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天气很好,虽然没有出太阳,但是皑皑白雪之下,不是那么冷了。
大雪早就停了,这个时候正是习惯了的温度。大家知道,化雪的时候才是最冷的。
今天苏钰没有出去,昨天晚上忙了一晚上,今天睡了一整天。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县衙里面也是冷清清的,毕竟是年假,大家一年忙到头,总该回家过年了。
从今天起,到正月十五,县衙里面都不会有人来上差。苏钰一觉睡到昏沉沉的,外面的天还是朦胧,让苏钰有一种没有睡醒的错觉。
走到桌前,苏钰想倒一杯茶,结果发现茶壶已经空了。苏钰有些郁闷地刚想叫苏灵清,却好像想起来苏灵清早就跟梁子衡出去了。
推开门,天色已经暗了很多,风一刮,吹落了几片稀疏的落叶。飘飘洒洒的,更显得几分冷清了。
苏钰在大齐并没有家,更没有了家人,所以新年对于苏钰来说,不过是徒添伤感罢了。
“冷风送雁南归去,对对成双玉。年年风景两相同,月月如初、何处不相逢。
使君不见曾折柳,共饮青梅酒。初心仍在酒更浓,但愿来时、几度梦飞鸿。”
昨夜借着夜色填了一首《虞美人》,对于苏钰来说,南陈已经是了过往。虽然苏钰努力告诉自己,活在当下,但是毕竟是故国神游。
南陈对于苏钰来说是割舍不掉的感情,她的童年,她的家庭,她的爱情,她的荣耀,全部都在南陈。
有些东西不是说能够忘记就能忘记的,譬如说没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总会有浓浓的哀愁萦绕在心头。
中秋佳节也好,春节也罢。也许时光唯一抹不去的就是根,一种深入文化,深入骨髓,深入人心的东西。不管走到哪里,不管身在天涯何处,都还会偶然间牵挂着。
走到前厅,苏钰这才看到一个人熟人站在堂下。
“尉迟熳?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钰疑惑地看着尉迟熳,由于现在大齐局势紧张的原因,尉迟家和白家的家族白司鸣,尉迟燎现在都身在军营,根本没有回家过年。
所以,现在的尉迟家都由尉迟熳一人打理。过年一大家的上百口人,尉迟熳不在家中,还跑来干嘛?
“回禀堂尊大人,现在外面聚了很多百姓,要求求见堂尊大人。”
尉迟熳表情有些纠结,像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一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什么时候的事了?”
苏钰立马精神一震,连续问道。正愁着无聊,就遇上事情了。
“不知道,不过有段时间了。还请堂尊大人出去看看再说吧?”
尉迟熳摇摇头,满脸迷茫。
苏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按理来说,大过年的,再有什么事情也是要等到年后再说的。
不过苏钰并没有想那么多,如今的苏钰早就融入了县令这个角色,不同于那些文官,作为一个武官过来的苏钰,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苏钰连官服都没穿,就直接走了出去。一看吓一跳,外面竟然层层叠叠的围满了老百姓,一个个激动地望着自己,怕是想直接吃了自己。
“哪个……”苏钰有点虚,于是提高了声音,增加一点点底气,“你们有什么冤屈,有什么苦恼,尽管跟本官说,本官会为你们做主的!”
苏钰喊了一通,下面的老百姓们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苏钰,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
苏钰斜了一眼旁边的尉迟熳,尉迟熳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苏钰心中顿时了然。尉迟熳这个家伙肯定知道内情的,不然不会这个样子。
苏钰想了想,好像最近没有做了什么得罪众人的事情,所以也就放下心来了。
“咳咳……有什么就直说好吗?你们可以派一个代表。”
苏钰说完,只见得下面的老百姓之中,出来了一个长者,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家族德高望重的宿老。
对于这样的年纪大的人,苏钰也得礼貌地作揖。大齐老百姓平均年龄不过三十岁,能够活过一个甲子的老百姓,真的少之又少,除了那些高官们……
这样的宿老,一般都会得到当地县令的尊重,譬如说见官不跪。
宿老也回了一个礼,看着苏钰,恭敬地说道。
“堂尊大人,我们蓝田县的老百姓,想邀请堂尊大人,让我们有荣与堂尊大人共度一个新年。”
“堂尊大人自从上任以来,清马贼,除豪强,兴商业,卫家国。这是堂尊大人来到我们大齐的第一年,也是我们的荣幸,能够遇到堂尊大人。不管堂尊大人今后就是我们蓝田县老百姓的家人,不管堂尊大人日后身在何处,蓝田县永远是堂尊大人的家。”
宿老一番话,至情至理,说的苏钰鼻子发酸。
苏钰看着那群眼巴巴的老百姓,第一次感觉到不一样的东西在心头萦绕。
士大夫的目标是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对于士大夫来说,这里面压根就没有为民做主。
作为文武百官,他们接受的思想都是忠君报国,忠的是高高在上的君,报的是君的国。
汉高祖刘邦曾经在他父亲的寿礼上,就对他的父亲刘老汉说过:“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
意思就是以前你经常说我是无赖,不能好好种地,置办产业,不如二哥刘仲。今年过年你看我给你置办的家业,江山社稷,与刘仲相比谁多?
单凭刘邦这句话就看出来了,即便帝王说这江山社稷是自己的家产,天下百姓是他的私物,未有哪个人提出过异议,反而都觉得理所当然。
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从一开始,就没有哪个帝王真正把老百姓当作子民看待的,更多的都是政治作秀。
苏钰叹了口气,为这些老百姓感到有些不值,苏钰曾经给他们带来了伤害,然而他们单单只记住了苏钰的好。其实,他们的要求真的简单,一箪食,一瓢饮,苦点累点都没什么。
苏钰深深一拜:“扰烦各位乡亲们了,本官在此多多打扰了。”
苏钰说完,下面的老百姓就爆发了一阵欢呼,就连旁边的尉迟熳都忍不住跳了起来。
苏钰白了一眼尉迟熳,压低声音骂道。
“叫什么叫?过完年你都头别当了,给本官去驿站养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