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世界,沉闷的渭城,沉闷的老百姓,沉闷的苏钰站在沉闷的城楼上,看着下面忙碌的差吏县兵们,甚至还有本地的凤鸣卫女官们,也在忙碌了起来。
应琪的能量真的很可怕,只不过上午一声令下,全城的胥吏们都动员了起来,干的火热朝天的。
无数的流民被迁入到了废弃的房屋之中,这是西胡之乱之后,那些在战乱中死去的老百姓们留下来的房屋,在县令颤巍巍的许肯下,才愿意将这些房屋暂时借给难民。
在县城的角落里面,苏钰看到了很多差吏从不为人知的黑暗中,拖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有小孩,有妇人,有老人,只是青壮年很少。
苏钰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也许早个五天左右,或许他们都有可能不会死。苏钰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苏钰觉得正是自己装了两天病,才会导致这些人无辜的死亡。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的……”
然而她身后的梁子衡本来就是两百步开外的神射手,听觉异常,只是苏钰的喃喃自语,还是落入了梁子衡的耳朵内。
“怎么了?”
梁子衡有些莫名其妙,关怀道。
“如果我不装两天病,我能够早来两天,他们就不会死了。”
苏钰皱着眉头,满脸的懊悔与愧疚。
“这不是你的错,你的任务是查封望月山庄,而这里本来就是已经发生的惨案。对于你来说,你已经越权了。杀死他们的真正的凶手是那些世家门阀,而不是你,你现在在做的就是在救更多的人。”
梁子衡一向沉默寡言,难得说这么多话,因为梁子衡看出来苏钰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的怒火,想要爆发出来。
别看苏钰平常的时候没个正经的样子,即便是当差的时候也有时候随心所欲的,但是梁子衡知道,苏钰暴怒的话是真的不顾一切的恐怖的的。
想当初在襄阳的时候,苏钰只是一介襄阳水师的副统制,上面也还有正统制。那个统制下面有个亲卫强抢民女,苏钰直接就地正法了那个亲卫。
结果那个正统制仗着自己是苏帅的心腹爱将,于是想找苏钰大闹一通,反而被苏钰割了耳朵。从此以后,那个正统制就彻底退居二线了,苏钰虽然是名义上的副统制,但是已经实际控制住了襄阳水师。
“就算如此,这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了。”
苏钰黯然低下了头,心情莫名的复杂和难受。这不是苏钰的初衷,这个时候应该是苏钰自己已经带队去了首阳山才是,而不是在这里。
突然城下一阵骚动,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突然冲了出来,推开了一个差吏,一把抱住了其中的一具小孩子的尸体,嚎啕大哭!
苏钰连忙跑了下去,看着一大堆人拥挤在周围,围观着突如其来的一切。
那个妇人哭天抢地,声音悲痛,状若疯癫的喊着“我的娃儿”!原本那个刚刚想发作的差吏,看到这一幕,却不由自主地退了下去。
原本麻木的众人们,这才露出了一丝悲悯,窃窃私语。
苏钰茫然地看着一切,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那个小孩子,明显死了好几天,一股淡淡的尸臭味传来,身上也是脏兮兮的,还爬着一些未名的虫子,估计是从哪个下水道中拉出来的吧!
这种尸体很容易传染瘟疫,至少按例是要烧毁的。
“干什么?干什么!”
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出来,外围的老百姓们都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出来。因为来者正是凤鸣卫的女官们,他们畏之如虎。
“你们干嘛呢?还要不要干活了?没看见死人吗?给老娘拖走!”
那个凤鸣卫女官似乎上了年纪了,眼角还有一些鱼尾纹,手上拿着一条鞭子,冷漠地看着下面哭天喊地的妇人。
“不过是一介流民,还愣着干嘛?找死吗!
”
凤鸣卫女官挥起了鞭子,唰地甩在一个差吏脸上,那个差吏疼得嗷嗷直叫,只是一个鞭子就在那个差吏脸上甩出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看着痛得在地上直打滚的差吏,别的差吏哪还敢犹豫半分?两个上去拉开了疯癫的妇人,一个上去就要拖起那个小孩子的尸体的腿。
苏钰本想说些什么,但是想到她们只是本地渭城县的凤鸣卫女官,苏钰就不好插手了,只能默默地站在边缘,恼怒地看着这一切。
凤鸣卫那可是长公主殿下的心腹,并不是所有外人能够插手的,说的难听一点点,就算是凤鸣卫有人通敌,那也只能是凤鸣卫的执法队才有权处理的。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那个疯癫的女人竟然突然挣开了那两个差吏,猛然冲向了凤鸣卫女官,张牙舞爪!
“还我孩子!不准碰我孩子!”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凤鸣卫女官竟然本能的抽出佩剑,刺进了那个衣衫褴褛的疯癫的妇人!
一剑毙命!
“杀人了……”
老百姓吓得四散逃离,躲到了街头的角落,畏惧地看着场中空荡荡的几个人。
“一起抬走!”
那个凤鸣卫女官一脚踢开了流民的尸体,对着另外几个差吏吩咐道。那个躺在地上的差吏也不敢哀嚎了,只能忍着剧痛,默默站起来撇开头不敢去看那具尸体。
“你杀了她?!”
苏钰茫然地站在原地,冷冷地质问那个凤鸣卫女官。
显然那个凤鸣卫女官是认识苏钰的,毕竟苏钰昨天来渭城县的时候,渭城县当地的凤鸣卫分司都全部来迎接苏钰和应琪了。
苏钰作为第一个女钦差,还是御史,想不让人记得都难。
“一介流民,杀了就杀了,又有什么的?凤鸣卫办事,还轮不到钦差大人指手画脚。”
那个凤鸣卫女官显然根本不怕苏钰,不屑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对那具尸体的身份不屑,还是对苏钰的不屑。
的确大齐律法之中,擅杀流民只不过罚几百文钱而已,但是苏钰心中的那团火焰就快烧遍全身了。
“难道你不知道你们应楼主已经下令了,要好好安顿这些流民吗?就算是大齐律法不保护他们,那么你的良心就被狗吃了吗?!”
苏钰咆哮着,斥骂着那个凤鸣卫女官。
“良心?”那个凤鸣卫女官讥笑着,说道,“有事请找我们的上司红妆大人,概不奉陪!”