所以名为大陈第一名将,靠的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先锋大将梁子衡,鬼诈狐狸屈涉。
屈涉尴尬地点点头,说:“估计他现在恨不得剁了我,不过我仍然不觉得他会反。”
“他会反,他一定会反!”
江流云斩钉截铁,“因为杨理身上有平逆的圣旨。”
屈涉一听,恍然大悟。这就怪不得了,梁子衡这种人桀骜难驯,他除了服苏应以外,就不会再服任何人。一旦有人要取他的性命,不反了都会见鬼,梁子衡可不是那些愚忠的文人。
“朝廷怕是做的不妥当……”屈涉脸上有些不快,对于梁子衡他还是敬佩的,也相信他对襄阳军的忠诚。
“哼……如果梁子衡不死,死的就是你,你和梁子衡在大陈只能有一人。”
屈涉听着江流云说的话,选择了沉默,他一听完就明白了江流云的意思。
也是朝廷的意思,朝廷怕苏应功高震主,所以杀了苏应;朝廷怕屈涉和梁子衡二人在襄阳军中势力太强,所以驱狼吞虎,选择了更加聪明的屈涉。因为聪明人,往往更加看懂局势,更加知道如何抉择。
很明显朝廷的选择是对的,屈涉帮助江流云控制了襄阳军,而被放弃的梁子衡也果断反了。
屈涉心里觉得,其实梁子衡也看清了局势,只不过他假装看不清,假装糊涂,人这辈子这难得的就是难得糊涂。
所以此刻屈涉心里有些羡慕梁子衡,冤枉的始终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史书无情,历史上的屈涉一定是卖主求荣之徒,千古骂名,而历史上的梁子衡,却不知如何了……
江流云看着沉默不言的屈涉,知道他估计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便继续说道:“先应付眼前的事情吧。”
“屈统制,目前六万襄阳军都被调往了宜州整治,而襄阳只剩下一万禁卫军和两万江夏军,本王的意思是全部交于你。希望屈统制莫让本王失望,所以本王想听听屈统制的战略部署。”
“喏!”屈涉离席,抱拳领命。
“王爷,没有什么战略部署,只有一个办法。”屈涉抬起头,坚定说,“死守襄阳!这是最蠢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为何?”
江流云随口问。
屈涉胸有成竹地说:“因为敌方有三败,我方有三胜。”
江流云一听,好奇问道:“哪三胜三败。”
屈涉上前,眼光透露出一些自信,他知道自己必须露一点真本事才能让眼前这位殿下放下心来。
“敌军多为骑兵,不善攻城,此为一败!”
“敌军人马众多,粮食消耗颇大,此为二败。”
“敌军南侵,兴不义之师,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此为三败。”
“前几天阴雨绵绵,汉水暴涨,我军擅长水战,此为天时;我襄阳城城高濠深,兵精粮足,此为地利;我军保家卫国,军民齐心,此为人和。”
“天气地利人和,我军焉有不胜之理?”
屈涉激动地一拍手,傲然道:“苏钰一直自诩为天下翘楚,骄傲如斯,她一定会堂堂正正地攻打襄阳,所以我军只需要守住就好。端午讯一过便是伏旱热天,齐军定然水土不服,那时!齐军可破!苏钰可擒!北齐太子必伏诛!”
屈涉一番话,说的口干舌燥,却振奋人心。
江流云顿时觉得胜利可期,高兴道:“本王果然没看错将军。”
屈涉也神采奕奕,然而他心里并不像表现的那样智珠在手。因为他心里清楚,他即将面对的将会是他此生最没把握的战役,而对手正是与他伯仲之间的苏钰梁子衡,所以屈涉突然有一种面对郑王爷的那种深深地无力感……
屈涉看着一扫阴霾的庐阳王江流云,心里不禁苦笑:“朝廷出来的人,还真喜欢这种不切实际的夸夸其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