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滚滚,战船成片。
苏钰一众人在南水城城楼上眺望着江中,无数南陈战船巡弋江中。这些艨艟斗船样式差不多,但是上面插着形形色色的旗子。
有零陵军,庐江军,武陵军……等等等等……几乎襄阳附近,荆州所属水师都来了。甚至江南岸,一艘似艨艟斗船十倍之大的楼船横跨江面!
而那艘船上,苏钰知道她的未婚夫江流云和师兄屈涉就在上面。
“终于要见面了……”苏钰感叹道,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他们,是张弓搭箭,以示不死不休之仇?还是坐下来弹琴对酒?
苏钰心里恨江流云和屈涉吗?恨还是有的,但不深。因为苏钰不是没有脑子的小女人,她知道真正杀死她苏氏的不是江流云,也不是屈涉,而是南陈那落后的思想,残酷的制度,卑劣的手段!
“是啊,我倒是有些期待。”
梁子衡在一旁,一脸平淡,完全看不到他所说的期待。
昨夜的事情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梁子衡依旧还是那个梁子衡,苏钰也依旧还是那个苏钰。
“期待吗?我可没有。”苏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见他们。
“或许他们想说不定呢?”
梁子衡莫名地回了一句。
卫慕言站在一旁,可没空关心苏钰与梁子衡之间的对话。现在的他看梁子衡的感觉很不爽,若不是碍于苏钰的面子,卫慕言早就下令将梁子衡大卸八块了。
即便苏钰说过她与梁子衡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卫慕言依旧感觉自己被绿了。
南陈水军号称天下第一,举世无双。开南洋,摄北齐,控川蜀。作为曾经的襄阳水军统制,苏钰自然明白南陈水军的战力如何。
纵使南陈军步军孱弱,甚至连完整的骑兵建制都没有,但是在水上,南陈依旧可以拍着胸脯说,老子天下第一!
“回去吧……”
苏钰转头就往回走。
卫慕言连忙叫道:“不再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南陈军要是想打,索性放他们入城。”
苏钰头也不回地下了城楼,不是她苏钰眼高于顶,看不起南陈援军。而是苏钰根本不想让他们见到自己,因为,苏钰突然改变主意了,想给许久不见的故人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即使南陈军气势逼人,然而北齐军依旧淡然处之,在北齐军眼里,南陈军水上是条龙,地上是条虫。有本事你们上岸啊?
正如苏钰所想,城墙上挂起了免战牌。这免战牌一挂,楼船上的江流云仿佛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末将就知道苏钰会避而不战。”
屈涉不禁苦笑,他了解苏钰,一个比自己还了解南陈水军的人,是不会傻到和南陈硬碰硬的。
江流云有心无力,原本的六万襄阳军都被拉去整顿了,这些都是荆州的精锐,甚至可以说是大陈的精锐之师!而目前第一批前来支援的,都是荆州下属城池的各个水师,七拼八凑的,也凑出了个四万人马,加上原本的一万禁卫军,,这些就是江流云出战的底气。
“既然你了解她,那为何你还一败涂地?”
江流云声音有些不悦,要不是屈涉的特殊性,换成别的将领早就让江流云拖出去斩了。
“末将知罪。”
屈涉一脸平淡地拱手请罪,然而他的脸上完全没有请罪的愧疚和害怕,而是神色如常。
屈涉心里清楚,樊城易攻难守,不像襄城还有汉水之险,又逢端午汛,水势大涨。以他两万江夏军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北齐军。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毁掉了水师战船,重伤了梁子衡这一员悍将,又重创了北齐军。
所以在屈涉心里,他对自己的评价是战术上的失败,战略上的胜利。这和苏钰所认为的胜而败的观点是一致的,在真正的统帅眼里,看的永远比别人多十步。
“哼!”
江流云一声冷哼,并未想与屈涉做过多的计较。虽然江流云的军事才能不是那么优秀突出,但是他擅长的还是驭人之道,也正是所谓的帝王心术!
“屈统制可有什么好建议?若是我军一败再败,怕是本王也保不了你啊。”
屈涉神色一禀,江流云说的也是事实,便凝重道:“王爷,末将还是那个意思,等……”
江流云不甘心地尝试问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屈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没办法,只能想尽办法查漏补缺,防止苏钰找到攻破点。”
屈涉说的也是实话,再坚固的防御也终会有被攻破的一天。因为战争,进攻方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而此刻主动权在苏钰手上,她想打哪就打哪。
所以,在江东军未赶到之前,襄阳还不能说是稳如泰山……
“她……真有这么厉害?”
江流云一脸不敢相信,在江流云印象中的苏钰,一直都是那种小鸟依人,知书达理,连只蟑螂都不敢踩的大家闺秀。
江流云恍然间有种错觉,他挺想问问屈涉,是不是武侯苏应还是一个双胞胎女儿?那种特别听话,温柔,大方的……
屈涉心里不禁苦笑,心甘情愿地低头拜道:“苏钰之才,胜我十倍!可惜她只是女儿身,注定成不了大事。”
“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江流云恼怒道,他知道屈涉的“拖”肯定能胜,但是他江流云拖不得,因为他后面还有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南陈太子江流风盯着。
一旦江流云前方战事还连连不利,江流风手下的那群疯狗一样的御史一定会把他参成国家罪人。到那时,江流云就失去了永远与江流云一争神器的机会了。
“要不再打打看?”江流云还想做最后一次挣扎。
屈涉直接跪下,直言:“王爷万万不可!我们只有四万水军,就算北齐将南城水门让给我们,我们也守不住啊!”
“王爷,若是我们贸然进攻,苏钰铁定会放我军入城。到那时,进来容易出去难,苏钰可就瓮中捉鳖了……”
屈涉句句在理,直击江流云心头。江流云抬起手,又重重地落下,叹道:“苏钰啊苏钰,唉……”
江流云的话还没说出口,只是那一声叹息,屈涉却听懂了,或许这就叫做感同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